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的过程不是偶然，而是唐清歌步步为营。
入夜，星光拖着尾巴飞到唐清歌房里，四月份的夜晚仍不暖和，唐清歌端立在桌前练字，宋初蕴抱着手炉坐在一边。
她想，为什么古代人总要站着写字？胳膊悬在空中，手腕又没法架住笔，久而久之驼背不说，腰肯定都痛死了。
唐清歌穿着纯白色寝衣站在那，美得像幅画。她身形颀长，肩背又板正，挥墨的时候，手腕与纸张是度量好的分寸，手指往笔杆上一搭，说不出的文人风骨。
“你冷不冷？”宋初蕴将小手炉转了一圈，惦记着唐清歌衣裳单薄。
“不冷。”
“哦。”
“渴不渴？要不我去给你倒杯茶喝？”宋初蕴起身正要去倒热水，却被唐清歌一口叫住：“不渴。”
手下一顿，待最后一笔收了锋，唐清歌从竹筒里挑了支递给宋初蕴：“许久没见你画画了，画一幅吧。”
宋初蕴放下手炉接过一看：“这不是你最宝贝那支吗？”
转了两圈辨认一下，大致能想起来叫什么：“竹龙白毛……”
“竹雕白玉龙管紫毫笔。”唐清歌接话。
哇，冒犯了。
“这么金贵的笔，你舍得让我用？”宋初蕴当然知道她舍得，不过还是想贱兮兮地问一嘴。
“舍得。”
果然吧。宋初蕴心里雀跃一下。
“因为想让你画一个我。”
宋初蕴望着唐清歌寡淡而一本正经的脸，“噗嗤”一下笑出声：“你还挺会给自己贴金的。”这个答案她没想到。
不过既然甲方要求了，宋初蕴也只好略施拳脚。
“给我张纸。”宋初蕴说。
“不在纸上画，”唐清歌没有拿纸，转而将手腕上的木珠子摘下来：“画在这上面行吗？我想随身带着。”
“胡来！这不是你娘亲的遗物吗？让我画这上头……”
早知道这颗木珠不一般，唐清歌宝贝得很。听许未晞说，穿木珠的手绳是唐清歌她母亲叶莳一亲手编的，木珠上头的“浅”字也是叶莳一亲手刻的。年岁久了，木珠表面被磨得光滑细腻，手绳看上去也是断过一次，重新续过的。
不由分说，唐清歌将木珠塞到宋初蕴手里：“就当丑媳妇见公婆了。”
“唐广谋逆被诛全族连坐，我虽然被赦，陛下却不许我去祭拜娘亲。如此，就当她见你一面了。”
“那……好吧。”刚笑话完唐清歌给自己贴金，这金子转眼却贴到自己脸上了？
宋初蕴望着木珠子出了神。
从前只要遇到拿不准的事，唐清歌总要将它捻在手里转两圈，就像征求叶莳一在天之灵的意见。久而久之，木珠上的纹路已经不大清晰。
都说是个人便会有软肋，会有害怕的东西。可唐清歌的害怕始终被她好生藏起来，从来不叫旁人知道。她冷静自持，她从容不迫，所有事她都能信手拈来，这是旁人眼里的唐清歌。
可这木珠告诉宋初蕴，眼前胸有成竹的唐大人，不过也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会将紧张变成指尖的小动作，日积月累成木珠表面的光泽。
等等……
宋初蕴最后一画收笔，煞有介事地撩起眼皮盯着唐清歌。
“怎么了？”望穿秋水的眸子令唐清歌发怵。
“丑媳妇见公婆？”宋初蕴嗓音阴沉着，眉毛不咸不淡地弯一弯：“你说我丑？”
空气静默在半空中，连烛火也收敛住呼吸，悄悄藏住光，适时一跳。接着是宋初蕴略带委屈的一声埋怨：“没良心的！早知道不给你画了！”
唐清歌拎起嘴角一笑，将宋初蕴打横抱起，轻声道：“初蕴漂亮，十分漂亮。”
夸人都不会夸。
“哪里漂亮？”
唐清歌意有所指地看她一眼，托住往上颠了一下，便信步往床边走：“那我得验一验。”
羞報令宋初蕴的傲娇退了兵，环住她的脖子靠在颈窝里笑一笑，耳廓暗自生了霞色。
“这便害羞了？”唐清歌低头逗她。
“没有！”宋初蕴扬着脸同她对抗，却霎时成了不占上风的那个，咬一点嘴唇，声音也弱瞎来，举棋不定道：“没有，屋里热。”
唐清歌将她放到床上，在她面前蹲下，望进她的羞報里：“燥热难耐，会是由外向里地脸红吗？”
唐清歌慢慢倾身，冷香一寸一寸将宋初蕴缠裹，温热的呼吸告诉她，唐清歌要进攻了，而且来势汹汹。
“你会吗？”
闭眼一瞬，宋初蕴猛地想起来那晚差点被她吻得窒息，心生疑虑。她究竟会不会……
唐清歌扶住她的脖子，轻巧地亲了一下她的唇角，温柔道：“一试便知。”
燥热和渴望交缠在一起，无人知晓她辗转了三世的感情。千万蝼蚁啃食她的脊骨，**吞噬掉理智，一位神明将她从无尽深渊中拯救出来，以至于一阵规矩的敲门声与她而言，都似个打扰。
“谁啊。”
唐清歌拍了拍宋初蕴的脸蛋，示意她先等等，于是从床上起身，拢住衣衫便去开门。
“钱姑娘？”
钱玉凤十分有耐心，即使屋子的主人过了许久才来，也瞧不见她脸上半分埋怨。
“估摸着这个房间烛火用完了，我拿了盒蜡烛过来。”
“多谢。”唐清歌接过，不咸不淡地应一句。
钱玉凤透过门框往里看，宋初蕴两手叠在膝盖上坐得端正，甜津津同她点头一笑，打了声招呼。
“姑娘还有事么？”唐清歌及时打断两人的眉来眼去，钱玉凤收回视线，抿唇莞尔道：“大人记得关好门窗，夜里凉。”
“多谢。”又是一声客气。
换上新烛火，房间里更亮堂了，暖色映衬着，总叫人心里踏实。烛光一跳一跳，宋初蕴映射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晃一下。
当周遭被点亮，眼前的唐清歌便更加明晰了。不得不承认，她的嘴唇仿佛有种魔力，不说话时总是清汤寡水的，却比自己身体里的蛊毒还要狠，令她一但沾上便想要第二次，第三次。
桃花似的唇瓣尝起来冰凉，清甜味道直沁入心脏，令不大安分的悸动细细密密漫上来，形成耳后不大明显的小栗子。
“唐清歌——”
一阵敲门声过后，不速之客再次将二人打断，唐清歌颤了一下肩膀，身体从宋初蕴身上离开，抬头喊到：“干什么！”
声音里带着怒气，令宋初蕴掩面笑一下。
“给你送床被子。”许未晞站在门口说。
唐清歌向来冷淡的眼睛里生出些无语，她不大想理会这位十多年的老朋友了。
宋初蕴适时捕捉到她的小情绪，学着唐清歌刚才的样子，讨好似的拍一拍她的脸蛋，轻声道：“我去。”
门被打开，一张娇艳艳的脸闯进莱，宋初蕴背后塞了一怀绵软，里头还裹着些许太阳的气味。
“钱姑娘说怕你们冷，叫我送床被子。”
“谢谢未晞姐。”宋初蕴冲她甜甜一笑。
“诶对了，”正要转身离开，许未晞想起什么似的，又回头将宋初蕴叫住：“帮我问问你家唐清歌，她借走的书什么时候还我？”
书？“什么书？”宋初蕴拎起眉头。
“正经书。”唐清歌一溜烟从床上走过来，捉住宋初蕴的手腕示意她进屋去，转头冲许未晞低头道：“先回去，明儿还你。”
“哦。”许未晞点头，转身离开。
待许未晞走远，唐清歌死死掩上门，转头瞧见宋初蕴翘着二郎腿，一手支着身子坐在床沿，眸子亮晶晶的。
向来知分寸懂规矩的小姑娘，而今像画里娇艳美人一样坐在床榻上，令唐清歌纳闷：“干嘛这么看着我？”
她瞄一眼唐清歌悄悄粉红的耳朵，柔柔一笑道：“姐姐博览群书。”
看着她意有所指，唐清歌耳朵里飘过去自己刚才的话：一试便知……
步步为营不止是谋略，更需要人未雨绸缪。从许未晞那借来的书，让宋初蕴在木珠子上画的小像，都是未雨绸缪。
宋初蕴使劲呼吸着，心里翻云覆雨地躁动。身体里每一颗细胞都在让她爱唐清歌，脊骨里每一分血肉都在还债，还她欠了唐清歌整整三辈子的情债。
唐清歌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温柔，她是最有灵气的学者，博览群书一看便会；是挥斥方遒的大将军，何处放松何处收紧信手拈来。
宋初蕴两手被唐清歌扣住，举在头顶，唇齿间是桃花瓣的清凉，腰窝处是唐清歌指尖的柔软。山涧下了场雨，山上的瓜果便要熟透了。
亲吻一下丰腴，唐清歌放开宋初蕴被扣押的手腕：“我要下去了。”
宋初蕴红着脸，嗓子轻得像雪花，道：“好。”
这是她第一次体味到惹唐清歌吃醋的代价。平日里总沉稳内敛的一个人，却会在这时候，将所有隐秘情怀暴露出来，将心底的酸涩一股脑发泄出来。
分寸规矩，随之破碎得七零八落。
温热离开雪山，随之却上的便是唐清歌的五指。鱼儿在山涧里自由自在，宋初蕴半推半就捉住唐清歌的手腕。她眼睛里湿润润的，粉着脸望着她轻轻喘气。
冷气侵袭时，唐清歌吻她一下：“还可以吗？”
宋初蕴勾唇莞尔：“嗯。”嘴角的梨涡里盛满甜酒，真挚而醉人。
随后，又一阵湿湿热热的雨，浇上心头。
所以你们六级翻译都抽到什么题了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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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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