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软,好了没?有人过来了。”
“好啦,哥哥。”
柳玉瓷一大早人还迷迷瞪瞪的没睁开眼,就惦记着昨天的小哥哥了。
漱口在念,朝食也念,听爹爹说小哥哥过得惨,更念个不停,直央着哥哥一起来找煦哥哥玩。
这会子看到吴煦舀水洗脸,放了大半的心,踩着自家哥哥的肩下来,顺势落进哥哥怀里,咯吱咯吱笑。
柳玉岩起先见自家小可爱一心记挂那小子,还有些吃味,现在软乎乎的瓷哥儿抱着,什么想法都没了。
算了,软软开心就好。
“喂,你们找我?”吴煦昂头走近,两手背在身后,看着小乞儿似的可怜娃做足了地主大老爷的姿态。
柳玉瓷见他过来,忙拍拍哥哥肩膀,柳玉岩不言自明,将弟弟稳稳放下。
“说吧,找爷……”
话没说完,就见柳玉瓷往兜里掏了掏,小心翼翼捧着一个东西过来,拿棉布手绢细细包着,叠得方方正正的。
“煦哥哥,快吃糕糕,可好吃啦。”
尚未出口的话就这么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噎着,吴煦觉得自己饱了,心满满涨涨的。
“咳,那什么,交换吧,我不白吃你的。”边说边把背在身后的吃食提溜出来,果断塞给柳玉岩,又从柳玉瓷这拿了糕点。
他轻轻地翻开外边的手帕,露出里面的米糕,晒干的桂花籽点缀在上头,经隔水蒸,蒸汽晕染后把桂花的香都沁进去了。
趁肚子咕噜叫起来之前,他赶紧咬上一口,糯滋滋的,松软筋道,用嘴那么一抿就化开了,桂花的香气充斥在口腔。
吃着比闻着还香,甜也甜得恰到好处,一点不发腻,不一会儿功夫,一连四块米糕都吃进肚了。
“喏,这也吃了,我跟瓷哥儿吃了朝食来的,留两个鸡蛋尝尝味就成。”
水煮蛋自然是水煮蛋的味道,尝尝也不过是怕吴煦心里别扭的说辞。
裹着肉末的白面炊饼和土鸡蛋,怎么看都不像吴家长辈会给吴煦留的。
柳玉岩把吴煦的炊饼还给他,多的话也不问不说,总归能找着点吃的是不易的。
柳玉瓷见煦哥哥有吃的,倒没有哥哥想的多,单纯的高兴,扬着笑截住了正被哥哥塞进兜里的鸡蛋。
“哥哥,一起吃嘛。”
孩子正处在一起吃更香的年纪,弟控柳玉岩自然无不应的,认命地给剥起鸡蛋。
“哥哥,我们带煦哥哥去庄子玩吧,庄子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好。”
*
柳玉瓷口中的庄子,在离东山村不远的地方,朝村尾方向走,庄子再过去就是西山村。
东山村、庄子、西山村,以及东山村另一头去镇上的官道和村学,正好把整座临安山围住近乎一圈(剩一角深山背后连着其他山脉)。
日子好了,送去读书的多,村学是扩了又扩,愈发热闹了。
那山原本也是无主的荒山,后头出了个霖哥儿和他赘婿——状元老爷赵仕恺,买山、开山,带着两个村子的人行商发家。
村里人光是念着他二人的好还不够,想子子孙孙都记着恩,就以霖哥儿名字的同音字取了山名。
山是归了林家,可村里人照旧可以在前山挖野菜、采野果,人大老爷不计较呢。
往深了走,就被围起来了,里头是林家的果树茶田,日日有猎犬和护卫队巡逻。
深山更是去不得。村人若是打猎,便要去旁的山。
柳玉瓷和哥哥要带吴煦去的,就是林家建在山脚下的庄子。小孩子边走边玩,脚程轻快,转眼就到了庄子门口。
“煦哥哥,我们到了哦。”
吴煦正打量着眼前的庄子,并没看到电视里一成不变的石狮子,反倒在左右两侧各栽了棵迎客松,树冠朝外微微倾斜,礼迎八方四海之客。
正门牌匾是赵老爷的题字“十里庄园”,笔法利落,飘逸潇洒,张弛有度。
“爹爹说,十里是十里春风的十里。”
“十里春风?”
十里春风,十里春风……
现在的吴煦尚不分明胸口鼓鼓囊囊像是包住一团是什么情绪,只在心里反复嘀咕念叨这几个字。
后来的他想,原是软软人如其名,就如一阵软和的春风,隔了不知几亿光年的时空而来,融了春寒,心头乍暖,开了一簇又一簇的春花,绵延不绝。
幸识斯人,方知春风十里不如你是为何意。
“瓷哥儿?”
只见原本关着的大门开了道口子,探出来一个小脑袋,梳着哥儿丱发,怯怯的脸上嵌着双澄净杏眼。
“荞哥儿!我们来玩哟。”
柳玉瓷见小伙伴出来,一手拉一个哥哥,兴冲冲地迎上去。
张荞身后的管事推开门,牵着荞哥儿出来后,抬手行了个礼。
“岩少爷,玉少爷。”
柳玉岩回礼道:“张伯,已说过许多回,庄子是林阿叔的,我们算哪门子少爷。”
“嗯嗯,张伯,你叫我软软嘛,我喜欢。”
“是,岩少爷,好的,软软。”
柳玉岩:“……”
“瓷娃娃,你家是地主?这么穷的地主啊?!”就住几间破屋,穿这么便宜的料子,更没有满身金银首饰……
太震惊了,这是什么远古蛮荒时期啊!
“啊?”柳玉瓷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最后落定在吴煦那身旧麻衣裤腿处的破洞上 ,一脸迷茫。
柳玉岩也很无语,相当无语,对着这破破烂烂却骄横狂妄的小屁孩,深吸一口气,收住了几乎脱口而出的嘲讽。
昨儿个就看出来了,这小孩说不出一股矜贵劲,分明一身破衣烂衫,神情口气倨傲得倒像个虎落平阳的天潢贵胄。
跟以往听闻印象中的吴家孩子,性子亦大相庭径。想来是又糟了不少罪,生了些旁人不晓得的变故,唉,算了。
“我们阿父只是镇上铺子的掌柜,替阿叔管着庄子来往生意罢了,哪是什么地主。这是庄子的管事张伯,张伯。张伯,这是村尾吴家的孩子,吴煦。”
“煦小公子好,你们来玩的吧?快进吧。”
张管事得体地“忘了”吴煦轻狂之言,似看不到他一身叫花子打扮,客气地请人进去。
张荞早走在了柳玉瓷身边,亲亲热热地拉着手,面对生人还有点害羞,便不曾开口。
柳玉瓷边跟大家进去,边用空着的手偷拉哥哥的衣袖,跟哥哥咬耳朵,“哥哥,我们很穷吗?那软软下次少吃一碗饭哦。”
柳玉岩听着弟弟的稚语,一时无言以对。
再往前家里是不宽裕,可软软出生不久,阿父跟爷奶就分了家立起来了。在林阿叔的帮衬下,家底越攒越厚,现如今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
别说自家穷,就是十里八乡现也少有穷得吃不上饭的人家。自然了,像吴家继夫郎这样故意磋磨人的不算。
瓷哥儿怕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家穷吧。不过,想到向来爱吃的软软一脸纠结不舍地说少吃一碗饭,真的好可爱呀。
“吃得起,多吃十碗都养得起软软。”
柳玉瓷一听不用省着吃,眼睛瞬间就亮了,山间一簇簇新开的梨花都不及目下软软的笑靥。
“张伯,婶婶今天做什么好吃的呀?唔,软软可以吃……嗯……可以吃一只大烧鸡和十只小小酥。”
“哇,玉少爷可以吃这么多呀?”
“嗯!哥哥、煦哥哥、荞哥儿一起吃。”
柳玉瓷想到烧鸡就感觉肚子在叫了,掰着手指数人头,等会好分配吃食呢。
“煦哥哥吃鸡腿,荞哥儿吃鸡腿,哥哥吃鸡翅,软软吃鸡翅……”
“瓷娃娃,我不吃鸡腿,吃厌了,你吃。”鸡腿算什么好的,小爷在家吃的都是鲍参翅肚。
“胖软软,净知道吃!”
“软软不胖,软软可爱。”
“嗯,瓷哥儿可爱!”
一行人就这么说说笑笑,朝内院走去。柳家哥俩拌嘴逗乐,荞哥儿无脑软吹,吴煦则是仔细观察着周遭的环境。
*
农家庄子虽不比江南园林,随处可见的亭台楼阁,雕栏玉砌、典雅秀丽,但胜在设计巧妙,删繁就简、宽绰大气,彰显主人家的从容气度。
柳家在十里庄园是有院子的。
有时是柳父做事晚了歇在这,有时是俩孩子玩累了便留下了,又或是林霖回村,柳阿爹会住下陪陪儿时密友。
总之,庄子落成时,林霖便拍板为柳阿爹留出一处清幽小院。
柳阿爹推拒不下,夫夫俩便只更尽心为林霖打理生意。
也是因此,柳家的四间青瓦房从不曾计划扩建,家里左不过四口人,堂屋连同辟出的小书房是一间,他和相公住的正屋是一间,俩孩子再一人一间,很是够住的。
再就是柳阿爹一直记着林霖说的,在京都等他们前去团聚呢。
他信自家儿子,将来定能金榜高中的。他虽嘴上自谦,心里一直热烙烙地惦记着呢。
霖哥儿是他见过最了不得的哥儿。
林霖说读书好,哪怕前些年家里艰难,村学尚未开办,他仍咬牙坚持送大儿子去镇上私塾。
林霖说哥儿要自立自强、博学广识,他就顶着旁人的不解目光,便是村学不收哥儿,也要千方百计找来愿教的夫子授课。
便是他自己,这里跟着学一点,那边自己抽空多念些书,也认了不少大字,能琢磨出不少道理呢。
这厢几个孩子在庄子玩乐,柳阿爹就在家想瓷哥儿开蒙的事。
公公不喜哥儿念书,来家疯闹了两回,可把好不易请来的夫子给气坏了,请了假修养身子,总得想个法子……
要么就去庄子教,像荞哥儿,佃户家的哥儿,索性一起学了,也给软软做个伴。老爷子想闹,就拿林霖出来挡,再不济还能叫护院赶出去。
是了,这法子好。再就是吴家那孩子是个可怜见的,他若是愿意,可跟着一块学。
熊孩子吴煦表示,不,他不愿意!
只是他还不知自己即将重回学堂,捧起书本苦读,体验一回古人的“悬梁刺股”。
他这会子正当着小夫子,给几个孩子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地讲封神演义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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