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堂中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梁浅偷偷的观察着双方的神情,丞相一直看着萧明渊,丞相的眼神中有怀疑,更有几分蔑视,但是见萧明渊一直不动,于是丞相沉默片刻淡定说道:“自然和萧侯爷一样,是来吊唁王尚书的。”
丞相说完,便转身到灵堂上去祭拜王尚书,全然不理会周围的众人的目光,梁浅本以为萧明渊会就此松一口气,但是没有想到他还是丝毫没有放松。
丞相身上自带的让人不敢近身的气质让梁浅觉得不寒而栗,可是这会儿从刚刚梁浅进门就默不作声的王家剩下那个二舅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朝丞相大人走去,丞相的侍卫也并未阻拦,像是之前就认识似的。
那人走进后附耳和丞相说了什么,丞相听完表情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只是转身向众人说道:“既然王家当场抓获凶犯,证据确凿,那便由萧大人和方大人将凶犯带回去即可,王尚书生前勤勉刻苦,为陛下为朝廷奉献了半生,确实这会儿又在这王尚书的灵堂上闹,有失体面。”
众人都静悄悄的听着,可是当梁浅听到丞相说的什么证据确凿和有失体面,便有些忍不住了,想冲出去说道:“体面重要还是……”
梁浅还没有说完便被萧明渊一把拉住,还没有说完的半句话便被咽了下去,梁浅看向萧明渊,只见他只是微微转身看着梁浅,然后轻轻摇头,梁浅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他不想让自己说下去的意思。
可是丞相已然注意到了二人,于是丞相便转身看着梁浅说道:“萧大人不是同方大人来查案的?这女子又是为何会出现在此?”
萧明渊躬身行礼道:“这位是晚辈的新婚妻子,今日娘子陪同我一同来吊唁王尚书,并无他意。”
梁浅听到萧明渊此话,心中虽然不快,觉得好像萧明渊一句话就将自己今日的所有努力否定了,可是现在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此处,而且她也看出了萧明渊的为难,更是不敢直视丞相大人的眼睛,所以也不敢在说话了。
丞相便从嘴里哼了一声然后说道:“既然如此,妇道人家还是不要掺和男人的事了。”
萧明渊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身对月银说道:“月银,夫人累了一天,先送夫人回去。”
梁浅关切的看着萧明渊,萧明渊拉了拉她的手,像早上梁浅安慰他一样,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轻声说道:“放心,你先回去,晚饭不必等我。”
梁浅看着萧明渊,点了点头,然后向众人行礼后便走了出去,梁浅知道,看形势自己如今再在这里恐怕也没有什么进展了,还不如先回去,也是解决了萧明渊的后顾之忧。
梁浅坐在马车上,想着刚刚萧明渊看向自己紧张的神情,心里莫名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他刚刚好像是真的担心我。
可是萧明渊刚刚的那番话也让梁浅不得不在意,难道自己在他眼中,我也不过是添麻烦的女子吗,难道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没有将我的努力和想法放在眼中吗。
梁浅莫名其妙的钻起了牛角尖,正在自己郁闷着,眼看已经离开王家一段距离了,月银骑着马走到马车旁。
月银边朝前方看着路,边时不时转头看向梁浅这边,和梁浅说着话。
“夫人千万不要怪侯爷,侯爷也是担心夫人。丞相大人在朝中权势滔天,众人都不敢得罪他老人家,如今丞相视侯爷为眼中钉,处处刁难侯爷。
而丞相本人也是心恨手辣,实不相瞒,侯爷回京后受陛下之命,暗中调查去年军饷贪污一案,前些日子有了眉目,侯爷寻得一位知道重要线索的证人张三,侯爷派万星去将张三带进京城之中,想由我们亲自询问保护,却没曾想,百密一疏,那人不止何时就中了毒,侯爷还没有问到关键,那证人就毒发身亡。
防止惊动他人,侯爷带我和万星赶到那人的家中,却发现那人家中众人也被人残忍杀害,家中凌乱不堪。
我们赶到时还有两个贼人在翻找,那贼人武艺高强,我们三人都受了伤,我们将其押到官府,当地县丞却说这不过是山匪作乱,就此结案。”月银说完,梁浅陷入沉默,心中更是为这无辜之人感到惋惜。
月银继续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们心中都清楚,这背后之人是谁,只是没有想到他如此冷血,竟然连无辜之人都不放过,想必也是因为如此,侯爷才不想让丞相注意到夫人罢,也是为了夫人的安全着想。”
月银沉默片刻,又继续说道:“即使我们跟着侯爷征战多年,见过无数的杀戮和血腥,可卑职近日每每回想起当日张家被灭门的惨状,都不寒而栗。”
听到此处,梁浅对于婚后萧明渊虽然没有官职每天却很忙的样子心中便有了数,而自己此时心中同时感到的是对丞相这个人的后怕,想必这个人,一旦有谁挡了他的路,影响到他的权威,他都会想方设法的将所有隐患除去。
也是此时,梁浅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穿越过来,因为在这段时间生活,周围人的平和态度,让自己放松了许多。
此刻让自己真正意识到这个地方的恐怖之处,虽说上次遇袭有惊无险,但是其实当时觉得自己有武力傍身,加上觉得当时抱着万一死去就穿回去的心态一搏,加上也一直没有深想过这件事,所以事后反而没有这么吓人。
而现在这种对于未来未知的恐惧,对于这个封建时代上位者拿捏他人命运的恐惧,特别是想到如果有一天自己身份暴露,同样作为这个生态上位者的萧明渊又会如何对待自己,而自己和萧明渊即使统一战线,万一斗不过丞相,结果又会怎么样。
而自己现在又为何这么在乎萧明渊他们的态度,而这密诏涉及的事情会不会也和丞相有关,自己这件事还要不要进行下去,还是直接跑路。
梁浅想了一路,浑浑噩噩的回到萧府,浑浑噩噩的回到房间,梁浅一直在想关于这些问题的答案,却仿佛自己给不出这样的答案。
*
正在梁浅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面独自emo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梁浅见身影是一个女子,便以为是芸香,便头也没有抬的说了声,“进来吧,芸香。”
结果那人进来后便顺手将门关上,然后走到梁浅的身后,梁浅意识到有些不对,想转身抬头,却没有想到那人抬手就给了梁浅脑袋上敲了一下。
虽然不重,但是还是让梁浅脑袋吃痛,梁浅嗷呜一声,然后眯着眼睛看眼前的人是谁。
梁浅才看清来人是一个中年女子,装作府中的婆子打扮,但是坚毅清澈的眼神就暴露出了她的与众不同,梁浅隐约记得自己在新婚第一日时,这人好像来过自己的房间,但是自己当时并未注意,这几日也没有再见到这人,怎么这人还跑来打自己。
梁浅有些气愤的说道:“你是谁呀?干嘛打我。”
对面的女子一脸疑惑,凑近来看着梁浅说道:“你这丫头怎么了,我都不认识了?这侯府夫人当得惯了,都六亲不认了?”
梁浅还是摸着刚刚被打到的地方一脸疑惑的看着对方,见梁浅这般疑惑无知的表情,对面才有些慌了神说道:“莫不是真被我敲傻了,孩子,快过来,为师瞧瞧。”
梁浅歪着头说道:“你是我师父?”
女子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日我就见你有些不寻常,你这是怎么了?”
梁浅眼下只有继续编下去,见女子并没有恶意,而且感觉自己心中也对这女子十分亲切,便只是骗她说自己被人下药中毒失忆了。
于是女子便赶紧拉着梁浅坐下来,给她把脉,然后一脸严肃的说道:“加之你的说法,应该是中了江湖上的离魂散,中了此毒,当下便会昏睡,这药根据人体体质不同,受到影响的深度不同,有的人醒来一切如常,有的人醒来便会丧失记忆,而这毒隐藏极深,若不是我这种常年在江湖上混的人判断得出来,寻常医者想必诊断不出。”
听到这里,梁浅心中有种不安涌上心头,如果真的是丧失记忆,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有可能不是那日才穿越而来的。
女子拿出一枚红色的药丸,递给梁浅说道:“这毒并不难解,此药虽不能保证让你全然恢复记忆,但让你想起我是谁还是能够做到的。”
梁浅接过药,心里闪过片刻犹豫,若是吃了这药,自己回忆的究竟是这个时代的自己,还是现代的梁浅呢,即使梁浅想到可能结果会让自己感受到失望,梁浅还是吃了下去,无论在哪里,至少我要搞清楚自己是谁。
梁浅刚吃完药,便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径直晕了过去,女子见状,将梁浅抱到了床上,将她被子盖好,坐在床边,轻抚着梁浅的脸庞,嘴里喃喃说道:“不知是祸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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