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大人何故深夜来访?”苏清淮换上假面,笑着迎下台阶。

县令冷哼一声:“本官刚说的话你全当作耳旁风吗?”

“哪敢哪敢,今夜天冷风大早早便歇下了,家仆来报说大人大驾光临,这才起身穿衣让大人久等了些。”他歉然躬身,却不着痕迹地将去路拦了个干净。

“你这是想抗旨不尊?”县令狭长的鼠眼斜睨着他。

苏清淮假装不知:“大人竟是带着圣旨来的么?想不到我家竟能有如此荣光,大人要我带着全府的人跪下领旨么?”

聪明人都听出了这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有圣旨我拦不住你,没圣旨这院子你可一分都踏不进去。

苏家是宁云几世的大户首屈一指,前县令都得给几分薄面,你一新来的县令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苏公子,我记得你们苏家也是有官员出身的吧,怎么如此不识规矩?”

“大人言重了,我家中有伤员尚未渡过危险期,此人对我来说颇为重要,您如此兴师动众前来恐扰了他养伤,还请大人见谅。”

县令大笑起来,满脸的肥肉褶子堆在一起:“我看那伤员就是罪犯林洄吧!你如此包庇他就不怕真赔上了整个苏家,整个仙客楼?”

苏清淮直了直身,所幸也坦白了:“大人何出此言,林洄做事光明磊落乃是我家座上宾,即便是前几日胡商刺杀老县令您在林家搜出了所谓叛国信,可那也只是凭借胡商们的片面之词,林承甫是林洄之父,但在朝为官已经是三十多年的事,要刺杀的话宁云的县令都能死上十几个了,况且叛国这么大的罪恐怕您是没有权利私自做主的吧。”

“你胆敢忤逆朝廷,违抗圣旨!”

“您要是真有圣旨就不会在这和我多费口舌了──”苏清淮声音陡然升高,不但不退反而往前逼了几步,“您不会是假意领旨栽赃陷害吧?我提醒您一句,这可是欺君的杀头罪啊。”

“你──”县令没想到苏清淮油盐不进,竟然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保下林洄。

苏清淮若是成了,他的罪可就落实了,上头给他的交代是以最快的速度除掉林洄,为什么要以最快的速度?因为过了今夜盛京一旦知道消息派遣官员下来想要查清,通敌叛国这罪名就落不实了,要么林洄要么他,今夜总得有一人给出交代。

而现下最难办的一点就是,苏清淮的确猜中了——他没有圣旨。

县令肥肉满脸冷汗刷刷地下:“你当真以为你二人所做之事本官一点都不知道吗?你们商会的商牌就是林洄通敌叛国最好的证据!你们那商牌内里恐怕还有一层吧,我猜它外面是汉文,内里是不是刻着大食国的文字?那就是他通敌的秘信!”

苏清淮霎时明白装傻充愣:“在下不明白县令大人在说什么,我们商会的商牌都长一个样子,从来都没有如大人所言那般让人疑惑的地方,不信我这就命人去取来商牌,咱们当面对峙一番。”

苏清淮挥手命人取来商牌,未经他手直接递给了县令:“大人,您请看。”

来福将苏清淮的商牌递了上去,没什么奇特的地方,那就是一块香樟木牌,前面是所属商会名字,下面刻着苏清淮的名字,完好无损没有一丝裂纹,也没有奇特的暗格机关,更没有什么大食文字,那只是一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商会牌。

“大人,我们商会的商牌除了等级不同所选用的材料不同以外,其余的样式花纹都是一样的,并没有您提到的他国文字,怕不是那些胡商居心叵测想挑拨你我之间关系。”

胖县令拿着商牌的手都在颤抖:“这……这怎么可能呢?”

他心里没底,因为他既无圣旨也无证据,只凭权高位重的大人一句话,一句许诺,他便一股脑儿地杀过来。

“苏清淮……你和林洄莫不是打量着蒙我,本官手里人证物证具在,这是你临时换得商牌想搪塞本官的吧。”

苏清淮冷汗冒了一后背,若不是衣服厚实险些露馅:“那我大可与大人一同去趟盛京让皇帝陛下来明鉴。”

两个心里都没谱的人相互对峙,毫寸不让。

这时飒沓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打断了在场二人的思绪,两辆四马车停至苏家大门口。

人未到,声先至。

“县令大人不在县令府,却在这儿,何事在此喧哗?”这声音明明很轻,却如寒冬腊月里不化的冰雪,让人肝胆生寒。

邑奴上前撩开帘子,洁白的手指,象牙白衣衫金云纹,清冷似广寒宫上的神仙,乌发垂于身侧,面若霜雪。

苏清淮恍惚了一下,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就在嘴边,却鲜少的又叫不出姓名。

只见那胖县令慌张匍匐跪地,“下官……恭迎郡公,有失远迎,望郡公见谅……”

江郁笑笑:“难得,你竟然认得我。”

后面马车也下了人,身着暗绿色长袍,俊俏挺拔,那胖县令又连忙喊:“……恭迎少卿大人。”

少卿?大理寺少卿?

苏清淮大脑短暂地空白一瞬,努力回想,他何时能连续请来这样两位惊天动地的人物时,那位白衣的郡公大人已经走到他跟前了。

“可否让我先见他一面?”

那根错掉的弦突然接了回去,他后院昏迷不醒的兄弟,人家是来找林洄的,他终于想起这位郡公是谁了——只匆匆见过两面林洄的那位夫郎。

可他不是被叛军掳走不知所踪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宁云,还成了……郡公。

苏清淮迟钝地接话:“请您跟我来。”

绕过前厅,还未到后院的门,进出不绝的仆役已经暴露了里面的情况。

女侍端着一盆盆热水往里面进出甚至来不及看路,被吓的一趔趄,满盆的水都翻倒在地上险些撞上了江郁,血水染红了江郁象牙白的衣尾。

“公子恕罪──”

苏清淮无意追究,问她:“林洄怎么样?”

小女侍抬起头,声音颤颤巍巍:“林公子……林公子吐血了。”

苏清淮还在状况外不明所以,江郁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里屋,何止是吐血那么简单,人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呕血不止。

郎中急得满头大汗:“苏公子,林公子这情况看着不像旧伤复发倒更像中毒……”

“大青叶,防风,甘草,绿豆衣,去煮碗解毒汤来!”

“邑奴,去拿莲子糖!”

江郁连下两道命令,众人不敢耽搁,合力将药都灌了下去,等林洄的情况稍好些,苏清淮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移游不定,江郁照顾人可谓细致入微,但一想到前后因果苏清淮只觉得脊背颤抖,浑身发冷。

林洄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这辈子命途如此多舛。

良久他才吞吞吐吐发问:“郡公大人深夜造访可有事?”

而江郁所答非问:“我确实知道他中毒一事,但毒不是我下的,“莲子糖”是解毒药,他在盛京时就吃过一颗,我估计五日可能要到慢性毒发的时间了,双管齐下解毒汤和解毒药一起来了,苏公子可还有问题?”

苏清淮艰难咽下一口唾沫:“不敢不敢……”

他一向聪颖,这次也不例外,已经把林洄经历猜中了七七八八。恐怕当年叛军只是个幌子,逃婚才是背后真相,林洄追到盛京,两人在盛京重逢估计惹恼了另一位位高权重的人,他那一身伤恐怕也与此脱不了干系,毒是那人下的,而江郁知道却装不知道,不能挑明只能在暗中悄悄守护,又一路来到宁云。

苏清淮在心底重重叹一口气:命途多舛,实在是命途多舛。

于心不忍还是好言相劝几句:“郡公大人,再硬朗的人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江郁默了一会儿才哑声开口:“我知道。”

“那夜深了……”

“苏清淮。”江郁突然开口,“我得把他带走。”

苏清淮愕然抬头:“不可啊郡公大人,他伤得实在是……”惨目忍睹在嘴边打了个弯,“……况且他如今伤势哪都去不了,而且弟妹三人皆在牢里,实在是可以免去他外逃的担忧。”

言外之意:人都这个样了,你们还想怎样!

“如你所见,我是奉皇命前来的,少卿大人会彻查这件事,在这之前林洄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按律,嫌疑犯应该关押候审,没让林洄入狱已经是相当好的结果了,苏清淮都知道,可如今这般田地,江郁真的还能信得过么?

“郡公大人,现在证据也尚不完整,真怀疑他等物证都搜齐了再将他带走也是不迟的,无须急在这一时。”

江郁并不言语,只见他掌心一翻,变戏法一样摊着一块商牌,苏清淮瞪大了眼睛,那块商牌已然是他们商会的。

这个大食国的通关证并不是商会里的所有人都有,只有高位和十分信任的人才会有,而江郁手上这块商牌来自苏家家仆之一——苏方。

苏清淮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请问,那位家仆现在身处何地?”

“苏公子节哀,我找到他时他已经去世多日。”

苏清淮闭了闭眼,上位者们之间的斗争从来不会在意民众的死活,从古至今一向如此。

江郁从头上取下一支极细的银簪,在商牌上某处寻找什么,然后银丝卡在上面一用力,只见原来严丝合缝的商牌赫然出现了阖印被打开了,里面夹了一段丝帛,大食文字的通行证和玉印纹就这么暴露在眼前。

苏清淮瞬间堰旗鼓息,兜头一脸冷水浇灭了气焰。

“这张通行证可以保证你们在大食国内畅通无阻,免除所有关税,对不对?”江郁问。

苏清淮:“郡公明鉴,我等绝无叛国之心!”

江郁:“我知道,所以我更要带走他,世间事并非只有黑白,你们找到了律法的漏洞在所难免,我可以当做不知道这件事但他的行为太冒险了。”

真按律虽不是叛国,但也绝不会从轻。

而苏清淮心里在想,江郁真的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替他们瞒盖下去么?

他不太敢信,当朝不理事的郡公都知道,那又怎可能逃过在位者的睛,他心里清楚江郁和朝廷在给他们机会,不──应该是在给林洄机会,他们想通过棋子达成某个局,而林洄正是那颗棋子。

彼时夜风轻合,人闲语静,只剩幽幽火烛光燃烧作响照得屋内灯火通明,江郁的手指一寸寸抚过林洄的脸庞,从眉骨向下仔细描摹他轮廓。

今日之局不是他想看到的,林洄是最忌讳被别人捏到把柄的人,如果他知道自己以这种方式被入局成棋一定会江郁断绝一切来往,老死不相往来。

可他心里还是舍不得。

原是最不应该后悔的事,可你出现的那一刻,一切就都变了。

补一哈:大青叶,防风,甘草,绿豆衣。这个解毒汤是我从b站上看来的,是一位叫:暗器阁大冲冲的博主的视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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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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