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意打听过,你这戏园可是城里头一号,越剧我们可从未听过,叫《红楼梦》的戏不知受多少人追捧,多少显贵人家请你你都不去,只前日去了北静王府,亲戚家都去得,来我们家可别推辞!”
警铃大作,这可不行,还没到让家中长辈知道的时机呢!
夏至头脑风暴,疯狂找借口,“不是我不答应,只有两件,一是过年我将他们都放回家了,二是这《红楼梦》实在悲情,过年本该热热闹闹,冷不丁唱这个倒不好。”
到时候哭成一片,哪像过年啊。
凤姐儿问:“可有别的?”
夏至没瞒她,“还有一出《梁祝》倒是排过,只是未曾演过,不过这结局也不大好。”
“有何不好?”她凤眼微吊,拍板决定,“这一出耳熟能详,老太太也是喜欢的,结局也算不得不好,就这个了!”
夏至刚欲拒绝,就被她拉住了手,“宝丫头放心,只要他们愿意,这钱少不了他们的。”
见拒绝不得,况且唱《梁祝》有一个好处,便是她不用上场,尚能瞒一瞒,夏至便笑道:“都说是给自家演,还能收你的钱不成?那今日你给我放个行,我出去问问。”
凤姐儿满口答应,拉着她就往外走。
也不用这么着急吧,夏至垮起一张小脸。
但今天她难得从贾府直接到戏园,说是给他们放假回家,但回家的孩子并不多,大多还是在戏园里一起过年,一听要去贾府唱戏全都答应。
这贾府宁荣二府他们是听过的,那可是高门大户,而且还是故事原型所在地,书里的大观园描述的如此美,真想亲眼见见。
于是约定了初三。
除夕祭拜,初一贾母等人进宫朝贺,初二家宴。
初三,戏园掌事带着孩子们自侧门而进,有凤姐儿安排的人接过,夏至要陪着长辈不敢出来。
赶巧这日王妃和水溶也来了,送上年礼,去年她家也在宴请不曾来,今年怎么得空?
夏至也好奇,抽空问水溶:“今日王府不宴请?”
水溶道:“我家其实并不需要宴请,迟一日也不算什么,母亲本就打算来看看老太太,恰巧戏园派人来说要去荣国府演,母亲也想听戏,便定了今日。”
看来戏园管理做的不错,还知道知会二东家。
孩子们先行在园子用了饭,夏至借口出去走走,离了席去看孩子们化妆,少不得再叮嘱几句。
谁知水溶也跟了出来,夏至斜了他一眼,“你怎地也出来了?”
水溶不解,“怎地允许你出来,到我就不许了?”
拜托,这种前后离席的行为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好吧,”她邀请道:“我去看看孩子们,你去么?”
“自然。”
孩子们惊喜不已,“大东家,我们以为你不来呢?”
只有自己真叫人慌,东家在就有了主心骨。
水溶吃味道:“二东家也在这儿,怎生瞧不见?”
桃儿嗔道:“您在这儿有什么稀奇,这天底下难道有您去不得的地?”
普通人家过年时难免请客,富贵人家互相宴请也太过正常,北静王府来做客有什么好惊讶的。
只是今日只有掌事的带着他们过来,还以为大东家回家过年去了呢。
水溶笑道:“那她在这儿就更没什么稀奇的了。”
孩子们不解,他也未过多解释,待好戏开场,他们便可知晓。
上次孩子们大闹,说自己不曾告诉他们身份,这回也要好好闹闹她才行。
孩子们七嘴八舌说着大观园,真真比书里描写的还要好看,贾府果然是四大家族之一,这可是贵妃省亲下脚之地,今日竟有机会来此。
可见这作者一定是富贵人家,否则怎么会见过大观园,描写的一丝不差。
呦,这倒是被他们猜准了。
饭后,宴席撤下,戏台早已搭好,众人歇过一会儿才叫戏,男女分坐,那边贾赦带着人去别处继续喝,贾琏难得没去,跟着水溶、宝玉坐在一处。
贾母喊道:“凤丫头,拿戏本来,让王妃点一出。”
王妃便推辞一番。
凤姐儿上前福身,笑道:“老太太、王妃娘娘等会儿再推吧,这第一出戏可没得你们选。”
贾母玩笑道:“这是何意?难不成你这小辈还要先点?”
凤姐儿上前秉明,“这第一出戏是近日中都城里最负盛名的戏班来唱,可是好不容易才请来的。”
“哦?”贾母处在深宅,自然不曾听过,“是唱什么的?”
“老太太先别问,听了再说。”
凤姐儿看向戏台挥了挥手,那边的嬷嬷便知道了,提醒越剧班准备好。
孩子们经历过北静王府那一遭,都从容的多,规规矩矩在后台候场,不曾做出掀开帘子偷看的行为。
贾母拉起王妃的手,“你瞧,她还卖起关子来了。”
王妃笑了笑,不曾说出口,其实她听了凤姐儿的话已经猜出是哪家戏班了,只是不好戳破,便悄悄看了眼夏至,发现她面不改色,端正坐着,好像与自己无关,一时以为自己猜错了。
贾母又问凤姐儿:“那总能告诉我们唱的是什么戏吧?”
“唱的是《梁祝》,”凤姐儿怕贾母嫌腻,忙说:“老太太别瞧这故事不新,唱的您一定没听过。”
说着朝那边点了点头,一时乐师上场,先鞠一躬,各自坐到乐器前。
接着掌事的上场报幕:“各位看官,今本年岁,取悦诸位,开唱前却要劝慰一句,这世间多为生离死别,他二人生则一处,死则一坟,也算不得至悲,望请诸位爱怜,哪怕他二人化蝶而去,也自在逍遥。”
他上前一步,唱道:“怨不得门第之见,世俗礼法,恨不得千难万阻,老天无眼,爱不得你我微时,忠孝难全。且看——《梁山伯与祝英台》。”
话音落,弦声起。
第一场别亲。
幕后合唱起:“上虞县,祝家庄,玉水河滨,有一个祝英台,秀丽聪明。她胸中有大志,要求学杭城,爹不肯,她巧设计,假装生病,茶不思,饭不吃,关起房门,急的那祝员外坐立不宁。”
戏腔一出,怎不叫人惊喜,这确实是从未听见过的曲调和唱词,声音婉转缠绵,清丽动听,贾母果然喜欢,直了身子细看。
王妃心下便知是夏至的越剧班没错,只听过红楼,还不曾听过梁祝,也来了兴趣。
杉生贴着假胡子上场,焦灼踱步,唱道:“英台做事太任性,竟想读书上杭城......”
这老生唱的也好!
直唱到草桥结拜,梁山伯与祝英台相遇,诸位在场的姊妹虽已经听过,还是不免被吸引。
见英台托媒,女儿家勇敢表达心思,一时心下又思绪万千,情感驳杂。
十八相送最为经典,二人你来我往,欢喜逗趣,英台百般暗示,山伯只是不知,柳生将山伯的傻劲演的入木三分,笑得贾母等人前仰后合,骂道:“好个呆头鹅!怎么考得上功名?”
而后师母告知山伯真相,他心生喜悦,赴英台之约,路上又见十八相送之景,喜不自胜又直骂自己是只呆头鹅。
“英台呀,对牛弹琴,这牛就是我梁兄长。”
他奔赴祝家的雀跃,也让观众一同被感染。
谁知下一幕,祝公将英台许配马文才,梁山伯愤极成疾,回家后就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人走茶凉,英台得知消息心如死灰,自大婚之日逃出,坟前哀恸,毅然而去,二人这才能得最后垂怜,化蝶而去。
这出戏唱的久,唱得好,看完众人怅然若失,桃儿和柳儿带着孩子们上来谢幕,贾母大赏,连带着诸位亲友赏了又赏,从演员到乐师再到掌事,一个都没落下,全都千恩万谢。
这一趟来得值!
果然贾母极爱这戏,点了凤姐儿问:“凤丫头,戏听完了,倒是快说这戏叫什么?”
凤姐儿走出来回:“这是新戏种,叫越剧,也不知从哪传过来的,听说是班主梦里得来的哩,要我说,这戏这样好听,是天上来的也没准。”
贾母点头,又问:“班主何在?”
夏至心里一紧,凤丫头应该不会供出她吧。
自然不会,她只说:“班主今日未来,陪家里长辈过节去了,难不成都要来陪你和这个老太太么?”
“瞧你!”贾母笑骂道:“我不过问了一句。”
凤姐儿挥了挥手,嬷嬷提醒他们谢幕下台,又一个嬷嬷递了戏本到她手里,她嗔道:“老太太只说这戏您爱听不爱听?”
贾母知道她是邀宠,笑道:“爱听爱听,这玲珑剔透的劲,果真是贴心的人儿。”
凤姐儿笑着伸出手,“那老太太还不连我一块赏了?”
“你倒乖觉,平日对你还不好?这会子要赏,快快走开。”
贾母总爱跟晚辈们逗趣,凤姐儿只能自己打自己的手道:“哎呦,讨了一框子嫌弃!”
众人哄笑,贾琏也忍俊不禁,还真没有第二个玲珑人物能将长辈哄得这么开心,难怪大家偏疼她一些,心下反倒平衡了。
凤姐儿拿着戏本上来,王妃和贾母推了一番,最终点了出《八义记》,且看看越剧如何表演这个故事。
只是一听这还是平常的戏,并不是越剧啊。
“凤丫头,”贾母喊道:“这怎地不是刚刚那个戏班了?”
她应道:“方才的越剧班只演一出,班底刚起,还来不及排许多。”
贾母只能表示可惜,王妃却道:“我倒是听过她们另一出戏。”
夏至等人皆一惊,生怕王妃说出来,还好她话锋一转,“只是那戏太悲苦,少不得要让人哭的,实在不适合。”
贾母点头,不再说什么,凤姐儿便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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