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岚回屋拿出藏银钱的盒子取出零钱以备不时之需。
“你哪来的银钱?”
突然出现意料之外的东西让自觉得两人之间没有秘密的夜阑感到不安,想要清除每一点偏差。
“你沉睡时我和林春一同捕鱼采果,后来他找人换些零用钱,也顺带帮我换的。”
夜岚将包裹系好,又用手拍了拍,“走,哥哥带你游山玩水去。”
“长老说过,没有人能一直一起走下去,也不会有人会交付真心。”
“哎,你别天天长老说,长老说地念叨,我又要掉头发了。实践出真知,你试着和他相处相处不就知道了吗。”
“他和那些凤阙山的人是一样的。”
夜阑所提及的凤阙山的那群人大多是金乌籍弟子,还有一些是长老们的侍从,惯是嚣张跋扈,经常以欺负夜阑所敬爱的外院兄长们为乐趣。
因得巧娘的庇护,生活在秋湘院的孩子们倒是相对而言比较清静。
“你既然觉得养母很好,那由她所生养的孩子又怎会差呢。”
虽然依着林春的描述他从小长于凤阙山,未被巧娘养在身边,但夜岚却觉得他随了他母亲的性子。
夜岚尤记得初见巧娘时的第一印象,他想这是一位性子温和的女子。
那人眼角总带着笑容,面色慈蔼,说起话来也柔柔的,如同缓缓淌过手心的溪水。
比起落雁山虎背熊腰的壮汉,身子板硬朗还略微有些发福的长老,或者身姿矫健的弟子们来说要没有攻击性得多,就好比点缀在落雁山挪不开根的脆弱花朵。
受其教养的那些日子也印证了夜岚对巧娘的印象,唱歌谣,扑流萤,放风筝,雕刻缝补……似乎没有什么是她所不会的。
但随着逐渐加深的了解,夜岚看到了巧娘的更多面。
她常给孩子们讲故事,绘声绘色徐徐展开,听者如同亲身经历。
但她不讲鬼神,反而讲那些人间事,却只说不评,还尽量在描述时减少主观用词。
不过比起那人间疾苦,凄美爱情,孩子们最爱听八卦,就比如令夜岚印象深刻的:商女广泛资助贫苦书生考取功名,许诺盖头红妆等卿归,最后的大型翻车现场。
有时她也会说一些兵法巧计,在她的布局之下,行兵列阵变化莫测。若是上了战场,她想必定会是一位功成名就的巾帼英雄。
虽然对于崇尚武力的拘魂来说这些是不务正业的事,但夜岚却觉得,此时的巧娘才更为真实,眸子里褪去了一贯的温和,带着血性熠熠生辉。
巧娘便是这般一位女子。
但她不为即使嫁予凤阙山侍事的丈夫却只能住在平秋谷而哀伤。
也不为将亲子交予他人反而要照顾素未相识的孩子而悲痛。
却会在夜深人静之时,将孩子们哄睡后,对着一轮孤月掩面痛哭。
后来夜岚才知养母反复念着的月国是一个国家,或许也是她的故国。
早在二十年前被天元国所灭,护**队以郭阳将军为首余下的一千六百七十九人自刎于故都。
属于猛虎的爪牙被拔,天元国国君为讨一个好名声,以慈悲为由留婵氏的老弱妇孺搬迁至汀湖,改为古月族。
后来天元国陷入战乱便很少有汀湖那边的消息记录,只是从养母对于那些外院兄长的委托推测,汀湖遭遇了重大变故,其中便有养母唯一存活的弟弟以及曾是公主的弟媳。
“夜阑,好了没!”木门被哐哐地拍了几下,伴着林春的声音从外传来。
“好了好了。”
夜岚背上包裹,应声回复,起身开门。
林春换了身行头,背后负着一把木剑,又将手持的木剑递给了开门的夜岚。
夜岚愣了片刻,顺势接过林春递来的木剑仔细打量了一番。
手中的木剑要比正常的剑短上许多,显得有些轻飘飘的,但正好适配林春的身高。
剑鞘被上好了华丽的色彩,挂上了剑穗,能看出制作者为了让其更为逼真在各个方面都颇为用心。
“给,这个送你了,‘会友’,我制作的第一把剑,给我的第一个朋友,把这个带着。”
“这是?”
“行侠仗义的梦,我们拘魂都不佩剑,青月峡的剑客多帅啊。虽然我的剑目前有些欠缺,但剑客与剑相互成全,我定当是一名好的剑客,日后与‘折枝’也会成就一段佳话。”
“手提着?”夜岚拿过木剑颠了颠,又试了下竟然还可以从剑鞘里拔出来,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春。
还挺用心,侠客梦吗?
也不知道夜阑那小孩有没有什么梦想。
“不,像我这样,负在腰侧或腰后都可以。”林春递给了夜岚一条剑带,示范性地教学一番。
等夜岚配好木剑便推搡着夜岚离开院子。
不知共享视角的夜阑心中如何想,反正第一次踏入归来镇的夜岚满眼都是新鲜劲。
只在书上看到过的石榴花开遍了家家户户的院子,碧绿的枝头上燃起团团火焰,劈里啪啦地在一团团的春色中炸出了盛夏。
越往里越热闹。
各式的叫卖声掺和在一起,卖什么的都有,若是仔细地去听,能辨别出哪处打尖,哪里卖新衣,哪家不好吃不要钱。
在林春的带领下,两人沿街一路前行,从一个叫客居的店旁的胡同路钻了进去。
没走几步便绕着拐了几下,然后挤入小巷,一直走到头,出了胡同。
爬上一个高坎,入目便是竹林,望之蔚然深秀,又闻水声潺潺,莺啼鸟啭。
“这便是那人所说的竹林吧。”林春拔出木剑,对着竹子比划了一番,似乎在考虑伐竹取道的可能性。
深知自己的木剑中看不中用,又无奈插回剑鞘,“我们进去找找看。”
话音未落竹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两人相视一眼朝着声音来源望去。
远远看去,一个娇小的身影挤着身子在竹林里横冲直撞地乱跑,时时有呜咽声伴着清脆的响铃传来。
许是泪水模糊了双眼,她没有注意到竹林外站着的两人,一股脑地径直撞向了林春,却又因力气太小砰地一声向后跌坐在地。
小姑娘发髻散乱,零星地还插了几片叶子,衣物也沾了一身泥,一手揉着额头,一手撑地直起身,泪珠子一颗一颗往下砸。
待站直身来,她看向了让她出洋相的‘罪魁祸首’。
小姑娘咬紧下唇,先是凶狠狠地瞪了林春一眼,后又觉得不解气,气鼓鼓地冲上前将刚站起身的林春又推了一个踉跄。
这一系列动作女孩一气呵成,达到目的便头也不会地钻入胡同里。
女孩虽已经远去,夜岚注视的目光却未挪开半分,自对方出现起他便一直在观察。
他清楚地看清女孩跌倒在地时看向了林春,并在注意到林春挂在腰间的腰牌时,瞪大双眼,瞳孔微缩,向后本能地退缩。
如果他没辨认错的话,小姑娘嘴里呢喃的那两个字应该是。
“凶手!”
“我可是刚吃了喜糖讨个好彩头的呐。”林春拍了拍衣物,兴致不高,怏怏道,“看来我吃的还不够多,回去再找我娘要一罐子,哎,撞的我胸口疼。”
看着夜岚正自顾自地沉思没搭理自己,林春揽过夜岚脑袋,用手贴着夜岚脸颊拍了拍,“喂,你想啥呢。”
“你这腰牌哪来的?”
夜岚没藏着掖着问出了内心的困惑。
林春低头摆弄着腰间的玉质腰牌,“你说这个?我爹给的,出入凤阙山的凭证,怎么了。”
“只是看那女孩盯着你腰牌看了许久后才发的脾气,以为她认识。”
“应该不大可能,这个凭证之前是铁的,这几日才让工匠换成玉牌。”
“拘魂还有玉匠?”
“那是自然。听说有一片专门的山用以收留难民,有的是手艺人,他们为了报恩,就替拘魂修缮楼阁,雕饰各种精美物件,不过具体在哪我便不太清楚。”
听到拘魂的这番行事倒是让夜岚高看一眼,不过以他对拘魂的了解总觉得背后没安什么好心。
“这座山也是拘魂的地吗?”
“当然,归来镇也隶属于拘魂的领地,附近的这几座山都属于落雁山。”
也就是说女孩是从拘魂跑出来的。
还未更多猜测,身后的巷子传来哐当一身巨响,随后听着像瓦片碎落在地,两人下意识地向后看去,又似有一声低呼,听得不真切。
望着林春握紧木剑探了探脑袋跃跃欲试的模样,夜岚抓住了他的手臂,摇了摇头,“许是猫叫,刚才在路上见到只趴在屋顶上的猫。既然有人从竹林里出来,我们也进去瞧瞧?”
“是吗,我都没注意到,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刚才的女孩子遇到了危险。”
“有,银黄色的,往后没几步。估计升了个懒腰,蹬下来了几片瓦。”
“害,还以为我能行侠仗义一番。”
“天下无事不更好吗。”
“也对。剑客的剑还是一直负者好。话说我们能见到神仙嘛?”
“这世上的神仙被杜撰的居多,但或许真能被我们碰上。”
夜岚思考着刚才的事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林春的问题。
关于拘魂他了解的并不全面,但仅是管中窥豹的那一斑也让他无所适从。
他能听清,在瓦片碎落的同时有阵微弱的铃声,与粗犷的声响不同极为清脆。
小姑娘从一座属于拘魂的山里逃离,让夜岚莫名联想到了礼宴结束便要去往的轮回阁,以及现在正在进行的‘历心考验’。
种种猜测让他不敢深究,他如今的处境就好比盲人骑瞎马,谁都不知道哪一步会让他临近深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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