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四日的傍晚，船只靠近了火岩岛。
他们这一路都有桃花谷的幻术师施法隔绝外人的视线，因此，理论上是没有人知道他们到达火岩岛了的。
然而，众人还来不及隐藏进山林，便看到了背对着夕阳，稳稳向他们走来的红衣人。
红衣如枫，黑发如墨。是一位年轻男子，周身隐隐散发着上位者的威压。
幽昙穿过众人，迎上了来者。
圣童和仙姑也不由自主地跟随上前，因为她们都从那股威压中看出了来者的身份：巫师之神，尊艾。
幽昙故意摆出几分孤傲，带上透着冷意的微笑，“尊艾亲自迎接，真是够给我们面子的。”
“神女，你终于来了。”男子眼中含着兴奋。
圣童已经抽出了腰间的蛊笛，仙姑指尖轻轻摸索着，落下几粒粉末。
“且慢。”幽昙瞄了她们一眼，再次看向尊艾，“你有话要说。”
“不错。”男子勾起一抹笑，“只是不知，神女有没有这个胆子，一个人跟我去茶楼吃个茶？”
清辞这时也靠了过来，轻轻勾了勾幽昙的衣袖，试图阻止。
幽昙却轻轻一笑，“好。”
“小昙。”清辞轻声呵斥。
幽昙却是给了清辞一个宽慰的笑，“放心，我不会有事。倒是你们，警惕周围有埋伏。”
这是兵分两路的意思，清辞终究点了头。
跟着尊艾踏入一座小小的茶楼，在靠窗的雅间坐下，为他们倒茶的是秋沐。
幽昙只看了一眼茶水，并没有要喝的打算。
红衣男子率先打破了沉默，“在下血玉教教主，澹台羽弘。也确实是这一任的尊艾。”
“清幽阁，幽昙。”幽昙也简单做了自我介绍。
“我知道。”澹台羽弘淡然回应。
雅间再度陷入沉默，三人甚至就连动一下都没有。
还是澹台羽弘先开口了，他的视线落在昙灵剑上，“你知道这把剑是怎么来的吗？”
幽昙吃不准对方问的是什么，因此继续沉默。
澹台羽弘也完全不在意幽昙有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曾经昙族有一个铸剑师，奉族长之命铸造昙灵。此剑有灵，全因为比寻常刀剑多了一个血祭的步骤。因此，此剑很强，也很难驾驭，持剑之人往往反被控制，嗜杀成性，万劫不复。”
这部分的传闻，幽昙也是有所耳闻的，因此也就静静等着下文。
他果然是接着说了，“昙灵出世的那天，昙族族长便下令将铸剑师灭口了，连带着所有参与了铸剑的工匠，全都死在了铸剑阁中。但百密必有一疏，那位铸剑师的妻子逃出了灵溪峰，一路渡海南下，来到了火岩岛，在这里诞下了铸剑师的遗腹子。为了躲避昙族的追杀，铸剑师的妻子和后人此后便随收留了她的当地人，易姓为‘澹台’，而血玉教，便是为了向昙族复仇而存在的。起初实力不足，到我这一代，终于有了足够灭掉昙族的实力。”
夏沁曾经说过一句“‘澹台’一族，是不存在的”，因为他们原本是昙族的分支，本来都是萧氏之人，只是为了躲避追杀而隐姓埋名。
幽昙曾怀疑过，灵术与巫术有那么多的相似之处，二者或许并非泾渭分明。眼前这位教主的存在，便是验证了她的猜想，强大如昙族的灵术师，是可以做到欺天的，成为巫师，甚至夺取了尊艾之位。
“你并不惊讶？”澹台羽弘看着幽昙毫无波澜的神情。
“大致猜到了。”幽昙淡淡应了一声。她早有想过，血玉教恐怕是和昙族有仇的，不然不论是想要霸占中原或是怎样，都不太可能先对昙族下手。毕竟，他们本来也和萱族和桃花谷那样，并不是很乐于掺和中原的事的。
“已经过去几代人了。”澹台羽弘叹息一声，“那些恩怨，都是早已成灰的先辈们结下的。若你不是神女，我不会针对你。但是没有如果，所以，我的先祖们尝过的痛苦，必须让你们也品尝一遍。”
这就是为什么，血玉教灭了昙族，明知道神女逃脱却没有着急斩草除根的原因。当年他们逃出了一人，如今便也还昙族一人。但是，幸存者注定不得安宁，始终生活在彷徨中。
而且，作为尊艾的澹台羽弘，术士的尊严也不允许他在神女弱小的时候直接掐灭。他更期待一场势均力敌的厮杀，向先祖和昙族人证明，他真正战胜了昙族。
“看来，这一战是无法避免的。”幽昙轻轻拂过昙灵的剑鞘，冰冷的触感自指尖传回大脑。
“不错。”澹台羽弘回应，语气淡而无情。
随着他的话音而落的，是窗外的术法炸裂声。
楼下一道阵法刚刚被仙姑破坏，一旁的秋沐皱了皱眉头。
澹台羽弘给了秋沐一个眼神，秋沐点头，转身跃下楼去。
幽昙也趁机拔剑，偷袭澹台羽弘，却被对方仅用两指夹住。
“神女，你确定要现在斗个你死我活吗？你的朋友们，恐怕有麻烦了吧。”澹台羽弘看向海滩那边，日已西沉，漆黑的夜空下，是熊熊燃烧的烈焰。
幽昙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海边的异状，几乎毫不犹豫地抽回剑，跃出窗户，向着海边去了。
这边有圣童和仙姑对付血玉教的圣使，不知道死了的木和土两个位置有没有补上新人，即便是二打五，她们也应当能够应付。
澹台羽弘就算要出手，也一定会追上幽昙，优先对她下手。
这么一判断，幽昙便不再与澹台羽弘纠缠，赶回了海滩边，加入到了这场混战中。
船只燃烧不止，海滩沦为战场。
血玉教的这把火，放得众人有些措手不及。救火的、御敌的、救人的……刚刚还平静的海滩，瞬间杀声一片。
银色的灵光在夜色中跳动了几下，幽昙身边的那些血玉教教徒应声倒地。幽昙毫无感情地扫过一地残骸，眼神仿佛凝结的冰霜。用力挥去了昙灵剑上的血滴，无声地叹息，微微闭上眼睛。
幽昙并不是没想过，但知道真相还是有些惋惜，这一切原来真的都是因为昙族而起。只是昙族内斗，竟然将整个江湖牵连？
若这天下是一盘棋，谁是棋手，谁是棋子？原以为如今的清幽阁已经足以与血玉教一战，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澹台羽弘设计好的游戏吗？
“小昙！”在远处的清辞，看见了持剑向幽昙刺去的澹台羽弘，飞身赶去的同时，一声惊呼已经出口。
清辞的声音将幽昙从思绪中拉出，回头，剑面反射的白光闯入眼角，但已经来不及提剑格挡。
在幽昙做出反应之前，便被人用力一推，向一旁摔去。摔倒前，幽昙看到了一抹夏日山中竹林的绿，以及白刃上妖冶的红。
是孟箫及时撞开了幽昙，但自己却来不及躲闪。
澹台羽弘手中的剑迅速地没入了孟箫的胸口，流淌下来的鲜红将翠竹般的绿衣染红。
孟箫拼着最后一点意识，手中的刀砍向了澹台羽弘的右手。
却是红衣一扬，那血玉教主快速拔出了剑，轻轻一挥打落了孟箫手中的刀，同时展轻功后退拉开了距离，使得孟箫最后打出的五根毒针，无一命中。
澹台羽弘拔回剑的一瞬间，伴着毒针一起洒落的是伤口中喷出的血。
再次回过神来的幽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鲜血如喷泉般溅出，相思刀无力地落向地面，斜斜地插进沙土里，刀的主人也无声地倒在了这海滩上。
“孟箫！”幽昙冲了过去，丝毫不嫌弃满身的血污，扶起了孟箫，伸手按住他胸前的伤口，想要阻止还在不断涌出的血。
“小梦……”孟箫轻轻发出了声音，却已经气若游丝。
幽昙用力摇头，抱着孟箫的手上力气更紧了些，却没有说出什么。
“再叫一次……师兄……可好？”孟箫说完便失去了所有力气，气息全无。
“师兄。师兄？”似是太久没有说过这个称呼，幽昙的声音中有些生涩，有些颤抖，“我叫你了，你怎么不理我？说好的天涯海角，你都陪我走。说好的随我任性，你都会帮我……你不是想要我喊你师兄吗？你倒是起来听啊！大师兄！”最后的一声，喊得太过用力，甚至都破了音，但是那个常常独坐幽篁里的人，再也无法听见。
近在咫尺的两剑相击之声，清辞的赤霄格开了澹台羽弘的攻击：“小昙，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
幽昙深深吸了口气，长长地吐出来，轻轻放下了孟箫，再次握剑，起身。
清辞正和澹台羽弘对着招，那澹台羽弘满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即使是清辞都只是勉强能与他一战。
昙灵剑轻轻挑起，幽昙脚下一个点地，跃到了澹台羽弘的身前，银光交替了绯光，两人没有对什么暗号，却配合地分毫不差。在这数年的相处中，彼此早已熟悉了对方的剑路。
澹台羽弘正面迎上清辞和幽昙两人的招式，背后还扫来了一条长鞭，那是赵家的小女儿赵云英。
不远处海面上的船只，火势已经扑灭，看起来船只损伤并不严重，甲板上弓箭手张弓搭箭瞄准了澹台羽弘，箭上都绑着火药。
【剧组幕后闲聊】
导演：点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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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剑指血玉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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