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路边的红梅朵朵开

许霖的母亲是刘尔母亲、刘夫人的亲姊姊。

许霖的母亲在他五岁那年病逝,那一年的春天,他的母亲不过二十四岁。

许霖从小到大所遭受最大的痛苦就是母亲的离世。

许霖出生的前五年,温柔的母亲宽和的父亲,他们将心思都放在了许霖身上。这是许霖最幸福的五年。

后来许霖五岁时,母亲去世,父亲的心好像也随着母亲离去了。

父亲在母亲离去后头发逐渐变得花白,那一年许父三十三岁,年幼的许霖望着父亲的白发懵懂又难过。

父亲的状态每况愈下,对许霖的关照也越发力不从心。

不过好在他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姨母与刘尔常常出现陪伴在许霖的身边,只是许霖常常会被姨母唠叨。

许霖推开父亲书房的门,许父正坐在桌前凝神画着一幅画了十几年的画,是一幅梅下美人图,这是每年寒英节许父都会画的一幅画,是用来纪念亡妻的。

“父亲,今年由我作子使进山。”

许父不过四十几岁看起来却已经像是一个苍老的老人。

许父放下手中的笔抬头望向许霖,眼神温柔的说,“很好,你母亲一定也会为你开心。山上冷添件衣服再去。”

“好。”许霖望着父亲的眼睛,忽然想起自己八岁那年父亲说过的话。

那年母亲忌日,父亲望着母亲的石碑忽然开口对身旁的许霖说,“我自从你母亲离世,便失了心,对你也少了许多关心,这几年里多亏了你姨母…”

许父眼角滑落一滴泪水喉头微哽,“…这辈子我都会怀着愧疚,对你对你母亲。我这一生只有你这一个孩子,你要怨恨我也是应该的。只希望你不要让你的母亲担忧,能一生健康顺遂。”

那时的许霖年纪还很小并不能完全懂得父亲话中复杂的情感,但是怨恨的种子从未发芽。

时至今日,许霖忽然深切地感受到父亲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中的丰富情感,是来自一位父亲的爱。许霖的心头蓦然波涛起伏摇荡不休。

许霖从没怨恨过自己的父亲,他在母亲去世那段时间里,在父亲书房整夜不灭的灯烛中,在父亲一夜斑白的发中,在父亲日复一日对母亲的无言思念中,许霖早已明白了父亲的难言之隐。

许霖在一刻钟后拎着一只样式特殊的竹篮出了门,竹篮里面装的是自家制作的梅酪酥、梅花饼、梅果糕与渍梅。每年寒英节只供奉这几样用梅或梅子制作的糕点多少年来铁打不动。

刘尔站在许霖家门旁是刚来的样子。

“母亲让我带暖手炉给你,她说山上会冷要你多穿一件衣服,不要忘记了。”刘尔说着看了看许霖身上的衣服将手中热烘烘的手炉递了过去。

“好,我知道了,你立刻要回去么?”许霖拿着手炉向空中吹了口气,一团白烟。

“要立刻回去,不过我先送你到西街口。”刘尔笑着说。

“好。”许霖点点头同刘尔往镇子外的梅山走去。

许霖赶到时,庙长已经带着一名小童站在入梅山的小路旁了。

梅山终年笼着浓稠的雾,谁都看不清这座山到底长什么模样。梅山上的梅树终年开着白色的小花,一枝干上全都是与雪与雾一般的白色花瓣,远远望去满山的梅树都沉沉睡在浓白的雾中,只有曲折枝桠若隐若现。浓稠的雾是梅宁所设结界导致的结果。

除了梅节这天被允许的子使可以在特定的时刻上山,任何擅自闯入的人都会被法阵困住,但是不用过分担心,得到教训的闯入者等到两日后就会被白雾中出现的一位引人下山的或好脾气或坏脾气的仙人。

“庙长,东西我都已经带来了。”许霖略有些紧张的看向庙长说

“梅山结界马上就开了,许公子请稍等。”庙长面无表情的说。

梅山之上,梅林之中,有一座清幽别致的宅邸就是梅宁的居处。

梅山宅邸放眼望去竟然与人间普通人家的院子并无一二不同,只是结构与家具样式十分古朴很有年头的样子。

西阁窗边有两男子正坐着在下棋,一个身穿湖蓝绫罗衫束着马尾的少女端着茶走进了西阁。

“请用茶”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但面无表情的少女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放在了孟苍桌边。

“青蕊今年多少岁了?怎么修为还是这个样子?今年要不要跟着我去苍潭修炼,你跟着我可比跟着梅宁要修炼的快。”孟苍生着一双锐利的狭长眼,深青色的眼珠盯着青蕊,晃晃指尖夹着的一颗棋子面上带着点得意地笑问。

“师父离开山还有一刻钟。”青蕊仍旧面无表情并忽视了孟苍的问题,站到梅宁身旁。

“青蕊怎么总是不理人,梅宁你是不是不许她跟别人说话?”孟苍放下棋子故作烦扰的看向梅宁。

梅宁含笑深深看了孟苍一眼,“我可没有,是你太讨嫌了。”

“我鼎鼎大名的孟苍可是人人见了都要敬畏夸赞,青蕊原来竟然是嫌恶我吗?我可是哪里惹小青蕊生气了?”孟苍语气三分忧愁七分做作嘴角带笑地看向青蕊。

梅宁把手里的棋子放了回去,嘴角忍笑。

“哼。”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青蕊常常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其他的神色。

做作,青蕊皱着眉毛在心里嫌弃的大喊。

青蕊的确是嫌孟苍的,毕竟每年孟苍来梅宁这里总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招惹青蕊逗她玩。

“你不要总逗青蕊,她平常就不多说话。”梅宁敛了笑不知道是在替青蕊还是替孟苍打着圆场。

“我知道人间有美人一笑值千金的俗语,青蕊是美人,怎么总不愿意笑?”孟苍一本正经地油嘴滑舌。

青蕊用力抿着嘴巴但嘴角却微抽,在内心继续大喊孟苍烦人精,但脸上眉眼低垂装作没听到。

孟苍见青蕊微低了头自知该打住了,于是眼睛笑了笑不再多说逗弄青蕊的话了。

梅宁收了收有些凌乱的袖子笑着望了眼窗外。

孟苍喝了口茶正色道,“至于你说的那孩子,既然托了凤玫,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差错,不过你实在不放心的话那我就去替你看一看。”

“那便有劳孟大仙人了。”梅宁含笑看向孟苍。

“时辰不早了,我要走了,青蕊可要送送我。”孟苍算着时间该是离开了,可嘴巴却仍要最后再逗逗青蕊。

“恭送孟仙人。”青蕊终于长舒一口气说出了总想说的话,只是站在原地面不改色目不转睛。

“哈哈哈哈哈。”闻言孟苍眉眼舒展笑着起身离开了。

孟苍离开不一会儿,窗外飞来一只毛绒绒圆滚滚的小鸟落在桌台上啾啾地叫了几声,梅宁瞧着小鸟忽然开口,“也该到入山的时辰了,今年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是。”青蕊略迟疑地转头也看了眼那只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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