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着,就是要争。跪着就要想办法站起来,站起后就要想办法坐下去。”
春折激昂的声音在雪地响起,刺激着寻月十七年积累下来的观念,原来,还可以这么活。
寻月震惊之余,又道:“可是姑娘,你是在饭菜里下药了吗?”
“可,要是那田荣生疑没吃那饭菜,或者那官兵出了岔子没送到田荣手上怎么办?”
春折轻轻的笑了一声,道:“计谋背后是人心,人心的善哪有恶可靠。”
寻月没太听懂,正欲开口问时,旁边的巷子里却传来一阵小孩子唱歌的声音:“土儿给金拐拐,票儿给银杆杆;平头儿苦哈哈,黄椅子软趴趴......”
“土儿给金拐拐,票儿给银杆杆;平头儿苦哈哈,黄椅子软趴趴......”
......
紧接着,就是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群小童从巷子里窜了出来,他们带着毡帽,手里拿着糖葫芦,追逐打闹着,像一阵风一样从两人身边穿过,跑远。
春折觉得奇怪,她转身看着那群跑远的小孩儿,问道:“他们唱的是什么?”
寻月同样看着那些小孩儿,道:“是民谣。”
“里面的金拐银杆说的是贵族世家,平头是老百姓,黄椅子......”
寻月没有将话讲明白,但是春折已经悟到了,黄椅子说的是当今圣上。
春折转过身,走在雪地上,心下有东西在蠢蠢欲动——
皇权下移,是乱世的预兆。
枭雄杰出,秩序不在重要;洪流之中,谁都能争一个问鼎权力、书写史书的机会。
帷帽的细缝被风吹开,春折抬起头,辽阔的天穹上又开始飘着小雪花,雪花的寒气将她心中的澎湃浇息。
她清醒过来,道:“一个无势的人,还是先想着活命吧。”
雪夜,李序书房。
“崔、薛两氏下的店铺酒楼,已经一应让我们的人接手了。”寻温站在李序的雅案旁,雅案上的熏香被他的声音震得破碎。
“让他们做事低调些,世家和陛下的眼睛都在盯着我们,生怕错过把我们剥皮拆骨的机会。”李序坐在雅案后,提笔写着奏章
李序又道:“另外,着人去告诉常嘉尧,时机已到,不要懈懒。”
寻温弯腰,点头道:“是。”但人却没出去,而是道:“还有一事。”
李序手上的字没有停下,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寻温道:“大牢有个崔府的下人受了伤,快死了,想请郎中。”
李序不说话。
寻温继续道:“有两个女子,想给大牢里头的人送饭,给狱卒塞了袋银子,狱卒收了银子,晚上在牢里赌牌时才发现,那袋荷包里只有几块碎银,剩下的全是石子和一张纸条。”
寻温说着将一只荷包和一张纸条递了上来。
李序停下手中的笔,眼睛看向那张纸条,上面写着——田荣哥哥往日里在崔府做事,威风凌凌,若在牢里出了差池,后果自负。
寻温继续道:“狱卒看了纸条,认为自己被戏耍了,就带着几个人去将这个田荣踹了个半死。”
李序放下手中的笔,眯着眼睛,饶有趣味道:“继续说。”
“字条是街边的写书先生写的,荷包是集市上买的,两个女子也戴着帷帽,狱卒说记不得模样,所以属下差了暗卫,暗卫说是府里的春姑娘和寻月。”
李序听着寻温的话,心下一瞬明了,他悠自的笑了一声,道:“还是个睚眦必报的,”
李序抬头,看着寻温,吩咐道:“做的不干净,给她点教训。”
“是。”
寻温将桌上的荷包和纸条拿回,恭敬的退下。
李序又重新提起笔,正欲下笔时,脑子里却不由得浮现起那日春折穿着里衣单薄的坐在地上的场景。
李序心下没缘由的躁动了一下,他开口道:“罢了,”
走到房门口的寻温听声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等吩咐。
“不是什么大事,好好看着她就行,别让她在立春前出岔子。”
“是,主君。”
十二月二十日,雪停。
庆和殿前的碉楼传出钟声,文武百官拿着牙牌从左右两侧的玄门而入,在犹如鱼龙一般,端正身姿、有序的走进庆和殿。
朝堂上大理寺少卿汪抻玉呈上了崔、薛两氏——买凶杀良民、私营官盐、强占土地、偷漏赋税等多项罪证。
天子大怒。
“传旨,诛崔、薛氏三族;五族之内没收家产,下狱充奴;九族之内,不得为官。”
大殿之内群臣噤声,右上侧仙鹤雕像的嘴里吐出缕缕龙涎香,充斥着大殿。
工部侍郎常嘉尧适时出列上前,道:“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崔、薛二门是为大族,若无玉马关一祸,今日种种,根本无可查,追根溯源,既有二氏之过,亦有制度陈弊之由。”
“然,臣请柬,效古往先法——改革官吏、工商、税法、土地等一应陈旧之制。”
常嘉尧铿锵的声音响在大殿之上,引起群臣热议。
“启禀陛下,臣认为不可。”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谢之棠站了出来,道:“阙中起义频频,玉门关外也连失十三州,社稷不安之时大兴改革变法,耗时耗材耗力之下,恐生许多异端。”
常嘉尧将身子挺直,看着前面的谢之棠,抗声道:“阙中起义,谢相不知为何吗?”
“阙中突发洪水,朝廷派下去的救济,十粒米到百姓手里只剩一粒,贪官杀了一个又一个,刘相以为,银子去了那儿呢?莫不是都像崔、薛二氏一般,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谢之棠不为所动,仍旧面色如常的朝着天子道:“古来改革变法都值盛世,北齐存有外患,不是改革的好时机呀,陛下。”
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王琦也站了出来,道:“启禀陛下,崔、薛二氏已倒,朝中有余空缺,臣斗胆谏言,此时变法变法非但不是最好时机,更是狼子野心之人安插自己党羽的时刻。不若先解外患,在行其他。”
常嘉尧听言,抗声道:“内忧不解,何以攘外?王相说要攘外,是想让王氏子弟将玉马关打开,去把幽云十三州拿回来?”
王琦咬着牙扭头,斜眼看着常嘉尧。
李序见状,适时出列,向陛下鞠躬,随后温和道:“常侍郎所言不无道理,国穷民贫之际,但王玱将军带领的神策后军营里却能喝上,上好的玉雪长春,谁能言没有一战之力呢?”
王琦听见玉雪长春四个字,没耐不住性子,气急的转过身来指着李序,咬着牙关道:“李厚之——”
李序并不理会,只是从容跪下,举着牙牌,大声道:“请陛下准许王相所请,打开玉马关,让王氏子弟出关讨回幽云十六州。”
“李厚之,你个阴柔小人!”
......
朝堂外白雪晃眼,朝堂内乌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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