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如墨，明月高悬。
谌拭雪望向榻上那人，一头乌发在月光下如锦缎般柔软光滑，细碎的月光好似为她笼了层纱，只是她睡得不太安稳，呼吸急促。
凤涿光额头的伤已经结了层痂，谌拭雪第三次放下了横在她脖间的手。
好奇怪，他想。
“宿主，检测杀意已消失，反派已离开房间。请宿主记住，务必在山河镜开启时，与谌拭雪一同进入山河镜，让赤霞剑认他为主，重塑灵根，并且完成主线剧情。”
没错，时隔良久系统终于又上线了，久到凤涿光以为系统就此消失了。
“我怎么让剑认他为主？等等，我一个没武功的人进这种试炼岂不是送命嘛。”
“主线剧情又是什么，赤霞剑认主难道不是主线剧情？喂，你话怎么说一半啊！”
“系统，系统，你还在吗？”
凤涿光蓦地睁开眼，灰蒙蒙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加油，凤小葵。”
凤涿光坐起身长长地吐了口气，把枕头丢出老远，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才罢休。
第二日一早。
“诶，谌拭雪，你整日练剑，不就是为了闯出一番天地嘛”凤涿光硬着头皮道。
“你知不知道几日后山河镜试炼就要开启了，就是那个逍遥宫三年一次的招生历练，你想搞事，难道不加入一个门派再学点什么，单打独斗是行不通的，再说了，更有底气一点嘛。”
“这山河镜有灵草……唔……”凤涿光一把拍开谌拭雪的手掌，“你捂我嘴干嘛，听我说完考虑一下。”
谌拭雪皱眉：“你怎么会知道山河镜？”
“我怎么不能知道，你说我蠢我还真蠢么？逍遥宫乃第一大宗门，随便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
“你最好是。”谌拭雪明白向凤涿光问不出些什么有用的，就凭她那日从天而降就够离奇了。
“明日启程。”谌拭雪抬着下巴，丢下冷冰冰的四个字。
用不着凤涿光多解释，看样子他知道山河镜将要开启了。
山河镜是逍遥宫三年一度的招收历练，山河镜的小世界中有灵草，有仙器，亦有不可预知的危险。说白了就是个幻境，打怪掉装备，还能收获隐藏奖励的那种，那个什么赤霞剑大概就是属于隐藏奖励。
一股腥甜的液体从喉头涌出，谌拭雪感到阵阵眩晕，眼中的世界天旋地转，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像一片枯败的树叶。
他颤抖着探出手，呼吸从微弱到急促，属于凤涿光的那抹鹅黄出现在视野边缘。
再次醒来是在一间竹屋，小得只容纳了一张矮床和一套桌椅，看来不常住人。
谌拭雪感受了周围的气息，依然在山河镜中，这间竹屋应是其中的一处。
但不见凤涿光的踪影。
几个时辰前，逍遥宫，山河镜。
凤涿光走在前头，信誓旦旦地说道：“快走快走，前面那个湖底下有把剑叫赤霞剑，我看你的剑有些锈了，正好替你换一把！”
那把“锈了的剑”背在谌拭雪背后，他一顿，侧头去，的确不知何时，连剑柄都锈了。
“你总是什么都知道。”谌拭雪跟上她。
凤涿光停下脚步，尴尬地挠了挠下巴，脑中快速转动着说点什么找补。
灵光一闪。
“我不知道啊，刚才路过的几个人在讨论，你没听见？”
谌拭雪同看傻子那样看了她一眼，没再计较。
凤涿光舒了一口气，两个人都没再开口，一路无言。
的确如凤涿光所言，山河镜不止有灵草仙器，当然还充斥着无数不可预测的危险。
还真有几个人已经比他们先到达了岸边，周围还矗立着几只凶兽，看样子是湖底镇守赤霞剑的守护兽。
来的路上，谌拭雪与凤涿光陆陆续续斩杀了一些灵兽，山河镜中的灵兽皆为幻化而来，斩杀后可得奖励，草药或是武器，视灵兽境界而定。
灵兽虽会攻击历练者，但目光清明。
这几只野兽不同于先前的灵兽，血红的竖瞳紧紧地盯着岸上的人，分明是入了魔！
岸边几人身上的伤口骇人，仿佛还能见到魔兽张开血盆大口的模样。
魔兽见谌拭雪二人的到来，屠戮的眼神更为兴奋，冲着他们直直地扑来。
谌拭雪提起他那锈剑冲上去，所有的力量凝于剑锋，腰身一转，在空中挥出一道的剑气。
魔兽一退好几丈，对谌拭雪多了分忌惮，将谌拭雪和凤涿光围了起来，缓缓向前迈步。
其中一只猛地朝前俯冲，张着獠牙咬上谌拭雪的剑。
一开始，谌拭雪一招一式变幻莫测，比起魔兽笨重的身子，稍占上风，可几招下来还是它们野蛮的进攻占了优势。
谌拭雪灵根被毁，空有武力招式，却不能引气入体从而修炼，对上这样几只庞然大物，还是节节败退。
更别提普通人凤涿光了。
“找地方躲起来！”凤涿光被他护在身后，他持剑抵着野兽扭头对凤涿光道。
系统！系统！出来帮忙啊，她就真的没有一点点金手指？
凤涿光额头上沁出汗，剧情里谌拭雪一定会拿到赤霞剑，接下来还有她不知道的主线剧情要走，谌拭雪一定是死不了的。
她咬了咬唇，对谌拭雪点头，只好先这样了，算她欠他一命。
谌拭雪挥剑砍去最后一只魔兽的头，尸体化成血红色的光消失在风中。
而谌拭雪也没好到哪去，身上没有一处完好，轰的一声，剑脱手，他倒在了血泊之中。
凤涿光连忙从石头后跑出去，她眼中是满地的血，那样夺目，那样刺眼。
刺得她眼眶好疼，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一同混入那血泊中。
“宿主，你想救谌拭雪吗？”
“废话。”
“潜入湖底，拿到赤霞剑，它会修复谌拭雪的伤，重塑他的灵根。”
湖水泛着幽幽的蓝光，深不见底，凤涿光一不会武，二不会水，天要她亡。
“我干不了。”凤涿光干脆道。
她转过身去。
未等系统多言。
弹指间，凤涿光抹了把眼泪，倏然跳了下湖。
凤涿光摒气渐渐沉入海底，海水巨大的压力像一座大山压着她不得翻身，海浪来回撞击，疼得她紧咬住下唇，沁出阵阵血丝。
一把通体火红的剑立在湖底中心，泛着丝丝灵气，是赤霞剑。
凤涿光拿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谌拭雪的血，系统说只要滴上血，赤霞剑会自我判断是否认其为主，接下来就会自动开启主线了。
这认主的方法怎么听上去这么邪门……凤涿光腹诽。
赤霞剑沾上谌拭雪的血，光芒大盛，随即飞出了湖底，朝岸边而去。
成功了。
湖水涌入鼻腔，凤涿光拼命拍打湖水向上游，呼吸不过来，她不可控制地张开嘴，湖水灌入喉咙。
凤涿光觉得她好像要就此死在这里了。
赤霞剑萦绕在谌拭雪身旁，点点荧光没入他体内，身上的血口子恢复如初，仙剑化作一抹灵光敛在他的眉心。
远处一女子见草地上躺着个人，朝这里走来。
她上前一探：“赤霞剑竟认你为主，真是个奇才。”
山河镜之内的竹屋。
谌拭雪奇怪，全身伤口愈合，经脉畅通，灵根重塑，修为竟略过练气筑基而直接到了金丹。
“你叫什么？有能力让赤霞剑认你为主，你很厉害！”
“你是谁？”
来人不是凤涿光，是一陌生女子，弟子服上绣着祥云纹，是道遥宫的弟子。
“我叫杨知微，逍遥宫弟子，巡查山河镜时正巧碰见了你躺在湖岸边不省人事，便带你来了这处竹屋稍作休整。”杨知微摆了摆手，“放心，安全。”
谌拭雪调动灵气，真的感受到一把灵剑与血液融为一体，甚至为他重塑了被抽去的灵根，此后他就能修炼了。
这就是赤霞剑么？怎么认他为主的，他……也想知道。
警戒如谌拭雪，只浅浅地与她交代了如何斩杀守护兽，其他的并未提到。
他倒下之前见到了凤涿光的身影，可醒来却不见她，各种细节，也许她会知道。
谌拭雪收紧了拳头，凤涿光丢下他一个人跑了。
凤涿光呢？凤涿光溺水了。
“滴——剧情解锁。”
幸运的是，她真的有那么点金手指。
凤涿光手里擀着面，面色依然苍白如纸，还沉浸在溺水的后怕中。
“宿主宿主，谌拭雪正从山河镜中出来，你的面要加快速度啦。”
好心的女主角杨知微救了反派谌拭雪，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主线剧情。
至于她为什么在做面条……
半个时辰后，小草屋的门被推开。
凤涿光捧上做好的生辰面，笑盈盈道：“谌拭雪，生辰快乐！”
唉，怎么碰上谌拭雪都笑得这么勉强呢，哪怕这次是出于真心。
陌生的情绪淹没了谌拭雪，脑中好像唰的一下点燃了一支烛火，兴师问罪的想法一扫而净。
生辰？他从末过过一次生辰，十几年早就忘了。
她竟祝他生辰快乐。
谌拭雪想要盘问的话全都忘记了，心中的烛光摇曳，映出凤涿光企盼的目光。
谌拭雪愣愣地接过面，简单的阳春面浮着一层薄油，飘着几粒葱花，然后听到她说。
“昨日谢谢你救我，吃了这碗我亲手做的长寿面，祝你岁岁安康，平安喜乐。”
谌拭雪垂眸，那株她九死一生采回来的冰灵草被他弃如敝履，如今她额角的疤已是淡到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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