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34

闻辞头顶撑着伞,却感觉自己站在雨中,每一滴冰冷的雨水,顺着头顶往下落,浇淋全身每一寸肌肤。

他不会没有预感,在汴之梁脚步停下的那刻,不安就开始在血液里慢慢生长,蛛丝网藤般长满四肢,在他还在无措时,汴之梁再度开口了。

“在你之前,我没有经历过任何一段恋爱,我从不认为自己会喜欢上任何人,也并没有讲感情列入人生计划中,所以感情状态,你大可以放心。我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婚期大概在两年内,所以不必担心我父母那边的问题,在一起的话,我会和父母公开你的存在。”

“我名下有一个唱片公司,这些年一直在盈利,包括这家餐馆,有关忠诚度的问题,感性承诺确实不可信,你愿意的话,我同意利益捆绑,找律师公证,口头的承诺不算,白纸黑字,我亲自画押。”

汴之梁说完这些,好像亲手把自己推上了绞刑台,等待着最后一把斩刀落下。

成年人的感情中,承诺是最微茫的一环,它仅仅限于说出口的瞬间有效,走到最后,皆是各自良心,所以汴之梁清楚,唯有利益捆绑,才能检验真心的唯一标准。

他有诚意,亦有决心,汴之梁把他的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全部摊开到闻辞面前,请他看一看自己的真心。

这是他仅剩的底牌。

闻辞的心停留在赵嘉鸣身上太久了,把他的心遮住,把他的眼睛也挡住了,闻辞听不到,看不到,感受不到周遭的一切,这不对。

是时候,汴之梁该把他拉出来了,他该看一看自己了。

闻辞睫毛颤动了一下,低着头:“所以,这是表白。”

这是一句陈述,没等汴之梁回答,他又继续道:“是喜欢?还是爱?”

一切发生时,闻辞比想象中冷静,也没有太慌张,他一直等待这场撕破脸皮的对峙的到来,真来了,又觉得如释重负。

“不论是什么,在原地肯定是看不清的。”汴之梁嗓音耐心,“闻老师,你和我说过,不确定未来的路,往前走就好了。”

闻辞垂眸看着脚下的水洼,他在水面看到了自己低视角的倒影,那表情…真是难看啊。

“我也说了,安慰别人总比解放自己容易。”

一个往外拉,一个费劲躲,两人迂回地打了几个回合,像一场各执己见的辩论。

“我没办法相信你的爱,也没办法相信爱情,这其中因素太多,也并非赵嘉鸣一人造成,况且……”闻辞尽力维持着平静,深呼吸了一下,“你到底是真心喜欢我,还是一时兴起?或许你自己也不太清楚,汴之梁,爱这个字,太模糊了,太轻,又太沉重了。”

“我不喜欢。”

说完,他手中松开,掌心留下几道醒目的指甲印,那是他与自己博弈的唯一证据。

可惜,汴之梁看不见了。

堂惜年早就不见了踪影,一个人撑着伞走得飞快,天空这时突然起了风,把细密的雨水,吹到伞下,打在人脸颊上,凉丝丝的。

汴之梁被吹得衣摆猎猎,很镇定地扯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闻老师。”

这样的沉寂持续到小馆,两人后来谁也没再提及这个话题,诡异的气氛,以至于堂惜年这样的大条都察觉到了,但她来不及深究,自己却先喝醉。

一整晚,大家都客气到不像话,不像吃便饭,也不像朋友。

闻辞没喝几杯,只是被堂惜年拉着小酌而已,他与汴之梁偶尔不可避免的视线交错,都被两人默契地擦开,或者说,只是他的单方面擦开。

雨声在夜色中逐渐收敛,场歇时,闻辞婉拒了大家的送客好意,汴之梁始终站在人群中,一言不发,他熟练地架起堂惜年,穿进小巷的近道,往回家的路走。

雾霭在群山间快速飘行,雨后,所有的云彩都掉到了人间,南城被笼罩在一片潮湿水汽中,闻辞的背影踏上反光的石板路,一点一点,消失于夜色。

插曲好像揭过了,又好像,谁都没过去。

这夜,闻辞睡得并不踏实,微醺让他脑子保持着昏沉的清醒,他躺在床上,听见郭祁推门进了小院,听见男人女人的声音,然后是水声,关门声。

脑子停不下来,南城发生的一切在他脑海循环播放,他一会儿觉得自己站在讲台上课,一会儿又在蓝镜湖边喊谁的名字,一忽儿又来到了汴之梁的小馆,一个男人的声音似有若无响起。

他潜意识认为那应该是汴之梁的,但他从没有听过汴之梁亲口唱歌,一次也没有……

清晨醒来的时候,他摸到自己发烧了。

放进腋窝量了量,38.5°,闻辞咳了两声,发现自己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嗓子有小人在里面做拉练,不停地拖着重物来回跑。

这算是报应么?

昨天说了不该说的话,伤了别人的心,老天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短暂剥夺了他的讲话权,这是什么道理。

他张开嘴想问问楼下有没有人,却只发出几个呜咽干涩的单词。

没办法,闻辞翻身下床,拖鞋穿到一半,却突然停滞,手撑在床沿,指尖动了动,朝被子边摸索去——

那是一件外套,汴之梁的外套。

而现在,他的外套正躺在自己床褥上,闻辞揉了揉额角,尽力回想昨晚的一切,但空空如也的记忆,除了自己扛着堂惜年走过的那条漫长望不到边际的回家之路,什么也没有。

大概又是他喝晕了犯的老毛病……

云南的天空又广又近,仿佛仰起头,伸手就能够到天,唯一的缺点便是有些晒,闻辞来了不过一学期,手臂已经隐隐有了分界线,于是白天出门,他现在都学乖了,穿上冰袖。

最近是旺季,小城游客不少,闻辞一路走,遇见好几拨向他问路的,大多都是找很出名的雪山打卡地,接着是汴之梁的小馆。

他院子里的那棵槐花许愿树,吸引着天南地北的人,纷沓追逐。

闻辞好心地邀他们同行,等到了门口,他却停下了,姑娘们简单朝他道谢,就此分别,闻辞站在门口朝里探看,试图在人海茫茫中寻找到一个身影,肩膀突然被人撞到,他脚步一踉跄。

“呀,闻老师。”姜水还捏着手机,停止了打字,“不好意思啊,我刚没看见,诶,你怎么不进去?”

闻辞收紧了手中提着的纸袋:“哦……我……”

姜水心领神会,抢答道:“找梁哥是吧?你等着啊,我给你叫。”她一边朝里走,一边推搡着,“来吧,进来等,今天人多。”

闻辞没有机会拒绝,被她连拖带拽,扯进了门槛,挂在门口的风铃,叮铃铃一阵乱响。

店里忙得脚不沾地,闻辞不停被过路的店员撞到,他只好站在前台,很靠近大门,静静等一个不该等的人。

闻辞脚尖一点点蹭着柜台,把粘在角落的五角星贴纸刮得掀起一角,没有念头驱使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无意识地,毫无逻辑的。突然,他的肩被拍了两下。

“你好帅哥。”曼妙的嗓音和姣好的面容同时闯入眼帘,“可以加个微信吗?”

是一位甜美的女士,闻辞简单扫过一眼,察觉到她们是坐在门口的那桌客人,从自己进门起,她们的目光就似有若无地往这边游走。

闻辞向来没有折损女孩心意的行为,应该说他处理这样的场景早已得心应手了,如何在保留女士颜面的同时,让她们感到开心又不会失落。

他将要开口。

“抱歉,这是我朋友。”

汴之梁冷淡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嘴角却挂着笑,很违和又一眼让人察觉出端倪的表情,他的胳膊越过柜台,直接探到了里侧,等再伸出来时,食指和无名指之间夹着两支浅粉色的玻璃瓶饮品。

“我请客,给两位赔不是。”

瓶身上印着看不懂的日文,闻辞猜,那大概是类似波子汽水的东西。

姑娘莞尔一笑,看看身后朋友:“没关系,是我们太唐突了。”

等人一走,两人的视线巧妙对上,又在慌乱间擦开,闻辞吸吸鼻子,试图蒙混过关,汴之梁偏头,这个角度,正好可以越过镜片,看到后面的黑色睫毛,根根分明:“你找我?”

闻辞把纸袋举起来:“你的外套,昨晚我不小心穿走了……”

汴之梁的视线跟随他动作,聚焦到他捏着手提袋的骨节上,每一根指骨根部,都有条微微鼓起的青筋,他随意瞟过袋子里的衣服,道:“没事,是我给你披上的。”

“啊?”闻辞诧异。

“昨晚你喝了酒,晚上下了雨还在吹风,不披件衣服会感冒的。”汴之梁说起这些没有情绪波动,只是在客观地阐述,又像是尽力克制过后的状态,连呼吸都遵循着某种规律。

闻辞喃喃自语:“我确实不太记得了……”

汴之梁摇头,抹开笑容:“没关系。”

不记得也没关系,他确实没什么应让对方记得的理由。

“不过我……”

“小辞?”

闻辞的话被打断,他脸色微变,在他先一步转身前,汴之梁下意识抓住他手腕,迈步挡到了他面前。

汴之梁感受到了掌心的温度,蹙眉,瞥向他:“你发烧了?”

但来不及追问,赵嘉鸣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抬手:“让开。”

闻辞的另一条胳膊,就这样被他扣住,左右两边各有钳制,闻辞陷入了进退两“男”的地步,仨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保持着绝对对立。

好在是门外,这个时候的人流比方才少些,闻辞抗拒地转动胳膊:“都给我放开——”

但两人的力气却在此刻出奇地大。

“小辞,你来找他干什么?”

“我外套落闻老师家里,有问题?”

“你……!”

“怎么?”

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闻辞根本没有插话的余地,他忍无可忍了,一个反手,把两人统统甩开,连连后退:“你们给我放手!!”

“之……之梁?”

一道靓丽的女声打断这场纷争,汴之梁转过脸,双眼微微睁大,不可置信:“妈……妈?”

特别失落的时候,遇见了神仙读者给我大力宣传[爆哭]www我要一直写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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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Chapter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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