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一朝得幸,正式承宠之后,便依着宫中规矩,一早前往景仁宫拜见皇后娘娘。彼时天色尚早,她便在殿外静候。
不多时,便听得丽嫔在旁言语,话里话外,似藏机锋。安陵容只低眉敛目,将那或褒或贬之语,皆默默受了,竟未多言一语,只静静候着。幸而那日华妃未曾前来,否则这局面,只怕又要多生波折。未过多久,众人便各自散去。
安陵容正欲离去,忽见沈眉庄脚步匆匆,双眉紧蹙,神色间似有忧色。她忙带着近身丫鬟龙葵,紧赶几步追了上去,轻唤道:“眉姐姐,如此匆忙,这是要往何处去呀?”
沈眉庄听得声音,缓缓回身,举止端庄,便要行礼。安陵容急忙抢上一步,伸手扶住,嗔怪道:“姐姐莫要如此,此处并无旁人,行礼反倒显得生分了。” 沈眉庄闻言,唇角轻扬,露出一抹温柔浅笑,恰似春日暖阳,朗照人心,轻声道:“娘娘好性儿,只是宫中礼数,向来不可轻废呀。”
安陵容也笑着回说:“姐姐这是哪里的话,若姐姐唤我陵容,那才是亲昵呢。姐姐,到底是要往何处去,可别叫我这心里一直悬着。” 沈眉庄见她神情关切,不似作伪,这才放下行礼的动作。只是面上仍带了几分忧心忡忡,叹道:“今日碎玉轩传来消息,说是嬛儿病了,我放心不下,正打算前去探望。”
安陵容心中陡然一紧,暗自思忖:这宫中近日也无甚风波,既无那可怖的一丈红惩戒,亦未听闻有水井女尸之事,甄嬛怎的就病了?这般想着,面上却满是关切之色,连忙说道:“可曾请了太医来瞧?龙葵,你速速回去,让雪见准备些滋补的物件儿,我与眉姐姐一同前去看望嬛儿。” 言罢,便轻轻拉住沈眉庄的手,二人脚步匆匆,往碎玉轩而去。
二人匆匆行至碎玉轩,甫一踏入,安陵容与沈眉庄不禁微微蹙起眉头。才不过短短几日,这碎玉轩竟如此冷清,门庭冷落,不见半个人影,一派萧条之象,令人心生戚戚。
安陵容与沈眉庄相视一眼,陵容轻轻捏了捏眉庄的手,柔声道:“姐姐,且莫着急,咱们先进去一探究竟,再做计较不迟。” 说罢,二人款步进得门来。
只见甄嬛半倚于贵妃榻上,两边太阳穴处各贴着一块圆圆的红绫子膏药,面色苍白如纸,神情恹恹,了无生气,整个人瞧着虚弱不堪。
沈眉庄见状,心下一惊,三步并作两步急趋至榻边,伸手轻轻捏了捏甄嬛的脸,满脸关切,柔声问道:“妹妹,可觉得稍稍好些了?究竟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就病了呢?”
安陵容一边轻解身上斗篷,一边款步走向榻边,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温言说道:“姐姐这膏药贴得倒是有趣,竟越发显得俏皮了,连这脸色也衬得红润了些呢。”
沈眉庄听了,不禁莞尔,笑道:“哪里是什么俏皮,没人管束,越发没了规矩,倒像个疯婆子一般!陵容你可别尽夸她,不然她呀,指不定还得意成什么样儿呢!”
甄嬛瞧见安陵容踏入屋内,忙挣扎着便要起身行礼,安陵容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按住,嗔怪道:“姐姐这是做什么?咱们姐妹之间,可不兴这些虚礼。” 甄嬛这才缓缓坐定,不再执意行礼。
安陵容抬眸,目光在屋内四下环顾一周,轻声问道:“姐姐,你屋里那几个小太监小宫女呢?可是叫康禄海和小印子的那两个?”
甄嬛嘴角的笑容瞬间一滞,还未等她开口,流朱已满脸愤愤不平,抢着说道:“那两个没良心的,早攀高枝儿去丽嫔娘娘那儿了!” 甄嬛忙出声喝止:“流朱!不许胡乱言语!”
安陵容与沈眉庄何等聪慧,岂会不明白其中缘由。安陵容满心关切,轻轻拉住甄嬛的两只手,言辞颇为恳切:“姐姐,这眼看就要入冬了。宫里的东西,向来都是依着君恩分个三六九等,难免有些个眼皮子浅、狗眼看人低的,一时起了歪心思。姐姐可千万莫要为了这些个不值当的人,伤了自己的心。你还有我和眉姐姐呢,我们定会一直在你身边。”
沈眉庄亦是郑重点头,随后便吩咐人送些红罗炭过来,好让这屋里暖和些。
安陵容心中着实有些无语,原著里头,甄嬛是见识了后宫诸多阴狠手段,为求自保而装病,倒也情有可原。可如今这情形,又所为何事呢?她只觉此事颇为蹊跷,定要去劝上一劝甄嬛才好。
于是,晚膳过后,她便再次前往碎玉轩。此番前去,她并未让人提前通传,刚至门外,便听见浣碧的声音悠悠传来:“小姐的病…… 只是小姐何苦连眉庄小主和安小主也瞒着?”
紧接着,传来甄嬛压低了声音的回应:“正是因为我与她们情同姐妹,才不告诉她们。这世间任何事都有个万一,一旦这事儿露了馅,也不至于牵连她们进来。再者说了,知道的人越多,这风声就越容易走漏,于大家而言,都没什么好处。”
安陵容听闻此言,抬手一撂帘子,迈步入内,轻声说道:“可是姐姐,陵容这不已经知道了。”安陵容慢慢收回手,暗自叹了口气。她自小习武,对脉象最是熟悉不过。细细瞧来,甄嬛身强体健,哪有半分生病的迹象,其中怕是另有隐情 。
甄嬛面上神色微微一闪,不过转瞬之间,便恢复了镇定自若,轻声说道:“妹妹既然已经知晓,我也就不再瞒你了。”
安陵容伸手接过甄嬛手中的药碗,关切道:“姐姐往后少喝些药吧,常言道是药三分毒,往后悄悄把药倒掉便是了。” 甄嬛听了,转头吩咐浣碧带着龙葵下去。
待二人离去,屋内只剩她们姐妹二人。安陵容望着地下铺设的金砖,发起呆来,口中缓缓说道:“姐姐,我老家有句话,叫做‘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就因为这句话的激励,我爹和我娘当年拼了命地干活儿赚钱。这人呐,总会觉得自己天命不凡,想着能出类拔萃。我娘本是那鼎鼎有名的绣娘,为了给我爹捐个小官儿,日夜操劳,生生熬坏了眼睛。”
甄嬛听得入神,不禁感慨道:“伯父伯母这般努力,果然如黄金一般闪闪发光了。”
安陵容手持水杯,在手中轻轻把玩,继续娓娓道来:“可当了官儿才知道,这官儿还有一品二品之分,而我爹呢,连个正经九品芝麻官儿都算不上。后来我娘人老珠黄,也便被我爹厌弃了。再后来,我到了这紫禁城,亲眼看见了皇上的金銮殿,才又明白了另外一句话:‘金銮殿的地上可全是金子啊!’”
甄嬛若有所思,微微颔首道:“天下有才情者,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你我不过是其中一尾罢了。”
安陵容轻轻摇了摇头,旗头上的流苏随之轻微摆动,语气坚定地说:“姐姐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就算我们都只是那普普通通的金子,姐姐也必然是皇上头顶做龙头的那块!”
甄嬛忍不住 “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佯嗔道:“妹妹这是在笑话我呢。”
安陵容神色一正,又道:“可是姐姐,没有一块金子会拒绝去往金銮殿,哪怕是被人踩在脚底下!” 说罢,她直视着甄嬛的双眼,无比真诚地说道:“姐姐如今想避宠,可这前朝后宫本为一体。姐姐的父亲在朝中为官,伴君如伴虎;姐姐的兄长尚未长成,还无法撑起家族门楣。姐姐若是不受宠,家里人定会为姐姐忧心忡忡。姐姐深得圣意,只是眼下皇上朝政繁忙。可若有一日皇上想起姐姐,指派其他太医前来瞧病,姐姐这装病之事一旦败露,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甄嬛何等聪慧,安陵容一番言辞恳切的话语,她只需稍稍思量,便已全然领会其中深意。一时间,她眼眶泛红,泪水在眸中打转,盈盈泪光中满是感动与忧虑,抬眸望向安陵容。
安陵容见状,心中满是怜惜,却也知此时无需多言,只抬手轻轻拍了拍甄嬛的肩膀,动作轻柔,满含安抚之意 ,温声道:“姐姐,今日天色已然不早,我也该回去了。您且好好思量一番,等想好了,随便找个人给我传个话便是。只要姐姐有所吩咐,我定当竭尽全力,让姐姐诸事顺遂,心想事成!” 说罢,又深深看了甄嬛一眼,这才转身,款步离去,留下甄嬛在屋内,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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