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当日,朱凤卿一早就赶过来催着许清洗漱更衣,然后拉着他出了门。
马车早早备好停在门口。
看到马车旁牵着马,许久未见的人,忽然眼前浮现那九年间发生的一幕幕,许清眼眶一热。
那人也看到他们,上前来行礼。
他深深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只是喊到许清的时候声音有些嘶哑:“主子,许……公子,马车已经备好。”
阿难消瘦许多,人也不如以前精神。
察觉到许清在看自己,阿难头低得更低了。
即使他骗了自己,但那些年,他确实照顾自己许多,若不是有他在,他在江家的日子,想必会更加难过。
许清稳定下情绪,装作若无其事问候道:“你最近好吗?”
阿难身体轻微一颤,只不过没有朱凤卿开口,他不敢私自答话。
朱凤卿眼神撇向他:“公子问你话,为何不答?”
阿难马上恭敬回答:“谢公子挂念,属下很好。”
一段时间不见,竟生疏至此,许清沉默良久,心想:终归是回不去了。
放弃般自嘲地笑了笑:“那就好。”
终究是朱凤卿受不了许清这样一直盯着别人看,将他拉了走。
“走吧,上车,该出发了。”
车轮滚动在崎岖的山路上,车内却四平八稳如履平地。
这是打从进寨子后,朱凤卿第一次带他进城。
到了城门口,掀开帘子一看,城门上写着“姑苏”二字。
原来他已经离开广陵到了苏州附近。
他从朱凤卿那里得知此次宴会乃是姑苏首富林府举办的,林老爷乃是进士出身,入仕翰林,因为身体不好,不得已辞官归乡,后经商发家,富甲一方。
即使从商,也是儒商,林老爷知识渊博,乐善好施,交友广泛,喜爱与诸位文人墨客交流学问。
近来,林老爷得了几盆世所罕见,价值连城的极品菊花,于是便办了赏菊诗会,邀请众多大儒名士前来赏菊作诗。
姑苏首富,林世谦。
他认识,江家与林家做过不少生意,他曾代表江家与他谈过生意。
是个非同寻常的人。
他们到得早,赴宴时宴会上还没到几个人。
许清以往帮着江家做生意,与苏州这边常有往来,不少富贾商户都与他相识,今日难保不碰到熟人。
只能尽量低调,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朱凤卿拉着他,他便跟着朱凤卿后边往里走。
一路走来好似路过众人的目光都打量着他,也听到了些闲言碎语。
“咦,你看那个不是江家那个男妻吗?”
“是他,我跟他谈过生意,见过他,不可能会认错。”
“最近没在江家看见他,他怎么跑姑苏来了,他旁边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听说江家背地里闹得满城风雨的在找他呢。”
有时有个把两个认识朱凤卿的人会上来打招呼,笑着与他寒暄:“商老板!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朱凤卿敷衍着客套道:“好得很,劳烦惦记。”
很快对方便将注意力转到他旁边的许清身上。
“这位……”
朱凤卿就随便给许清编了个身份:“娘家表弟。”
围观的人神态各异,都表露出不可置信。
“还有这层关系?”
“从来没听说过呀。”
“要是商老板的亲戚,江家敢这么欺负他?”
对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很快恭维起来: “不愧是商老板的表弟,果然是容貌不凡,气质出尘。”
旁边的人立马附和:“是呀是呀。”
“哦?在下与商陆兄同窗十载,从小一起长大,不知商陆兄何时冒出来一个表弟来?”
这时一个身着青衫手摇折扇,头上还插了支笔的书生听到他们的谈话,从旁边走过来。
看到来人,许清当即脸一黑。
众人纷纷与他打招呼:“诶呀,包老板!”
来人对诸位点点头,就表明打过招呼了。
他的黑粉头子,青天书社,包涵。
他不是在广陵吗,怎么也跑苏州来了?
这样说,苏云悠和江易是不是也有可能在这里?
想到这,他立马就想走。
被朱凤卿眼疾手快拉住。
“你要去哪儿?”
“回去。”
朱凤卿心思灵巧,一眼就看出来许清为什么不乐意了,赶紧哄道:
“这才刚来,做什么急着走?”
许清斜眼看了朱凤卿一眼,他现在有点怀疑朱凤清千方百计带他来场诗宴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姓包的在这,江易和苏云悠是不是也来了?”
朱凤卿也不避讳,直爽回答:“有可能,怎么你不敢见他们?”
“我不想见他们。”
“若是你真的放下了,又怎会害怕见他们?”
“你不要对我施激将法,没有用,我就是不想见他们,我要走。”
见到许清气得不轻,朱凤卿上前拉了拉许清的袖子,凑在他耳边用,只有一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你一个人出不去,别急,跟我来。”
“诸位,告辞。”朱凤卿与来与他搭话的人打了声照呼,就将许清带离了人群。
包涵看了他们一眼,也跟了上来,跟在许清旁边阴阳怪气揶揄他:
“诶呀,亏得江府满广陵找你,你这是又攀上高枝了?没想到,你手段还挺多。”
他“啪”地一下收起扇子,敲打着自己的手心,又扭头看向朱凤卿:
“真是万万想不到,你们俩能走到一起。”
许清嘲讽地看了他一眼:“不要说的我好像巴不得跟他扯上关系似的,你以为我愿意跟他走在一起吗?”
“这么说,你还是被强迫的?”
包涵纳罕地吸了一口气,看向朱凤卿:“诶,商陆,我明明记得你以前很讨厌他的啊?”
朱凤卿似笑非笑:“哦,是吗?那你一定记错了。”
包涵用扇子挠了挠头:“这么说,人真是你藏的?我们找人找了一圈了,你偷偷将人藏了起来,这事你办的可不对。”
“是我将他藏起来不假,即使我不藏他,你不妨问问他,愿意见你们吗?”
包涵看向许清:“你给我的留书,我看了,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最后死心,远走高飞,结局十分完美。”
“不好吗?”
“好,当然好,只不过你也不该一言不发就消失啊,连江易都不知道你的行踪。”
“他没必要知道,我已与他合离,往后再无干系,我消不消失对谁也不重要。”
包涵惊讶:“和离?什么时候的事,不曾听江易说过。”
“不信,你大可去问他去!”
“哼,和离?就你也配与我和离,你是我江家捡来的奴隶,就算要分开,也只能是我休了你!”
怒不可遏的声音从树后传来。
几人纷纷看过去。
就看见江易脸色铁青,浑身煞气地从树后慢慢走了出来。
他双目猩红,死死的盯着许清,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二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见面了。
许清喉结动了动,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决心:“你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和离书我已写好,寄给了你,从此我们一拍两散。”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清儿。”
“站住!”
朱凤卿安抚地握住许清的手,与此同时,江易冲过来一把抓住许清的胳膊。
三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僵持住。
江易看了一眼朱凤卿拉着许清的手,眼光恶毒仿佛淬了毒的针,转而皮笑肉不笑,阴狠的盯着许清: “ 看到我就那么急着走,是不是心里有鬼?”
可能受他压迫已久,许清不由自主地发怵,但他咬死牙根不松口:“我怎样,你管不着。”
江易仿佛一头被刺激红了眼的狮子,怒吼道:“我管的着!和离我不同意,你还是我的妻子,我当然管的着!”
许清丝毫不退让,鼓起勇气正面江易的霸道强势,“和离你不同意,我就休了你!”
江易的表情顿时狰狞如恶狼,他仿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
许清眼眶早已被刺激得泛红:“我说,我要休夫!”
说着他坚定决绝拔下头上的簪子,当着几人的面,掀起一方衣角直接割断。
断袍绝义!
未料到他竟如此绝情,江易愣在原地,怒极反笑,“许清,别胡闹了,有话我们回去好好说。”
说着他强硬地拽着许清的胳膊,将他从朱凤卿身边拉到自己身边。
朱凤卿害怕伤到许清,不得已,只能松了手。
许清被扯得一踉跄,撞进江易怀里,疼得皱了眉,手中发簪也脱手落地。
“清儿!”
这番动作看得朱凤卿眉心一抽,正要去扶他,却被江易挡在身前拦住。
他面色铁青与朱凤卿对峙:“清儿?什么时候开始喊的这么亲了?他是我的人,清儿也是你能喊的吗?”
两两对视,互不相让。
朱凤卿面沉如水,就连那双眼角上扬,常年似笑非笑的眸子也冷了下来,仿佛凝结上一层冰霜,压迫感极重。
情况剑拔弩张,事态一触即发。
包涵眼见着情况不对,赶忙上来打圆场:“许久未见再次重逢,这是好事呀!怎么整得如此剑拔弩张?大家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他尴尬的笑着,笑着笑着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现场凝固的氛围没有丝毫松动。
许清挣扎着还想从江易怀中出来,却被死死按住,逃脱不得。
语气中带了哭腔:“江易,你放开我!”
江易仿佛一头咬住猎物喉咙的野兽,不允许猎物有丝毫挣脱的可能,阴狠地看向朱凤卿,“商陆,没想到啊,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这江家弃夫感兴趣了?
你若是饿极了,我手中也有不少美人,大可全都赠予你,哪个不比这贱人强?包你满意。”
不爱他又何必羞辱他?许清心像是被针刺般丝丝发疼,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牙齿快要将嘴唇咬破。
朱凤卿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意,被他垂眸隐了去,他皮笑肉不笑问道:“哦?谁都可以,苏云悠也行?”
江易脸色一变,立马反驳:“云悠不行!除了云悠,其他任你选。”
朱凤卿冷笑,手中力量渐渐凝起,若是江易还不放人,他就直接动手。
“柏远,你……你们在干什么?”关键时刻,一道熟悉的清亮声音响起,众人纷纷转头循声望去,苏云悠迟疑着走了过来。
柏远是江易的字。
看到苏云悠,江易愣住,眉头微皱,面色几番变化,放缓了声音:“云悠,我不是叫你在那里等我吗,你来这边做什么?”
朱凤卿手中凝聚的内力顿时消散,眼中寒意渐渐融化,笑了起来:“云悠,你来的正是时候。”
苏云悠的眼神落在江易怀中的许清身上。
这下好了,人都齐了,见此情景,包涵表情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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