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温毓君,我先生叫汴远舟,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或者,跟我们的朋友一样,直接叫我们的英文名也是OK的。”温毓君指指自己,又指指汴远舟,“Hazel,Yvonne。“
夫妻俩常年在国外行走,习惯用英文名情理之中,但闻辞从小的生长环境和礼仪训诫,叫他实在无法做出直呼长辈姓名的事,
他犹豫再三:“阿姨,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之梁之禹也经常这样叫我们,我们家不注重这些。”温毓君揽住他的肩,“闻老师,放轻松一点。”
但闻辞整个人都快崩成一根面条。
“妈。”汴之梁走过来,“您别为难人家了,闻老师尊敬你,他有他的生活习惯,您就安安心心享受回传统式长辈吧。”
温毓君松开手,用手指摁下一点墨镜,露出半双眼睛:“这时候当我是长辈了?”
汴远舟:“没良心的臭小子。”
胳膊肘往外拐。
几人还要争论,汴之梁拿出杀手锏,终结了比赛:“谁再捣乱中午就去吃羊肉汤锅了啊。”
登时,鸦雀无声。
“走吧,上车。”
汴之梁指尖转起钥匙,打开车门,朝二人做出邀请的姿势:“请吧,我的Hazel小姐,Yvonne先生。”
汴之禹冷不丁地跟上来,路过汴之梁时,道:“我?”
汴之梁瞥他一眼:“滚蛋。”
闻辞被这副场景逗弄得忍俊不禁,他实在无法想象,这样一家人聚在一起,平日私底下会有多好玩,每每这个时候,他就会想到自己的妈妈。
要是……妈妈也有这样一个人陪伴她就好了。
她的前半生,丈夫辜负了她,后半生,自己这个儿子做得也不太称职。
这个时节的泸州,很热吧,会有香格里拉这样凉爽的风吗?
等车门关上,闻辞才没忍住问了一嘴:“你家里不吃羊肉?”
“对啊。”汴之梁朝车头走,“他们觉得膻。”
“你呢?”
“我什么?”
“你喜欢羊肉吗?”
汴之梁靠着车门,动作放缓慢,他在心底思考着这个问题的底层意思,这是某种考验吗?还是打分测试,他太想看清闻辞的心,给他一份满分答卷,盯了大概有五秒钟,汴之梁道:“我几乎什么都能吃,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也没什么特别讨厌的。”
他这个姿势,正好将站在副驾门外的闻辞完全挡住,拢在怀里,两人距离太近,于是闻辞回答他,都需要微微仰着头:“所以,是并没有唯一,有很多选择的意思?”
汴之梁表情突然变得认真,微凝眼眸,低眉看着他,似笑非笑:“闻老师,我说的可是食物,您可别曲解我意思啊。”
闻辞嗫嚅道:“我说的也是食物……”
汴之梁愣了愣,反应过来,鼻息里泄出声笑意不明的笑。
有意思。
二排的车窗降下一半,汴远舟露出双眼睛,看着俩人:“说啥悄悄话呢,磨叽半天。”
汴之梁的视线越过闻辞肩线,收起一点情绪:“这就走了。”
因为有海拔落差,第一天,加上舟车劳顿,并没有去周边景点,而是先在市区内逛逛,等身体适应了高原环境,第二天才展开
出游。
几人都不是第一次来云南,但却是第一次来香格里拉,梅里雪山的名号响彻神州大地,这是一座会出现在无数人梦中的城市,时至今日,他们才踏足此地。
爬上龟山公园顶部的顶部是一路上坡,缓冲很少,几乎没有,为了避免海拔3300的高反,一行人都走得很慢,闻辞走在第二位,前头是汴之梁,最尾是汴之禹。
汴之梁热衷于旅行,尤其徒步,国外大大小小的徒步圣地,他快跑遍了,于是这点路对他而言不值一提,闻辞为了追上他的脚步,汗水很快湿了满背。
走到快一半的时候,闻辞忽然感到背后凉风阵阵,没有规律,却有节奏,他回头,见温毓君正拿着遮阳帽,给她扇风,嘴角还挂着慈和的笑意。
“小闻,要不要喝水?我看你好热。”
闻辞连连拒绝:“不用阿姨,你们累不累,要不歇会儿?”
“歇会儿吧。”她朝前边望去,蹙眉,“之梁走那么快,也不说等等你。”
椅子让给两位长辈坐,闻辞就站在旁边,就着花坛靠会儿,他视线跟着人群游走到密集处,一路往前,那里没有汴之梁的身影,人早就不见了。
其实不算太热,但他太想赶上对方的步伐,心底的焦虑随着路程前进滋生,每一步都得走分毫不差,他才满意,不出汗就怪哉。
他总是在没用的小事上纠结,为难自己,闻辞对此感到烦躁。
四人歇了快八分钟,又重新出发,而这时,闻辞在汹涌的人群中,看见了那个消失已久的人,汴之梁逆着人流前行,朝他们而来,手里大包小包,提了许多东西。
“之梁。”温毓君先站起来,“你做什么去了,把我们丢在这里。”
“小闻一个人陪着我们好无聊的。”
汴之梁从袋子里掏出一把手持电扇,递给闻辞,又分别往后分发:“看你们走的热,买风扇去了,有人喝水吗,我买了脉动。”
闻辞纳闷,他全程都一个劲地往前冲,究竟是如何发现大家热的,况且,就不怕回来就找不见人了吗,心也忒大了吧。
“我查了地图,前边一个便利店,离这儿就几百米,很近的。”汴之梁仿佛有读心术,递给他一瓶水,已经开好的。
“谢谢……”凉风从掌心吹出,将闻辞额前的头发吹开,只剩下汗黏住的几缕,贴在额角,看起来,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汴之梁抬了抬眉,移开目光,突然看向很远的地方,不再收回,闻辞奇怪地看了看他,蓦然想到前几次——
他这个人,总是能轻而易举提起人的希望又骤然戳破,却又每次都能在彻底碎掉前,带着不同的花样,变戏法似的,出现在你面前,而消失的那段时间,只为了博你一笑。
这样的次数多了,不自觉让闻辞产生一种绝对的安全感与信赖,似乎不论他消失多久,心底始终有一股声音回旋:不用担心,他迟早会回来的。
是一种惯性依赖,对闻辞来说,这种依赖,是危险的。
“走到尽头,就是香格里拉最大的转经筒。”汴之梁抬手,放在眼睛上方,朝天边眺望,“天气不错,我们或许能赶上落日。”
这一路的游客太多,闻辞其实并没有太多旅行的实感,除了路上偶尔冒出的几位身着藏服的当地人,乍一眼,和国内大多数旅游景区,相差无几。
暑期出行,大多如此。
“你来之前做过攻略?”闻辞觉得他太得心应手了,无论是开车,吃饭,还是这一路上的旅行规划,小到时间的变化,他都能上心,比起从前闻辞自己出去旅行,对着计划表严苛执行,他今天已然放松了许多。
“网上看了些vlog,算吗?”
“就这样?”
“就这样。”
闻辞诧异,从前,他做计划,是要连景区的官方账号都翻开看的,或许,还会顺便查查当地的社会新闻。
“那你怎么定行程计划?又怎么规划更划算?”这是闻辞出行中,最重要的两个板块,对他来说,时间,经济,都是稀缺的资源,他虽然不缺钱,但也到不了随心所欲的程度,有节省的法子,自然要节省,尤其是教师这个行业,出去玩总是撞上节假日高峰期,走哪儿都得被宰。
“跟着博主,你多刷一些vlog,就会知道哪些地方是重点项目,当然也会有心水的景点,大致在备忘录记一记,等到了当地,按心情去玩就好,不过省钱这点,我确实给不了你建议,您别忘了,我来南城第一天就被宰了。”
温毓君在后边突然加入:“他这是遗传,他爸爸就是这样,上个月去欧洲,硬要和路边一个搞行为艺术的人合影,拍完转头就索要100欧,那周围都是他们的人,想跑都跑不掉。”
闻辞听见这一席话,恍然大悟,他突然明白汴之梁身上那股的乐观与洒脱,从何而来,这与他的家庭息息相关,密不可分。
大多数人,并没有承担风险的能力,闻辞有能力承担,但那会给他带来些麻烦,光是想想,就觉得很头疼了,在他的家庭教育里,做事脚踏实地,三思后行才被认作是有能力的孩子。
即便他今年二十八了,每年到爸爸家过年,听得最多的一句话仍是“你是个成年人了,成年人就该做成年人的事,莫要想东想西”。
“妈,这事儿您念叨多久了,邮件里都给我提过好几次了。”汴之梁言语虽然是抱怨,但语气却笑着。
爸爸横插一嘴:“你找贩子买包被骗的事,我还没告诉他们呢……行……”
汴之梁侧过头,见到的就是一副爸爸完全被压制的情形:“妈……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年初,她看上了一款古董包。”汴之禹在后面冷不丁一句。
“你怎么知道?”温毓君偏头。
“您的发票寄错到我这儿了……”
闻辞静静地听着,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又有一些黯淡,好像褪色,汴之梁靠过来:“有心事?”
“没有。”闻辞盯着前行的路,牵强地笑了一下,“只是……很羡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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