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澜平和我入行的契机一样，都是卷入了一场混沌封印的任务中，只不过区别在于，他卷入的任务正好是我负责的。”
吴杉接到任务以后立马启程，前往永兰附近的一个小山村——他要封印的混沌就在村子后面，一片荒无人烟的土坡上。
西北山连着山，土坡也显得司空见惯，长年累月的风沙侵蚀了山体，在山中留下了一个个中空的洞穴。
这些洞穴都是天然的产物，有些结构不稳定，说不准哪天就悄无声息地坍塌了，而有些则成为了人类的居所，盖不起房的人在山下找个差不多的洞穴，门板一装，就是个简易的住处。
在人类的聚居地之外，大部分洞穴都是无主的。周澜平出身农村，小时候就喜欢和一帮差不多大的孩子往山洞里钻。洞穴遮风，他们只需要抓一把干树枝，就能在洞里生出一团暖融融的火来。
这一天，周澜平干完了农活，正想回家喝口水歇歇，一个同村的小孩跑过来，非要让他带着自己上山烤蚂蚱。
周澜平在孩子们眼中一直是个好说话的大哥哥，那小孩撒了会儿娇，周澜平只好放下手里的东西，陪着他一块儿上山。
荒凉的群山中杳无人烟，贫瘠的黄土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灼人肺腑的热度。周澜平和村里的小孩钻进洞里，在晦暗的洞穴深处升起了一团耀目的火焰。
两个人将蚂蚱架在火上，被烈火烤出了一层薄薄的热汗。周澜平看了眼洞穴外面，午后的大山中没有风，到处都弥漫着火气，他身处烈火中央，心里也跟着躁动不安。
“哥，这个烤好了，你尝尝？”
周澜平回过神，看着小孩递给他的木签，笑着说：“你先吃吧，火上还多着呢。”
就在这时，平静无波的山上突然起了一阵风，漫天的黄沙盖住阳光，转眼掀起了一片巨大的沙尘暴。
小孩嘴里面叼着蚂蚱腿，愣愣地看着洞穴外面，拽住周澜平的袖子模糊不清地喊：“哥，哥！”
山洞里也随之溜进来一缕呛人的微风，灼热的火苗扑闪了几下，在洞壁上投下几道诡异的黑影。
“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周澜平躬着腰走到洞穴外面，一冒头就被疯狂涌动的黄沙迷住了双眼。
这场沙尘暴来得分外蹊跷，汹涌的狂风卷起了地上的土石沙砾，形成一道盘旋不去的龙卷，周澜平站在洞口，如同扎在地上的青竹，在飓风中艰难维持着自己的脚步。
四野的能见度几乎降到了零，周澜平看不清脚下的路，他独自走在狂风中，鼻腔里灌满了难闻的土腥味。
荒山上杳无人烟，周澜平走走停停，已经找不到来时的山洞了。他朝着风暴的源头缓缓靠近，忽然，沙尘中出现了一道亮眼的红光——
“躲开！”
风里传来了一个模糊的声音，周澜平一时没反应过来，红光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刹那间，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风暴中冲出来，抱住周澜平的腰，一下将他扑倒在地。
两人在地上打了个滚，灼人的光束烧穿了周澜平的衣摆，对方压在他身上，筋疲力尽地抬起头。
“你没事吧？”
周澜平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光再一次出现了！
他蓦然一下抱住身上的人，用尽全力朝旁边一滚，光线擦过两人的身躯，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漆黑的焦痕。
“这是……这是什么？”
周澜平一开口就吃了一嘴沙，他艰难地转过头，将那人推到了一边。
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似乎受伤了，周澜平在遮天蔽日的土腥味中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他一个翻身坐起来，看了看这个倒在地上的男人。
刚才的光线是幻觉吗？
不，不是，周澜平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烧焦的衣服，他一个在山里生活了十几年的农民，完全想不到这东西的由来。
“别，别怕，你找个地方躲着，不要过来。”
男人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看都不看周澜平一眼，跛着脚，一步一趔趄地走向了风暴中心。
周澜平低头一瞧，男人小腿的裤子已经裂开了，刺目的鲜血正滴滴答答地顺着裤管往下流。他咬咬牙，起身追上了男人的步伐。
这场沙尘暴没有任何停歇的迹象，周澜平眯着眼在沙土中穿行，他说不了话，也不知道前面这男人的身份，只能跟着他慢慢地朝前走。
那男人察觉到了身后的人影，可他已经没力气劝对方回去了，两个人沉默地走在山坡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看不到山顶与悬崖，随时都有摔下去的危险。
忽然，狂乱的风声一静，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尘沙悬浮在半空中，铸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城墙。
周澜平心里忽然产生了某种不好的预感，他下意识往前一跃，抓住那个男人的衣领，男人被他拉得脚步一顿，堪堪停在了倾斜而下的山坡边上。
一点，就差一点，这人就要当着他的面摔下去了！
就在这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刚刚消失的红光再一次来到两人身后，穿过爆土狼烟的沙尘，对准了周澜平的后背。
男人转头道谢的一刹那，红光倾斜而出，他立马抓住周澜平的胳膊往后一撤，右脚踩空的瞬间，两个人抱在一起，沿着陡峭的山坡骨碌碌滚了下去。
细碎的沙石磨破了周澜平的皮肤，在他身上刮出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他咬紧牙关，死死抱着男人，两个人一路滚出去不知多远，男人的头撞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登时晕了过去。
“你……啊！”
周澜平感到身下一空，凭空出现的土坑兜住了他俩的身躯，他在土里翻了几圈，松软的黄土糊住了他的口鼻，把他呛得死去活来。
“你没事……咳！”
周澜平艰难地爬到男人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他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高耸的山顶如同巨人压下来的手指，顷刻间就能将渺小的两人碾得粉碎。
男人还活着，后脑勺流了很多血，他仰躺在土堆里，对周澜平的呼唤全无反应。
周澜平抬头一看，山顶的沙暴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蔚蓝的天空重新占据了他的视野，那突起的怪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来无影去无踪，仿佛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真的是幻觉吗？
周澜平迷茫地抬起头，受伤的身体后知后觉地向他发出警告，他眼中只剩下一片灼热的白光，在晕眩中渐渐变成了闪烁的雪花点，随后“滋啦”一下切断了信号。
“等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躺着了，就是你姐出面善后的。”
吴杉吃饱喝足之后点了根烟，等他讲完故事，那烟也差不多烧到了尽头。
时衍冷冷地看着他，沉声道：“既然你晕过去了，那混沌是谁封印的，时初么？”
时衍根本不中他这颗烟雾弹，准确地切到了问题的核心。吴杉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笑着说：“谁知道呢，总有好心人能替我完成任务，我可真幸运。”
“但我猜，大概率是周处吧。”
吕景然几根手指在桌面上敲出了一连串清脆的响声，他抬起眼，笑眯眯地看着他：“周处应该有些不同凡响之处，您还没告诉我们。”
吴杉的视线转到吕景然身上，徘徊良久，似乎想通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逻辑空间里看到的？你还挺机灵。”
“周澜平身上的确有些奇异之处，这也是他加入封管局的主要原因，虽然不知道上面是怎么研究的，但我们一致认为，他的血可以封印混沌。”
吕景然微微一怔，下意识脱口而出：“什么？”
吴杉耸了耸肩，开口说道：“我们只是个20来人的小分局，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你要想知道原因，那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不过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放心大胆地让你们进逻辑空间吗？现在答案已经出来了，我们分局至今还保留着一部分周澜平的血液样本，我们利用这个样本来进行封印，容错率基本能达到90%以上，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呢，你就提前把它解决了。”
吴杉寥寥几句话，基本解释了吕景然所有疑问。
吴杉并没有打算报复成海分局派来的外援，也没有弃普通人的性命于不顾，虽然周澜平的死在他心里仍有疑问，但至少还保留着最后一点职业道德。
当然，这也说明永兰分局一直以来提交的无伤报告都是货真价实的，只不过他们比别人多了样东西，而这样东西一直都是局里的机密……
不，或许上面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一直默许他们的行为。
“所以你想说，周处之所以调任成海，就是因为他的……嗯，他的血？”
这话题实在有点出人意料，吴杉又从烟盒里拿了根烟，凑在打火机上点燃了。
“在我那次任务不久以后，封管局就派调查员找上了他，让他详细阐述当天发生的事。”
“他们来来回回车轱辘似的问了好几遍，最后那群人没办法，问他愿不愿意加入封管局。”
周澜平是一个农村出身的大学生，即使毕了业也很难留在城市发展，他要养活自己，还要赡养他爸妈，城市那种信息流飞速涌动的地方不适合一个追求长期稳定的人。
但他要是能进政府机关呢？
封管局有自己的编制，有优厚的津贴福利，有各种各样完善的社会保障，最重要的是，它还拥有几项巨额的人身保险。
无论封管局的任务有多艰辛，对他来说，可能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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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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