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林洄第二日的早上就醒了,所幸解毒后没什么大碍,除了脸色差了许些并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

“醒了?”

忽一道柔声入耳,这声音不用听都知道是谁的,只是林洄没想到为何会是江郁来。

他挣扎起身,却发现屋内装饰全都被换了,不对,是他被换了地方。

“这是哪?”嗓音又干又涩,嘴里还一股铁锈味,他使劲搓了搓眉,努力回想失去知觉前都发生了什么。

“县令府。”江郁答,“我熬了粥要吃一点吗?”

“要……”他饿了几天食不果腹,刚到宁云又来了一场吐血昏迷。

江郁盛了一碗白粥给他,清软香甜的米粥让他体会到了黄泉和人间的区别。

他边吃边问:“那县令呢?”

“大理寺少卿正审着呢。”

林洄十分诧异,昨日还风光得盛,怎么如今便成了审问的要犯,仅是一夜时间,事情发展速度超乎他的想象:“为何要审他?”

“通敌叛国,不该审吗?”江郁抬眸看着他。

林洄手上动作忽然一顿,抬眸与之相对只觉得遍体生寒,以前他觉得这双眼如日月繁星,世间没有什么比它更美丽,如今再看那分明是毒蛇咬死了替罪羊佯装无辜可怜。

通敌叛国,这四个字在几个时辰前还是说他。

林洄面若寒霜的看向他,一瞬不瞬地盯住这双眼睛,冷声道:“你是来劝我的,还是来杀我的?”

如一切都按照昨夜苏清淮所说,胖县令这场漏洞百出的局最重要的因素就是快,一切都要赶在朝廷前面先斩后奏,朝廷得知后势必是要派人下来的,但具体派谁却是个难缠的问题。

皇帝和张党争夺朝政水深火热,可偏张宁和江郁还有一纸婚约在其间,皇帝究竟是想让张家认服朝廷为他所用,还是想取替张家另择新贵?

前者只需要履行婚约即可,而至于他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就算是他和江郁之间一段旧情未了,还不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可以打发一辈子,无所谓大费周章痛下杀手。

要是后者一切可就耐人寻味了。

商牌的事他已知晓,可是这条“路”五年以来一直没出过任何意外,怎么突然就被张宁知道了还成了他乘胜追击杀他的理由?

——人们因利相聚,也因利相别。

要么是大食国那边有了利益更大的理由出卖了他,要么就是别人看上了他这条路,想取而代之。

无论是哪个答案,大云国境内能让合作方抛弃他,或者能凌驾他之上想取替的人,商会不会有第二个,人倒是确实有一个——大云皇帝。

想拿捏对手就必须知道对方的软肋,所以朝廷派下来的人肯定是知道内情的人──于是江郁来了宁云。

他们派了一个最不可能杀他的人来。

江郁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就像把刀子一样在心口豁开了一道疤,他一时哑涩不知如何答话:“我……”

他知道林洄机敏对许多危机都能捕风捉影的预知能力,也知道他不过百日便没了母亲,疯癫度日二十余年,他知道他一路走来时的艰辛苦楚,却还是两次选择背后捅刀子……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我不会杀你的,林洄……”江郁紧紧地攥住手指,指甲深陷肉里也浑然不知,眼眶酸涩。

林洄冷笑出声,内心凄凉无比:“昨夜我半梦半醒时听到郎中说我中毒……我还在纳闷究竟是何时中了毒,仔细想来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中毒了吧,那药就煮在炉子上,有时还是你煎给我的呢……”

“还有莲子糖……郡公大人,您这是打一巴掌给颗甜枣啊。”

他说这话时而语气是许久未见的轻松,可就是这副模样扎在江郁眼里像根针一样刺痛他。

这看似是张宁针对他的局其实倒不如说他是蝉,张宁是螳螂,而皇帝才是那个黄雀,亦是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的人。

林洄沉重地闭上眼,用力吸气扼住呼吸,愤怒,不甘,以及庞大的无力感,他的人生似乎已经不在能被他左右。

“如果我要是执意不入局做这颗棋子,你和你的皇兄打算怎么办呢?”

“你会的……你是最重情重义的人,你不会抛下星月星河还有苏清淮不管的。”

“重情重义?”林洄笑出声。

这是他听到最大的笑话,到底是重情重义还是任人摆布?

这些人欺骗利用他的感情摆布他,到头来还要送上一句重情重义赞美。

这是朝廷在给他机会,不如说朝廷是在借此机会敲打他,嘲弄他。

──你看,我们只需要几句话就可以让你多年的心血化为泡影,动动手指就可以让你最珍爱的弟弟妹妹锒铛入狱,甚至还要让你曾经最深爱的人成为压垮你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看,你没有和我斗下去的砝码,眼前只有“服从”这一条路可以选。

──你看,你没有后路可退。

林洄闷头咽下所剩无几的米粥,重重将碗砸在桌上,精致细腻的白玉瓷瞬间碎裂四处飞溅,落下声音:“郡公大人的粥,草民受不起。”

不顾满身伤,忍痛也要起身是他最后一点的权利。

可他半脚刚跨步出屋子的门,突然两个黑衣持剑的人拦住他的去路。

他偏过头质问:“这什么意思。”语气中抑制不住的怒火,他极少真正的发脾气,失控更是少之又少。

江郁嗓音酸涩:“你现在还不能离开,在大理寺少卿查明一切之前这里与你最安全。”

“安全?”林洄道:“说是软禁还差不多吧。”

遥遥几步之间,对面人握紧拳,闭了闭眼苦涩道:“林洄,我不会害你……”

“你可真好意思说得出口,把我丢在宁云的是你,利用我的是你,用星月星河要挟我也是你,如今到头来你说你不会害我!”林洄终于忍无可忍咆哮着说出口。

江郁无可辩驳,心如刀绞,紧锁眉宇,竭力劝阻“我可以补偿你的,但是现在你真的不能离开。”

他深叹一口气,平静地走下台阶,三月倒春寒都没他现在心冷,但此时若留不住林洄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条商线,不光陛下,包括张宁在内,朝中许多人都惦记眼红了好久,你能找出这样一条商线确实是你的能力,可是你在盛京没有势力,苏家也只是一个商贾,无法给你提供太多的保护,你赚得越多那些人就越是眼红,朝中人随随便便哪个给你使绊子都可能直接要了你的姓命!”

“星月星河也尚在牢狱里,你以为靠苏清淮使银子打理的那点关系就能有用么?张宁敢直接动手必是大食那边已经做足了充足的准备,就等着你一出去那几个胡商跳出来指认你,那条商线名正言顺的归他所有。”

他索性把话说全了,免得林洄再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你若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养病,甚至没人会知道你回到宁云,胡商会被秘密处理掉,星月星河他们也不会有事,只要陛下不追究谁也不敢查下去,等回到盛京陛下自会为你安排相应的职位,你依然可以掌管这条商线上的一切,这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可这不是我想要!”

他们一个着急的为对方谋划出路,一个却着急的只想跳出这个局。

木门板嘎吱作响,林洄真的很想揪住江郁的衣领和他吵上一架,结果人都走到面前了,刚上手摸到江郁削薄的肩膀火气瞬间又抑制下去三分,心里作祟嘲笑江郁这几年过得也不咋滴。

可生理上的差异是不可战胜的,他高出江郁一头多,手劲奇大,指骨结用力到泛白,仿佛要把江郁捏碎掉。

林洄用最疯狂的声音说着最理智的话:“楚江郁,你听清楚。我林洄是人、活生生的人、你我之间的情谊不讲,林家这么多年对你的照顾不亏欠一分一毫,我不欠你的!”

江郁痛到不可呼吸,被他阴鸷的眼神盯到不敢出声。

“你们家的权利斗争凭什么要把我们家的人牵扯进来。你逃婚我认了,我倒霉我活该,可你利用我的时候过了,你想得到的得到了,你能不能放过我啊!”

“我林洄到底他妈的欠了你什么!让你三番五次欺骗我、利用我!”

最后一句说出后,林洄竟尝出了咸涩的味道。

以前他从不屑于用眼泪发泄情绪,如今才是戳痛到深处,不能由己。

他意外这个世界给自己带来的改变,却后知后觉发现这才是封建时代该有的特征表现——身不由己、命不由己。

不得不承认,皇帝的这个局盘算的实在是高明,既可以免费获得最佳商线,又可以获得林洄这颗巧妙的棋子,况且张宁做了这么多事不可能一点马脚不露,不需要多么严重的问题,他只需要有个敲打张家的理由即可。

一箭三雕,实在完美。

你的上级领导做了这么大一个局邀你入棋,你是该哭还是该笑。

“真是难为你们兄弟俩了。”他手上突然松力,泪痕满面却又不带一丝感情的和江郁说。

江郁心里再清楚不过,恐怕林洄现在是已经将他恨透了。

良久,曦光照在脸上,林洄身上出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或者说那是一种少有的癫狂状态。

江郁眼眶湿红,少顷,想要慢慢抱住他,却被林洄抗拒的推开

他的语气里只有浓浓的失望:“我恨不得从未认识过你。”

随后,林洄慢慢起身站起。

江郁的心彻底沉入湖底,挡不住眼泪往外涌:“对不起……可我从未后悔……”与你相逢。

后半句他连完整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林洄已经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卸下满身的疲惫,拖着没知觉的身体去了厢房,不理会所有人,闷头睡了一觉,这便是他低头的方式。

江郁攥紧了拳,不敢打扰,重新盛了一碗米粥放在桌上。

可没人知道的隐蔽角落里,再无所不能,无坚不摧的人也会有心碎痛哭的时候,独自挨过了漫长而又完整的夜。

让我来给大家梳理一下,林洄不但成为仙客楼的股东,还在这五年期间与苏清淮合伙开了一个商会,这个商会最有利的一个地方是掌握了一条特殊的通商线,以及这条线路可以完美的绕过许多关卡的税收,算是钻了法律的空子合理避税,加之林洄通过自己的能力与大月国那边的高层也取得了联系,他们通过商牌也可以在大月国很完美的避税,所以这条商线利润很高,但也因此留下了“通敌叛国”的祸根。

而这样宝贵的“黄金”让许多人都眼红,其中包括张家和皇帝,加害他的人有张宁也有皇帝。

林洄又是一介布衣,上位者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实在是太轻而易举了。

大儿子心碎完全可以理解,亲妈心疼QV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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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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