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澜平接受了这份工作，一毕业就来我们分局报道了。”
吴杉叹了口气，似乎觉得很遗憾，但同时又有点淡淡的怀念：“但那时我们还不知道他的血有什么用，大家都是按普通外勤的要求工作的，澜平跟着我，表现一直都很优秀。”
“他本来就是很优秀的人，干活认真、踏实，脾气也好，大伙儿都喜欢他。”
吴杉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吕景然蹙起眉，疑惑道：“什么？”
“没什么，他在局里这段日子一直住在我们的员工宿舍，每周回一趟家帮忙干活，工资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留下吃饭，另一部分汇给他爸妈。”
在封管局任职的外勤工资一直都很高，这和他们豁出性命干活有很大的关系。周澜平短短三个月的工资就抵得上他们家一年的收成，自那以后，他就变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也是村里人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后来他参加转正考核，和我一起进入逻辑空间，我才发现他的体质和别人不一样。”
吴杉将身子往前一倾，神秘兮兮地说道：“他的血能直接瓦解混沌，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我亲眼见到逻辑空间在他的血液面前坍塌，毫无还手之力。”
“毫无还手之力”这话真的一点都不夸张，吕景然想起自己的所见所闻，最后那一段的确有些突然。
原来是“周澜平”身体里的血在帮他。
“这事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我们局的人都知道，毕竟这种事瞒不住，可谁也不想看见自己的同事受伤不是？所以我不建议他用这样的方式进行封印。”
吴杉的目光从面前两人身上划过，嗤笑道：“他是人，不是血包，是人就有人权，凭什么因为某种特殊能力就把他当试验品呢？”
可就是因为这样的特殊能力，他才会被上面选中，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吕景然沉默半晌，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那边时衍依旧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沉声道：“永兰分局这些年一直在用周澜平的血完成任务，如果你之前说的话当真，那这些血又是从哪来的？”
“澜平在知道自己的能力以后给我们提供了一部分血液样本，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原理是什么，但我们可以进行复制，也算近几年唯一的成就了。”
可是复制样本又指的是什么呢？DNA？还是里面一些别的东西？吴杉那样明显就不打算细说，吕景然仔细想了想其中的关联，低声道：
“从周处入职一直到他调任成海，这段期间封管局肯定已经研究出了什么，所以你觉得周处的死与上面有关，想利用我们进行调查，是这个意思么？”
这是吴杉此次行动最本质的目的，尤其在封管局抹去周澜平的存在以后，那种怀疑与愤怒的感觉就愈发强烈，也许他已经用各种方法调查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得到过答案。
“如果他们不心虚，就应该将那次任务的结果昭告天下，藏着掖着没什么意思，除了说明他们心里有鬼，还能说明什么？说明成海分局的人都是一帮废物吗？”
吴杉越说越激动，到最后都快要敲桌子了，餐厅里的服务员忍不住好奇地往这边看。吕景然轻咳了一声，提醒道：“吴处长，我理解你的意思，这样吧，我将我看到的东西跟你分享一下，大家商量商量，也许能解决某些疑问。”
他把昨天晚上跟时衍说过的话又一五一十地重复了一遍，吴杉刚开始听到时还满脸惊讶，到最后越来越严肃，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
“你经历过的这些事的确有点意思，而且……”
他顿了顿，继续说：“混沌居然能复刻历史？这我可从来没见过。”
不光他没见过，吕景然和时衍也没见过。
按理来说，每个混沌的逻辑空间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大到可以容纳星辰宇宙，小到只有一滴微薄的露水，它们能随意制定万物的法则，也能篡改既有的规律，但大部分混沌的逻辑都与现实有很大出入，明眼人一下就能分辨出来。
“虽然在复刻历史，但逻辑空间的容量有限，所以那些历史都是片段式的，缺少前因后果。”
吴杉当了几年的处长，分析问题的时候的确有两把刷子。他望着吕景然的双眼，忽然一下笑了。
“不过说了这么多，我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澜平进入的逻辑空间和我们不一样？”
为什么频率相同的两个混沌会产生这么大的差别？
吕景然靠在飞机座椅上，揣着胳膊，反复思考这一问题。
永兰到成海的这一路上越来越热，没有了云层的遮挡，太阳光直接照在他脸上，照得吕景然心烦意乱。
吴杉最后提出的疑问成了所有人心里的一根刺，吕景然在几个小时内做了许多假设，都被他自己一一否决了。
频率相同的两个混沌自古以来没有任何先例，但如果换算到人身上，就像一对成功降生的同卵双胞胎，两个人基因相同，所以拥有同样的外貌，同样的性别，甚至同样的血型。
最初的混沌中没有周澜平这个人，也没有北方的大将军，更没有他看见的这段历史，他理应重新经历这个世界，而非穿越到某个人身上，为过去作见证。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呢？
吕景然板着脸思考问题的时候着实吓人，旁边的女孩看了他几眼，小心翼翼地往过道边挪了几寸。
时衍正靠在椅背上小憩，窗外的阳光掠过他的双眼，他微微仰起头，伸手拉下了遮光板。
温柔的暖风呼一下扑面而来，吕景然和时衍下了飞机以后直接来到地铁站，坐地铁回到了办公室。
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成海就已经装不下他厚重的外衣了。吕景然刚拉着行礼走出地铁，被兜头而来的热气吹开了毛孔，瞬间出现了中暑的先兆。
商业街依旧是那个商业街，人流也依旧是那群人流，只不过大家不约而同地换上了单薄的短袖，像吕景然和时衍这种裹着大衣的，一看就是外地跑回来的珍奇物种。
吕景然长吁短叹地往前走了几步，望着头顶高耸的写字楼，感叹道：“一朝风雨两天地，唯有出差伤人心啊。”
“咱们局没有出差补贴，走吧。”
旁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吕景然微微一愣，两脚不受控制似的，傻乎乎地跟在时衍身后走进了电梯。
他好像一下变得开朗起来了？
吕景然百思不得其解，照以前两人的相处模式，他说废话的时候时衍都是不搭理他的。
电梯一路奔上了19楼，吕景然踏出去的一瞬间，迎面撞上了程肃激动不已的拥抱。
“驴！天啊，你终于回来了！”
吕景然猝然被这种热情淹没，尴尬地往后小退一步，正好让程肃抱了个空。
程肃两个胳膊交叉着搭在自己肩膀上，难过地叹了口气：“哎，我这么担心你，结果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对，没错，所以你赶紧滚吧，还有好多活没干呢。”
时衍成功忽略了两个精神病的久别重逢，目不斜视地走向付书斐的办公室，将吕景然远远抛在了身后。
他扬了扬下巴，笑眯眯地看着程肃，小声说：“怎么样，这星期没出啥事吧？”
程肃一下收起自己的胳膊，左右看了看空旷的走廊，凑在他耳边说：“你上次封印的那个混沌已经有点眉目了，等下班以后咱们找个地方私聊。”
这么快就有眉目了？
吕景然挑起眉，不信任地拉高了声音：“真的假的，你还有这么勤快的时候？”
程肃顺手给了他一胳膊肘，啐道：“好心当成驴肝肺啊？我跟你说，为了这破玩意我加了三个大夜班，你可得请我吃点好的。”
程肃说完这话扭头就走，临进办公室前还不正经地跟前台打了声招呼。前台微笑着目送他离去，随后立马恢复了冷漠。
吕景然：“……”
付书斐已经跟时衍聊了有一阵儿了，吕景然拖着行李箱站在办公室门前，没精打采地敲了几下玻璃门，办公室里的两人立即抬头。
“进来吧。”
吕景然推开玻璃门，将箱子往旁边一推。四只轮子咕噜噜滚到了墙角，和时衍的行李箱来了个完美的对对碰。
“永兰的情况我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还有些细节亟待补充，但你们刚回来，今天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吕景然刚坐下，沙发还没挨热乎呢，就听到了这么一段别出心裁的逐客令。
“付处，不是，您要是觉得我多余为什么不在来之前说啊，我跑这儿来是为了蹭这么一会儿沙发吗？”
付书斐看了他一眼，依旧是皮笑肉不笑的狐狸样，波澜不惊地说道：“你们不是还得上交盘古釜么，这都是局里的程序。”
他从旁边那堆资料夹中抽出了一本极其单薄的放在桌面上，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了，这儿还有一些周澜平的资料，你们也可以拿去看看。”
哐哐往下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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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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