第50章 第 50 章

林洄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恍惚间他好像被一个人抱在怀里,妆容华丽的女子出现在眼前,女人抱着他的手臂在颤抖,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砸在他脸上,顾不得珠钗的分量小林洄趴在她的肩头,透过步摇珠钗若有若无的缝隙,女人的身后站在一排排整齐的黑衣侍卫。

梦里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婴孩的哭声却能穿破胸膛打破壁垒带给心脏狠狠一击,孩子的眼泪不由自主往下掉。

“乖,洄儿不怕,阿娘在这,阿娘在这……”

顾巧盼泣不成声,手掌心一下一下温柔地抚摸孩子不算宽阔的脊背,冰凉的唇角浸是咸涩的眼泪轻吻孩子的额头和脸颊。

可怀里的小林洄并没有得到安慰,无助的小手紧紧揪住母亲的衣裙,崩溃大哭。

忽然抱着他的人纵身一跃,他看见身后的那些侍卫侍女惊慌失措的模样,紧接着哭声被冷水取而代之,鼻腔口唇冰冷一贯而入,他不能呼吸视线里只余一双肉乎乎的小手在水里胡乱抓,渴望能找到一根救命的稻草。

眼眶酸涩,视线也模糊不清,眼看着要沉没湖底视线由暗至明,再睁眼时他被一个瘸子牵着走在街上,小孩的视线只有半米高,眼里只有飞扬的尘土和各式的衣裙裤子,他们站在济善堂的门前,林洄看着孙郎中那还算年轻的面孔,和旁边的瘸子,心里跟打翻里调料罐子一样五味杂陈。

“他”被小孩用石子砸过头,被人恶意用水泼,被唾弃,被谩骂,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上面有不受控制流下的涎水,也有“莫名其妙”的眼泪。

“他”遇见了满身伤痕倒在雪地的江郁,心里激动又害怕,费劲全力把人弄回家却没换来江郁一个好脸色。

“他”知道阿爹腿疼,就学着上山采药人的模样去地里薅些“药草”放在阿爹的碗里,但他不知道那是有毒的。

知道星月长得小,就把自己饿了好几天攒下的饭一股脑的往星月碗里倒,自己却不知道白米早就馊了几天。

知道星河喜欢做东西,就专门爱捡树枝和木棍回去给弟弟玩。

知道家里穷,于是也想学着季云礼那样去河里抓鱼补贴家用……

眼前这些零零碎碎的画面才是“他”的一生,无论是哪个林洄到头来都要遵循命运选中的宿命。这一瞬间他分不清自己是穿越而来的林洄,还是本来就生活在这里的林洄。

大梦一场清醒过来,以为就会是另一个全新的一辈子,可到全都是黄粱一梦的臆想。

他好像被绑在了海里的木桩,随着潮起潮落,命运起伏不定,海水涌入口鼻回味只余咸涩。

好想睡一觉。

就这样,沉沉地睡上一觉,醒来告诉他这些都是大梦一场。

长久地疲惫让这具肉/体凡胎劳累不已,身心俱疲。

林洄沉沉地闭上眼皮,招架不住脱力坠入海底,四肢百骸都在此刻得到了释然,灵魂长眠。

“不要睡……”

“不要睡……”

“醒过来……”

一道声音突然把他从时间尽头拉了回来,倏然睁开了眼。

“林洄……求你……别睡,醒过来……醒过来……”

那声音在低低地啜泣,遥远的呼唤着他的名字。

是江郁,哪怕只是在梦里他也能听出。

江郁……怎么了……

脑海里霎时清明过来,江郁,他找了五年的江郁,找到了,然后呢……

身体奋力挣扎了一下,如同千斤顶,身下渊水犹如鬼魅缠在腰间小腿,他咽下一大口海水,却发现那不是咸的,而是苦的。

江郁不是江郁,而是宁安郡公楚江郁……他被张宁骗到水牢里报复……

视线跟着脑海逐渐清晰起来,他越是奋力挣扎身体越是沉重,挣扎或不挣扎都是死路一条,林洄彻底豁出去,仰头望向头顶一点光亮,循着声音的出处,一口口咽下苦水,一下下奋力挣扎向上。

身下越来越轻,光点越来越近,近到咫尺破水而出,幸得窥见天光云月,以及……

“咳咳咳咳──”林洄一口气没上来,突然猛咳起来。

“喝下去了!喝下去了!”

紧接着他身上便落下数根银针,清醒来见到的第一幕就是视线里的三个白发银须的老头子。

“快,把金创药给我拿过来!”

林洄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愣愣的旁观手忙脚乱的一群人,然后看见他们在他身上洒下了什么药粉,有人强硬地命令道:“张嘴。”

他便张了,迎面塞进来一股子怪味的布巾。

随后杀猪一般的叫声传遍整个郡公府邸,林洄疼的心肺具裂,全身的肌肉极度痉挛,剧痛沿神经一路传至大脑,一时之间只有眼泪和喊叫是表达痛苦的最直接方式。

场面惨烈的一些胆小的下人根本不敢去看,江郁被几个太医赶到一旁,咬牙蹙眉心痛的手心都攥出血印了。

“老张你来,把那些烂掉的肉割掉。”

操!硬割啊!

林洄难得分出心神在心里骂道。

周围一圈,除了三个太医数不清的脑袋按着他。

好在虚惊一场,不是硬割,是麻药没上劲,刚喝下去的那碗和布巾上的都是麻沸散。

没等林洄喊叫完,随着身体所剩的知觉越来越浅,慢慢的他不在被痛苦支配,沉沉睡去。

江郁手指冰凉覆上林洄汗涔涔的手背,他自己手上的水泡还没好,眼神里的担忧藏都藏不住,三个太医手脚麻利的在包扎洒药粉伤口。

他伤得很重,但好在伤口还未感染,烫熟的死肉死皮,剩下的慢慢自愈能长上,但伤口经不得动,一动就容易出血。

日落黄昏,太阳西沉,月攀高楼,风声沙沙作响,蝉幽鸣。

等林洄情况稳定下来,楚江郁将郡公府上一切事宜都安排妥当,圣旨如约而至。

宫门高耸,囚禁月色,整片皇城都浸在森寒之中。

勤政殿内灯火通明,宫人掌灯,密旨宣来了楚江郁,楚江郁遥遥向那高座上的皇帝躬身,“兄长。”

楚江昭眼都没抬,笔下未停,淡声道:“原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兄长。”

楚江郁立刻跪地道:“不敢。”

“起来吧,”皇帝将狼毫笔丢至一旁,“说说吧,那个人是谁?”

“在宁云您见过的。”

楚江昭沉思片刻,“是接你那天?”

“是。”

楚江昭讶然:“没死?”随后又笑出声来,“不但没死,还敢追到盛京来?”

江郁沉默不答。

楚江昭:“你心里是如何打算的?”

江郁垂下眼眸:“原本想着有缘无份,过个几年他也就把我忘了,该娶妻娶妻,该生子生子,他留在宁云也能安稳一生,可…他竟然找了我五年。”

“可那又如何,你和他终究不是同路人,他一介布衣而你是大云的郡公,这就值得你为了他又是动用羽林军又是动用金翎的?”

“可兄长,张家人已经过于嚣张。暗中调查的事已经妥当,上个月前以及这一年里,因党派相争失踪的几位大人皆身死于张家秘密水牢之中,而这次只不过是用林洄一事彻底揭穿张家的面具。”

江郁避世,但又不完全避。

郡公不入堂,却身居高位,这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一枚暗中棋子,况且他是楚江昭唯一的弟弟,皇帝不必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心,对棋子牢牢把控收放自如。

楚江昭低眉思忖着什么。

他虽是皇帝,楚家的江山经历他无能的父亲,昏庸的皇叔两代把持,竟养出权倾天下的权臣世家,一时之见,权利中心并非以皇帝为首而是向权臣世家靠拢。

除了几位武将,身边的文臣寥寥无几,兵符的绝对掌握权也不在他手中。

沉思中的皇帝突然开口:“可你知道放长线钓大鱼,你已经打草惊蛇了。若不是因为他,我们会拿到张家更多的把柄。”

江郁不否认,他确实有私心的成分在内,可尽管如此林洄还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算了你回去吧,告诉太医院的几位太医今日先不必回来了,等你心落地再让他们回来。”

“多谢陛下。”江郁深深叩首谢恩。

楚江昭心情不佳,把江郁叫过来点到为止便足够了,不留人吃饭打发几句就让他回去了,焦头烂额一堆事等着他去处理。

从皇宫回到郡公府已是夜色浓重,郡公府深居处灯火通明,里里外外都能见到侍女的身影,三个太医轮番值夜。

林洄仰面躺着脸色苍白,紧蹙眉闭着眼,他被噩梦打搅很多次了,各种镇痛安眠的药物作用下仍是不得安稳。

“还没醒吗?”江郁问。

“按理说该醒了,这位公子或许是太累了多睡一会也不打紧,老臣已经确认脉象无事郡公大可放心。”

“多谢张太医,您去厢房休息罢我看着他。”

夜深露重,只剩下少数的夜值侍女和邑奴留下,林洄近乎整个上半身都被包扎得严严实实,江郁看见就能想起水牢里林洄奄奄一息的场景,换下来的纱布血水数不清多少,半身血肉都有可能溃烂感染,太医都只能叹气说成不成看他自己的造化。

那是江郁才明白心如刀绞是什么样的感觉,痛到窒息不能已。

他重新换了安神香,清淡馨雅,不敢靠近也不敢让别人守着林洄,邑奴给他身下垫了毯子,最后贴着林洄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

江郁姓楚,名江郁。当初逃亡的时候为了不让别人发现,隐去了本姓,所以他以前一直没有对林洄说实话。

为了不让大家产生割裂感,后续的内容也都是以江郁的名字出现,除非一些特殊情况会以全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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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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