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晴雯安置在座上,倒上水,让她稳定情绪。
“你先冷静些,要想若是身子不好,不仅自己受罪,还更添了几分被打发出园子的理由,如今你倒想想是为何。”
晴雯岂非不知王夫人并不喜她,不过寻了由头赶她出去罢了,她也不过是不甘心,凭什么他们空口白牙的就要诬陷她。
瞧着她落寞的样子,夏至深深叹气,“那府里是什么好地方,依我看出来了正好,也别回那虎穴狼窝了。”
晴雯不忿道:“姑娘却来评评理,我虽生的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他怎样,不想平空里生出这一节话来,有冤无处诉!我太不服,早知如此,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不料痴心傻意,只说大家横竖是在一处。”
夏至劝道:“她们作践你,你却不能怄心,气出病来岂非中了他们的下怀。如今我却不好替你在太太跟前分辨,但老太太那儿我定替你说上一说。”
晴雯:“那便多谢姑娘了。”
“只是......”夏至顿了顿道:“即使老太太做主,我觉着你也不必回去了,你本是难得的美人,好好在外头过日子,什么样的人找不着,偏偏要去做别人家的丫鬟伺候人做什么?平白受气。”
“姑娘说的是,”她叹气道:“可我自小在那府里,如今出来也只有一门不成器的亲戚,我带出来的东西尚不一定能保住,何谈以后。”
夏至笑道:“这会子你倒是忘了,宝玉遣你来找我难不成只是为了让我宽慰你几句么?”
“姑娘......”晴雯大约已经猜到。
“你若愿意,往后便在我这儿做活,司棋如今也在这儿,你便替我管园子里的小丫头们吧。”
晴雯喜道:“自然愿意,多谢姑娘。”
她便半开玩笑道:“但有一点,你这性子得改些,我这里的小丫头不像宝玉屋里的,你若是骂的狠了,她们可是会跟我告状的。”
她性子傲些,宝玉也宠,当惯了大丫鬟总有些脾气,虽对下面的人也挺好,但少不得狠骂几句,以她的脾气,将袭人气个倒仰,把宝玉怼到怀疑人生也实属正常。
晴雯自然应下,她便又想到芳官等人,皆被放出去嫁人,好似女孩出去了除了嫁人便没了别的出路,更何况她几人闹着出家,又被水月庵的智通与地藏庵的圆心拐去做活使唤。
若是真心向佛,或得悉心指引,夏至便也不管了,但她几人只是一时闹起来,那智通、圆心更不是因为她们有慧根真要渡她们入佛门。
如今晴雯在这儿,也好替她去寻一趟。
“有一事倒要你先去做,芳官她们也落不到什么好的,你去寻她们,也问问愿不愿意来我这儿,要是愿意,我将越剧也教予她们,她们依旧唱戏便是了。”
这几人本就是戏倌,如果能来,孩子们的压力也会小一些,正中她的下怀。
很快人就寻了来,个个都在赌气呢,见了夏至才收了火,颇有些惊讶,原来宝姑娘竟是簪梦园的东家。
她们都是唱戏的,听过夏至唱戏,也都在贾府看过越剧班的演出,一听便知是一个剧种,但夏至所说从梦中习得,这样的鬼话她们自然不信,只以为这戏班与夏至师出同门,没想到根本就是夏至所教。
“你们若愿意改换戏种,从头来过,我这里自然是极欢迎的。你们都是唱戏的好手,自梨香院散了后都被分做了丫鬟,不如到我这里继续唱下去。”
夏至循循善诱:“你们可以出去问一问,我这戏园在京中还是有些名气的,定亏待不了你们。来往客人也多,唱戏的人不也就爱个戏,图个演的戏能被更多人听见、认可、追捧。再者,我这戏本都是独一无二的,你们不想演上一演?”
钱财、名声、热爱,三者合一,这还拿不下你?
三人果然心动,又怕自己年纪大了,学不会,倒惹人嫌。
“这有什么?你们这样年纪的,我这里也有,那些角色正好能唱,我听过你们的戏,只要用心,有什么唱不得的。”
只是三人依旧愁眉苦脸,原是怕她们干娘不同意,毕竟年纪大了,都在张罗为她们说亲了,如再闹着要唱戏,定要吵架的。
夏至也有办法,“无妨,你们回去分说明白,若是你们还想尽孝心便应下往后用工钱供养她们,若想一拍两散,我遣人去送了钱,一次打发了事,横竖要将你们嫁人也不过是图那些个彩礼钱。”
如此便定下了,这一天就收了五个美人。
芳官又提起一起当差的四儿。
倒是将她忘了,只是这个女孩子夏至有些担心,她趁宝玉同大丫鬟们置气,一时上了位,后来又花心思笼络宝玉,以至越来越没分寸,跟宝玉说出“同日同生便是夫妻”之话,传来王夫人耳朵里才被赶出来。
这样的人进了戏园再搞出上位的戏码那可就叫人头疼了。
“今日晚了,明日你先将她叫来,我问她几句话。”
第二日一早,芳官便带着四儿等着了。
见到夏至时她比芳官等人更要惊讶,关于夏至和簪梦园的关系她是一点不知,好半天才叫了句“宝姑娘”。
“她们如今都在我这儿,不知你可否愿意?”
“自然愿意自然愿意,”她满口答应,“如今我出来了横竖要被嫁人的,我不愿,如果姑娘愿意收留,我一定尽心竭力。”
“好,”夏至点了头,又道:“只是有几句话要说与你,一是我这里与贾府没有半点瓜葛,宝玉他也是不常来的,二是我这里不兴贾府那一套,你们在我这儿皆是一样的。你可明白?”
她自然听出了夏至弦外之意,想来也是知道她为何被赶出来了,一时也红了脸,瓮声瓮气地说明白了。
“往后你别叫四儿了,既离了那里,他取的名字也扔了去,便还叫从前的名字芸香。”
于是安排她和晴雯一起做领班,各带一队,晴雯领东院小丫头的班,主要负责戏楼、戏台和薄命司,服务客人,芸香负责北院和西院。
只夏至还不放心,一时想起那日探春的玩笑话,便真就找了探春,问她是否愿意去戏园里当差,如果她有勇气,不怕有一天东窗事发,自己会很欢迎。
她是管家的一把好手,有她看着,夏至也能放松些。
同样,夏至也同她说明了戏园管理的特殊要求,戏园不比府中,管理模式是需要改变的,她一直是以现代化管理进行,不像家宅中将下人都当作所有物,任意打骂、处罚。
人性化管理是必须的,但并不意味着不严格,要赏罚分明,更要有理有据。
对于戏园中的伙计、丫鬟、嬷嬷、护院等都要多考虑,多倾听,对孩子们更要耐心细致,尽量满足他们合理化需求。
总之,戏园发展靠大家,必须将自己放在合作者的位置上,而不是主宰者。
探春并未立刻答应,如她一般扮做男装偷出门,还是不大容易的,所以探春也时常奇怪,宝姐姐是如何突然就有了这份勇气。
她自然不知她的宝姐姐突然有了个现代人的内胆。
只是抄检大观园这一遭着实令她伤心了一回,对凤姐儿的做法颇有意见,在她看来一家子亲骨肉,一个个却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听了夏至的管理理念却有些认同,她倒还不知道什么管理方法,只是觉着是该有些人情味。
那头又传出消息,说这几日有几个甄家女人来找王夫人,想起甄家被抄便突然有些兔死狐悲之感,若她真能离了这宅子便好了,只是她到底是家里的小姐,怎么也逃不脱。
如今多事之秋,她若出门被抓到,哪怕不是出门被抓,只是自己在外头买了些什么,说不清楚,怕是也要被查的。
并不像夏至一般,不必被调查。
其实若查到蘅芜苑,她东西是最多的,水溶的礼物可都在那里放着呢。
夏至也并未逼着她快做决定,这件事的确需要勇气。
过了中秋,贾母提起晴雯一事,颇为可惜,毕竟从前是她的人,被拨去给宝玉的,王夫人却说晴雯走歪了路,反倒是袭人好,夏至终于逮着了机会,替晴雯分辨一二。
只说不知是谁乱做谣言,不过是样貌胜了几分便平白被作践。
“老太太瞧着的人如何能做这样的事,老太太调她去服侍宝玉,她哪敢怠慢,不过尽了些心力,但也怪她平日性子傲了些,眼里容不下脏东西,对那些犯错的丫头、嬷嬷们都是直言不讳,可不赶巧,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贾母听了也觉有理,王夫人却不大喜欢她这话,夏至只当看不见。
“只是如今出去便出去了,服侍了宝玉这么些年,也该让她歇一歇了,老太太若是觉得可惜,赏她些银子让她好生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贾母果然让鸳鸯封了些银子着人送与她去,“自小我将她收下,后来瞧她不错,便分了给宝玉那个混世魔王,她也受了罪,如今平白又遭了诬陷,该是要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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