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们真的要进去吗,这里面看上去怪怪的,进去以后不会有危险吧?”
祁乐那张嘴不知道是怎么长的,说起话来啰啰嗦嗦,比动物园里叽哇乱叫的鹦鹉还烦人。
吕景然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你要是不去就在外面等着,再说话我把你头按池子里去。”
师父的凶残震慑住了这个刚来封管局的实习生,祁乐闭上嘴,硬着头皮,乖巧无比地跟在吕景然身后。
这座琉璃围成的建筑从外表上看更像中世纪兴起的教堂,底方头尖,中间向内凹陷,形成了一片拱形的雕花,雕花下开出一道小门,门没锁,仿佛正对着不远处到访的两位客人昂首示威。
琉璃铸造的外墙犹如教堂内那些富有诗意的彩窗,太阳一照,映出一大片五颜六色的光。
“师父,它正欢迎我们进去诶。”
吕景然回头睨了他一眼,祁乐立马缝住嘴,尴尬地从嗓子里憋出几声笑。
“师父,你看!”
祁乐刚一转头,立马脸色大变,声音劈了叉似的一声嚎,把吕景然吓了一跳。
吕景然登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刚刚消失的陈飞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了房子里面,正对着那个池子,嘴巴里振振有词。
吕景然听不清他说什么,但看此人呆滞无神的表情,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陈飞,别!”
然而这句话终究是晚了一步,陈飞在吕景然冲进来的瞬间,向前一栽,咕咚一声掉进了池子里。
吕景然立马冲到池子旁边,在祁乐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跟着一块儿跳了进去。
“师父!我的天……”
祁乐跪在旁边,犹豫地探向了池子里冒着袅袅青烟的水。
这池子的水是热的,水面上的青烟是上升的蒸汽,吕景然游鱼一般从水里荡过,紧追在陈飞身后,没入了池底最深处。
陈飞像是中邪了一样,四肢没有一个参与挣扎,全都僵硬地贴在身体两侧——他像被人从金字塔中挖出的木乃伊,干涸地向下坠落,直到触及池底那些长满青苔的石头,才恍惚中睁开眼。
“唔,唔唔!”
陈飞突然在水里挣扎起来,四肢乱划,搅起了凌乱的水流,正好挡在吕景然救援的路上。
吕景然不能张嘴,被迫顶着巨大的压力往前游,然而陈飞像是看不见人似的,在吕景然靠近的时候依然拼命扑腾,一巴掌打在吕景然胳膊上,打得他几乎无处下手。
吕景然顶着鼻青脸肿的危险凑上去,一把抓住陈飞的手腕,脚踹在他腿上,两个人立马在水中出现了反作用力,向着相反的方向划出一段距离。
然而陈飞并没有被他消了力道的一脚踹醒,他的癔症似乎更严重了,吕景然的手仿佛变成了钢铁铸成的镣铐,箍得他死死脱不开身。
陈飞一口咬在吕景然手上,把他的手当成了摆在眼前的排骨。丝丝缕缕的鲜血从牙印里渗出来,在温泉中拖出了几道妖艳的轨迹。
吕景然疼得一个激灵,手指动了动,依旧没有放开陈飞。
挤压在肺中的空气像一块通红的烙铁,烙在吕景然胸口上,让他承受着炸开一般的疼。他感觉自己的体力马上到极限了,但眼前这名队友还在要死要活地挣扎,他根本不可能靠一己之力将人送上去。
怎么办,难道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英年早逝吗?
就在这时,头顶的水流似乎出现了一点骚乱,一个模糊的身影从天而降,摆动着灵活的四肢来到他面前,和他一起托住了水中的人。
时衍……
吕景然喊不出口的呼声像一股清冽的泉水,温柔静谧地流淌在灼热的胸口上。他暗地里松了口气,拼着最后的力气和时衍一起,将胡乱扑腾的陈飞送到了水面上。
“哗啦”一声,炙热的温泉溅起了几簇水花,吕景然和时衍带着人破水而出,在祁乐将将欲哭的注视下疲惫地游到了池塘边。
“师父!”
祁乐一下抱住吕景然,激动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随后想起什么,天真地问道:“师父,你脸怎么这么红,底下的温泉水有这么烫吗?”
吕景然浑身的力气都快被抽干了,他悄无声息地推开这只树袋熊,低声说:“要不你下去泡泡?”
温泉水很烫,临死之前的那一眼也同样令人心惊。
吕景然坐在温泉边,扭头看向时衍。
对方几乎跟他一样,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水泡湿了,紧紧裹出一段流畅的腰线。他拨开自己杂乱无章的头发,走到陈飞身边,伸手拍了拍这个随地撒泼的人。
“醒一醒。”
陈飞似乎被水呛着了,被他这么一拍,登时仰着面喷出一口水。
他挣扎着爬起来,撑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嗽,一口口温泉被他从胃里咳出来,他翻着白眼,眼看就要以这个姿势厥过去。
不知怎么的,时衍在他背上轻轻一撸,陈飞立马倒了两口气,趴在地上喘息起来。
“哇哦,师父你是从哪儿学来的土办法,看上去好像没什么科学依据啊。”
这位前医学生·祁乐,看见了时衍妙手回春的一幕,感兴趣地凑到旁边,对着地上的陈飞好好检查了一番。
陈飞目前看起来应该是缓过来了,身体没什么大碍,但是对于他出人意料的反常行为还没有任何解释,祁乐肉眼观察的范围有限,暂时无法看出他隐藏的精神症状。
吕景然喘了两口气后基本恢复了活蹦乱跳的能力,他看了眼后来赶上来的两名队友,首先发出一声感叹:
“真不容易啊,大家又聚在一起了。”
老冯看上去似乎有些狼狈,他的裤腿袖子上全是泥,头发也一绺一绺的,不知经历了什么。
“是啊,真不容易,我还以为我们要一直在外面兜圈子呢。”
关于兜圈子,吕景然实在有话想问,他将陈飞用嘴开门的神奇事迹交代了一番,随后说:
“也不知道他进来以后经历了什么,不会真被逻辑空间里的东西附身了吧?”
逻辑空间闹鬼一事并非没发生过,但那首先是人类的设想,混沌未必觉得鬼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附身……可是他能被什么附身呢?这地方什么都没有,恐怕连鬼都不稀得来吧。”
老冯这话说得有道理,这地方如此贫瘠,就算鬼来了也得饿死。
“那你们又是怎么进来的,那门不是关上了吗,难道你们也和他一样?”
老冯看了眼坐在池塘边休息的时衍,心有戚戚然,悲愤地交代道:
“我本来沿着那道玻璃墙往外走了几公里,一直没找着路,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想回来找你们商量对策。结果回来一看,你们三个都不见了,时……咳,时衍一直站在你们失踪那地方,像是在研究什么。”
那必然是研究进来的方法了。
“我觉得你们失踪那地儿的玻璃墙似乎松动过,但是没找着机关,一直在外面徘徊着进不来,直到后来响起一声防空警报一样声音,那玻璃墙自己就开了。”
防空警报一样的声音……是那声嗡鸣!
吕景然立马想起在自己面前走完了一生的玫瑰花田,反问道:“你们刚来的时候,外面那片沙砾有没有发生过奇怪的事?”
老冯与时衍对视一眼,这回却是由时衍先回答的:“没有。”
“我们是顺着你们的脚印追来的,你们没有在外圈徘徊,直接进入树林来的这儿,对吗?”
吕景然点点头,沉重地说:“陈飞进入墙内以后直奔这头,我们就跟着过来了。”
“穿过树林后有一片沙砾,沙砾尽头就是这座教堂。”
吕景然突然发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他抬起手,打断了时衍的陈述:
“等等,你们没有看到地上的玫瑰花瓣?”
这下连老冯也震惊了,他抬起胳膊,一脸不可置信地指向外面:
“兄弟,你不会是呛水呛傻了吧,你自己看看,外面有你说的玫瑰花吗?”
吕景然和祁乐面面相觑地看了眼彼此,一起转头望向这座琉璃建成的教堂外——
之前他们在来路上看到的那些花瓣已经不见了,如今的沙滩又恢复成耀眼的白,在天光下渡上了一层滤镜般的柔光。
那些从生到死仅仅经历了十分钟,最后化作干尸的艳红之花,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片结界中,像是被沙子吞了一样,一点儿来到世界的踪迹都没留下。
吕景然眯起眼,若有所思地望着那片白沙,嗫嚅道:“那声音,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惜在场只有两个人切实感受过这一神奇的变化,而祁乐又像个大脑发育不全的笨小孩,估计不会对这种事有什么深入的思考。
“师父,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一本小说……”
坐在旁边的“笨小孩”开了口,他对着三个人突如其来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小说讲的是国家秘密建设了一个试验基地,这个基地里做的是一种对当时人们来说异想天开的试验,而这种试验就是用发射信号的方式完成的。①其实我觉得咱们看到的那些,就像是一次失败的试验。”
①该小说指的是刘慈欣《三体·地球往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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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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