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剧班得到了一致好评,经贾母寿辰这一遭更是收获了达官贵族的竞相追捧,排队队列多出不少人,都是替自家主子来买票的。
园里也多出许多华衣锦服之人,但夏至早已让伙计们说明,园里一视同仁,没有特权,请各位太太、小姐、少爷都多多担待。
因为人太多,各家马车放不下,往来马车要放也要收钱,建议大伙步行前来,即使这样每日马厩也满的很,很多人只能先下车,吩咐家里人散场了再来接。
而他们都想看一看当家戏《红楼梦》,一时票价炒的很高,还有买不到的,或是看了红楼后哭的稀里哗啦的,又都被推荐去看《司风月》。
先了解了解人物关系,或是去看看喜剧,也好弥补遗憾,中和一下,《风月司》又迎来了二次火爆,连带着周边也销量激增。
这些个大户人家出手大方,经常是成套成套的买,还有些会买来当节礼托人带去给外地的亲戚。
新推出的《五女拜寿》和《穆桂英挂帅》终于不再是爱情的主基调,虽说《穆桂英挂帅》为了显示忠勇依旧是有着不少悲剧色彩,但《五女拜寿》打破了簪梦园虐人虐的死去活来的传统,成了合家欢,既接地气又适合全家一起来看,一时颇受喜爱。
至此戏园已有六部曲,一天内唱戏已然排不开了,夏至不愿开晚场,虽说那样会更赚钱,但孩子们是受不住的。
因此便按班表排出顺序,每天还是唱四种,三天十二场,正好六部每部演两场。
夏至每天忙碌不已,水溶真的再没有来过,而是派人送来了各供货商名单,除开周边,戏服、颜料、道具的皆在其上,甚至还有当初修建戏园的装修队,像是真的决心要放手。
她便让两边账房核算资产,折成银钱,分一半送给他,如今产业越发大起来,核算都花了好几天才完成,哪怕换成银票也得装个几箱子。
如此便不好送去给水溶,不知道还以为谁贿赂北静王呢,到时给他带来无妄之灾就糟了。
还有水溶这两年送她的礼物,一回一回的搬进蘅芜苑,如今都不知有多少箱了,要都还了也实在难。
她便让莺儿带着文杏将礼物都清点出来,再交予账房,也折算成银钱,算出水溶该得的总数,派人去北静王府。
“这个数字他该是满意的,你问他如何处理,是让人来搬,还是我们送去?”
不久,伙计便回来了。
“二东......王爷说不必这些,只将当初两件铺子按价折给他,就当是卖给您的,如此便两清了。”
“不愧是北静王,真大方啊。”夏至笑了几声,却失神了半晌,才吩咐道:“按他说的去办吧,替我捎句话,就说多谢王爷慷慨相赠。”
无妨,等她要走时,再给水溶送去,另一半留给薛宝钗,就当是借用她身体的租金。
只希望薛宝钗别日日埋在宅子里,能好好打理,切莫荒了戏园,黄了铺子。
如今她要更努力些,将铺子和戏园都管理好,留下领导班子,也可让回来的薛宝钗少些烦心。
可她发觉根本无需她再做什么,从前在她忙着想点子,教习戏曲时,原来水溶都默默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顶多是要按她的想法再调整一些。
而不管是铺子还是戏园,哪怕他不在,都似乎处处都是他的身影,说什么两清,他付出的心血甚至不比自己少,如何两清?
而他的离开,似乎也让旁人得了消息,以至于夏至无意间突然发现有人在监视戏园,怕是又有人要在背后使坏。
她装作没看见,赶紧寻了护院,暗中谋划,将人抓住,扭送官府。
那人被蒙在布袋中,一时喊出声,结果又蹦出好几个人从墙上跳下来,戏园众人顿时慌了,护院们赶紧将夏至围在中间。
“贼人”们却愣在了原地,一时面面相觑。
夏至撑着胆子凶道:“你们是何人?私闯民宅是大罪!”
布袋中人忙喊道:“自己人自己人,我们是北静王府的!”
后进来的人便应声道:“是,姑娘莫误会,我们是王爷派来的。”
护院们一怔,看了看夏至,等她点头才将人放出。
那人惨兮兮地爬出来,感觉起身作揖,原来是他以为戏园遭了歹人,怕戏园众人出事,进来查看,被抓住了也以为是歹人,慌忙叫同伴帮忙,没想到是夏至做的陷阱。
一番说明夏至方明白,又问:“你们听他吩咐日日在这儿?”
“是,之前戏园和铺子遭了祸,王爷虽将人都关上了,可还是忧心,便又招了些人,如今我们两拨人轮值,日日守着在这儿。”
她不免皱起了眉,“关上了是何意?”
那人自觉失言,支支吾吾才说,原是后来水溶让方大人将人判了刑抓了进去,并未想之前说好的一般赔了钱了事,如今那家书斋已经关了门,戏班虽未黄,但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们是自作自受,砸了东西不算,还迷晕了人,姑娘莫怕王爷狠心,王爷皆是为了戏园。”
夏至如何不知,只是水溶未曾告知她,她还以为他消了气,不在意了。
“我知道了,替我多谢王爷,往后你们不用来了,我会自己多招些人。”
“啊?姑娘,这可不行,王爷......”
其他人还待求情,她便下了逐客令,“劳你们费心,多谢,我让账房支给你们一些银子,还请回。”
他们哪敢收钱,只好谢了好意,赶紧离开,回去禀告王爷。
水溶静静听完,也不知过了多久,水生提醒他人还等着才道:“随她吧。”
被水溶的事情占据了思绪,以至于某天夜里突然听见嘈杂声时她才猛然想起,怕是抄检大观园这一遭。
当时抄检特意避开薛宝钗,但她与众人相近,自然还是能听见动静。
看来已经抄检到迎春那儿了,怕是司棋之事也已经败露,怪她怪她,把这一回忘了,不曾早些预警。
这么说,晴雯怕是也已经被王夫人注意到了,甄家也已经被抄了,刚看到甄宝玉的信,此时却物是人非,也不知他如今在哪儿。
等等,当初水溶去甄家那趟是不是别有深意,领了谁的旨意?
细思极恐。
第二天司棋便被带了出去,凤姐儿秉了王夫人,王夫人接了她娘的求情,如今并未处罚,只是打发出去配人。
迎春便因此来找夏至,支吾了半天,还是夏至看不下去,逼她说出,她方才说明来意,想请夏至替司棋相看相看。
“我不得出去的,只好求你一回,毕竟主仆一场,有些情分,望她如愿。”
“你且宽心,”夏至本就打算帮助司棋,因而宽慰迎春:“待她出去我替她谋划,她若愿意还可去我那儿做工。”
迎春千恩万谢,她忙扶起,玩笑道:“实在不必,你肯为她来找我,我倒觉得你仁义,倒比从前长进些。”
迎春也笑了笑,“是啊,从前我大概是不敢管的,怕累及自己,见她那样可怜,倒是我平时懦弱,不曾为她们争一争的,如今好在有你,我尚能劳你替我弥补一二。”
“本是亲戚,何必见外。”
如此,夏至打听了司棋家住何处,再派人去问她打算,请她来戏园商议。
她从前跟着迎春去过簪梦园,自然欢喜不已,满口答应。
“我在府里之事姑娘想必已然知晓,姑娘尚不嫌弃,我哪有拒绝的道理,往后定不再犯,多谢姑娘。”
夏至并不在意她的过错,甚至怕她往后刚烈殉情而死,“我这里不讲究那些,你和他若是两厢情愿便大大方方,但不可做出私相授受的事来,回到屋里关上门我可不管你们做什么。”
司棋一时红了脸,忙应道:“是是。”
因她从前是大丫鬟,对夏至来说也是得力助手,便让她去照顾孩子们。
“我这里不比府里,你不必太过拘束,我信得过你的人品,有你多看顾着,我也就能放手些。”
司棋应声不迭,即刻就说要上岗。
夏至带她见过众人,交代工作,午后却又有人通报,说外头站了个漂亮姑娘,自称是园子里的,要找东家。
请了进来才发现竟是晴雯,原来她已被王夫人赶了出来。
夏至不由觉得奇怪,怎么好像一切都加快了,是不是因为她告知凤姐儿爱惜身子,因而如今凤姐儿无病在身,这些事情便不必耽搁,全都办了。
晴雯甫一见着她,便一面疾步走过来跪下,一面哭起来。
夏至忙要将她拉起,她却不肯,只拉扯着夏至的衣服央求道:“姑娘,请您救我!我犯了什么罪?他们就要将我打出来!宝玉他口口声声不愿,却不能为我分辨,只让袭人告知我您在何处,让我来寻。”
“您果然说得对,他是断帮不上我的,不过徒增失望罢了。”
“可是姑娘,从前您让我爱惜身子,免得被打发出园子,我都听了,如今为何还是这个下场?我究竟是哪里碍了他们的眼,那么大的园子竟容不下一个我么!”
她声声泣诉,字字血泪,夏至也被感染,不免叹气,又为黛玉忧心。
都说晴雯是“小黛玉”,王夫人不喜她,自然更不喜黛玉。
但她二人其实不过性情有些相似罢了,细究则不同,尤其是在夏至插入后。
“在这儿跪着算什么?你不过离了那园子就什么都不顾了么?平日里的傲气都去哪儿了?”夏至又去拉她,“快起来,起来我说与你听。”
晴雯这才抹了眼泪跟了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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