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见了你，可有说宽限破案日期？”
大理寺卿在皇城门口等着解凌云出来，他平时自然是没这么体贴下属的，可这一回不同，他总感觉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他得一起跟着倒大霉。
“陛下并没有宽限期限。”
“那你可有跟陛下提，最新查到的那个线索？”
“没有。”
“哎，老夫也是举棋不定啊，这说与不说似乎都是罪过，你谨慎一点是对的。”这才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呢。
解凌云原本是打算说的，可见到了女帝后他突然意识到这件事他不该说，因为京都各衙门的事只要陛下想知道她就会知道，但显然今日陛下不想知道。
“大人，下官要去继续查案了，您能送我去个地方吗？”
“去哪？”
“凌海侯府。”
京都南市
从平安坊走到南市要跨过四条大街，路过九个坊子，步行要走半个多时辰，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小道士出门的兴致。
“师兄，邻居阿伯说今日南市的庙会有道家法会，咱们要不要买一些香烛和贡品？”
在道家神话中，北方五道神是东岳大帝的属神，掌管人间的生死与荣禄，是比阎王判官还要高的存在，在此时的大周这是香火很旺盛的神位，因而每年五道神的诞辰都会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
虽然师父没让自己和小道士成为道家在编人员，可既然穿着这身道袍那总归得做一点符合道士的事。
所以杨翼今日打算在南市道家斋醮的场合凑凑热闹，摆个摊子卖一点符箓。
转运符、辟邪符、招桃花符都是半山道观很熟练的业务，在成为专业天师的道路上杨翼或许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这并不妨碍他是整个半山道观画符最好看的那个。
古代的庙会就没有不热闹的，除了盛大的宗教仪式同时也具备着吃喝玩乐的各种消遣，在外层找了个角落摆好摊子，杨翼便给了小道士一串铜钱让他自己去逛庙会。
“一个时辰后必须回来。”
“嗯嗯，我去去就回！”小道士撒欢儿似的走去了最热闹的地方。
大约是对小道士的身手挺放心，杨翼并没有非得把他拴在身边的想法，从包袱里抽出个蒲团坐下，便开始坐等客人上门。
其实他当然是知道今日的买卖很难开张的，但他总觉得不做这一回符合“身份”的事，似乎就白下一回山。
“道长，您这符箓灵不灵啊？”
你看，这不就有冤大头自己送上门了？
“心诚则灵。”
“我想买两张招桃花的，能便宜点吗？”
“不好意思，贫道这符箓概不讲价。”
杨翼按照大师兄当初教的方法，干专业服务时必须得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对客人不能太过热情。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客人显然没感受到年轻道士的世外高人模样，只想去下一个摊子讲讲价儿。
“师兄这法子似乎在京都不太好用啊。”
寒风中空坐了半个多时辰，杨翼打了个哈欠用小石子儿压牢了那些被风吹得刷刷作响的符箓，心想着再等半个时辰就收摊儿，仪式感这种东西过过瘾就好了。
“道长这生意的范围倒是挺广。”
解凌云这几天见到的道士得有几十位，可没有任何一位能给他像眼前这位印象深刻。
“解大人今日也来逛庙会？”见到熟人杨翼眼睛亮了亮，“要不要来一张辟邪符或者转运符？”
解凌云：……
走到摊子前认真看着那符纸上的丹砂纹路，很认真问了一句：“灵吗？”
他最近是真挺需要转运的。
“心诚则灵，一张转运符加一张辟邪符，不过六十文，绝对物超所值！”想来做生意还是应该热情一些，杨翼想努努力让今天开一下张。
“那就来两张。”
“不再来张招桃花的？这可是我师门卖得最好的。”
“不了，解某已有婚配。”
“好男人！”
贴心的给客人把符箓折叠成三角，杨翼决定一会儿去烧香时一定跟五道将军好好求一求，一定要保佑这位解大人好人一生平安！
顺利开张了，杨翼心情不错，看着解大人并没有走的意思，还是热情的问了一下：“您这是还有事儿？”
解凌云点点头：“其实解某是专程过来找道长的。”
“找贫道？”
这家伙不会是跟着他们一路过来的吧？
自己的警惕心这么差了吗？被人跟踪都没发觉？
“对，想跟道长确认一些事。”大约是怕杨翼误会，解凌云解释道，“事发突然，解某去了您的住处，听附近的住户说两位道长来了南市，所以解某就找了过来。”
看来还是挺重要的事，杨翼挠挠头，问道：“公事？”
“算是吧。”
“那请稍等。”
配合官方调查是每个合法公民应尽的义务，杨翼今天刚做了一点点不合法的事就被衙门口的人找上门，他觉得自己才应该贴两张转运符。
收拢了摊子上的符箓，一股脑儿打成一个包裹背在身上，杨翼指了指不远处的豆腐脑儿摊子。
“去那儿聊？”
其实他也挺好奇解凌云找自己干嘛，总不能是为了他没有合法道士身份就卖符箓这事儿吧？
那也太闲了。
豆腐脑儿还没上来，解凌云似感叹般说了一句：“仔细想来，解某和道长见面似乎都是在吃。”
“民以食为天，这说明贫道与大人都敬天。”
“与道长相识一场，倒是还没来得及问道长道号。”其实他很久前就想问了，但第一次见面时他自己做了自我介绍后，这位道长没有什么回应，解凌云便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当时他麻烦缠身，人家想保持距离的意思真的不要太过明显，后面麻烦解决了又错过了问的时机。
“贫道道号福真。”这是他下山时师兄临时给他取的，说什么出门在外不宜用真名，免得日后闯下祸事连累师门，所以让他千万不要用真实身份行走江湖。
只不过杨翼此时严重怀疑这是师兄忽悠他的，就是为了防止他突然意识到真道士需要文牒证明。
“原来是福真道长，不知道长来京都前是在哪里修行？”其实这个问话就已经比较官方了。
“实不相瞒，贫道之前跟着师父在深山修行，后来师父觉得贫道师兄弟二人应该入世，这才把我们赶下山，至于师门在哪还请大人见谅，贫道向祖师发过誓，不可说。”
师父师兄不让自己暴露师门，那想来也是不能随便说住址，可随口编一个容易被衙门的人戳破，干脆就告诉对方师门不可提好了。
“原来是这样，那倒是解某冒昧了，不知道长可听过兴龙观？”
“那个冬至夜失火的道观？”杨翼事真惊讶了，他万万没想到解凌云找自己竟然是为了一个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
“对，道长可去过？”
“没有，贫道冬至节第二天才第一回听说这名字。”
解凌云相信了道士的话，对方从听到自己来专门找他时那种下意识进入的戒备状态，在听到“兴龙观”后突然放松了很多，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这说明“福真”道长其实不太会骗人，身上可能是有一些秘密，但大约就是道士身份有问题，这一点从他们入京都没有去找道观挂单，反而想找客栈甚至租房子住时自己就猜到了。
但应该没牵扯进什么杀人放火的案件里去，其实自己原本也没怀疑他，只不过昨天查到的新线索，让他不得不过来走这么一遭。
“这桩案件是大理寺在查，而昨日解某刚好查到一个消息，火灾死者生前曾向人透露过一个地方，或许道长听说过。”
“什么？”
“白云山。”
昨夜大理寺去执金吾查了一下京都出入记录，登记在册的案卷中九个月内从户籍在白云山的人入城的共有九十三位，如今还在京都的是十三位。
这位道长和他的师弟都不在这十三位之内，但解凌云在第一次与他们见面时那一车带了不少区域特色的行李，推理出这两位十有**是从白云山那一片来的，。
听到白云山这个名字，杨翼一时竟然有些无语，他确定自己得多带几个辟邪符去去晦气了。
“凶手是白云山来的？”
“不，凶手大概想杀与白云山有关的人。”这才是他一大早就找这位道长的真正原因，虽然还是有很多问题没查清楚，可直觉告诉他这桩事儿应该还是跟道士有关系的。
整个京都从白云山来的道士就这两个，守着这道士估计也就能解开后面的谜题。
“杀我？”
“不确定，但道长若是真与白云山有关，估计对方会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从玄辰天师身边那两个道童的下场可以看出，凶手不太在乎多死几个人，而有能力去兴龙观杀人的人查出从白云山进入京都的人有哪些，也只是时间问题。
“能问一下，您是从哪里查到贫道来自白云山？”
“第一回见道长时，您驴车上拉着的几个大坛子应该是白云山下林家镇的陶器，解某任职第一年调查过一起碎尸案，凶手盛碎尸的酱缸就是从那里买的，所以解某印象比较深。”
杨翼：突然觉得再也无法直视自家那几个咸菜坛子了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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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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