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辞迟钝地眨了眼睛,从床上撑起来。
他唇周还红着,是汴之梁方才留下的霸道的证据,连心跳都没来得及止歇,一切就这样猝不及防结束了。
在汴之梁从容不迫整理衣领的间隙里,他倔强道:“我准备好了。”似是为了证明决心,还爬到了床沿,望着他,眼神定定:“真的。”
汴之梁没有动作,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笑了笑。
其实连闻辞自己都听出来了,他说这话时,语气毫无说服力。
他垂下了头。
“闻老师。”汴之梁叫他时很耐心,他拉住闻辞的手,握在手心里来回摸索,低头看看,又抬起,盯着他的眼睛,“我们不急,好不好?”
“你不用为了向我证明什么,慌忙做这件事,谈恋爱就是顺其自然的,你只是有点害怕,对吗?”
他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维持在一种很柔和又循循善诱的状态里,让人能够更加专注地跟着他的思路走,又一点不强势,像牵着人,慢慢地散步。
闻辞因他的安慰,戒心一点点放下来:“对,我只是有点害怕……”
听见他从紧张里释放自己一点,汴之梁很欣慰,他摸闻辞的脸,像驯服小鹿:“怕什么呢?都过去了。”
“现在是我,我是你的男朋友,你想做的事就做,不想做我们就不做,我只要你开心,知道吗?”
汴之梁的话像镇定剂,很快抚平了闻辞心中原有的躁动,泛成无边秋水。
他亲了闻辞的手背,又揉揉他的脑袋,道:“我去洗漱,很晚了,先休息吧。”
闻辞眼神追随着他起来的动作,应声:“嗯。”
各自冲完热水澡,屋子里开了很舒适的空调温度,俩人各自躺在被窝里,只露出脑袋。
闻辞双手叠在肚子上,做出神圣的安睡姿势,这是他几十年如一日的习惯,目光空空地盯着天花板,他知道,汴之梁也没睡。
旁边的折叠小床,对汴之梁来说勉强足够,刚刚好,原本他想去睡小床的,但等他洗完澡出来,汴之梁早已躺了上去。
闻辞仰望着圆形的灯罩,道:“我们现在,像不像在三雅的养殖园那晚?”
“嗯……”汴之梁的沉吟声从黑暗里响起,“你还记得那晚?”
这话说得:“当然。”
“很意外?”
“一点。”
闻辞蹙眉,不太理解他的困惑。
汴之梁分析着:“按理说,那个时候你应该还对我有误解,从养殖园下来后,你人就不见了,分明在躲着我。”
被他当面拆穿,闻辞抿着嘴不敢出声,两只脚在被子下晃了晃。
“所以你应该不会记得这些琐事才对。”
闻辞立马纠正道:“…不是琐事。”
“除非……”
俩人同时开口。
汴之梁侧过头看他,对面也不再说话,他自信地笑了笑:“被我猜中了。”
“什么啊?”闻辞一头雾水。
“除非你那个时候就对我有意思了呗。”
“……”
“只是你不好意思承认。”汴之梁枕着手臂,月光从窗户外跌入他眼底,幽暗的亮,“你就是个笨蛋。”
“你才是笨蛋!”
这句回得倒是挺快。
“我十六岁就考上川大,二十二岁硕士毕业,怎么可能笨?你……笑什么?”闻辞还在一本正经分析自己的状况,突然听见身侧传来闷闷的笑意,回过头去发现汴之梁正笑眼弯弯地对着自己。
汴之梁翻了个身,完全面对他:“你上学的时候,是不是光研究读书去了?”
闻辞当即没察觉出他话里的意味,片刻后,明白过来,扯起被子扭到一边:“不和你说了,睡了。”
他背过身,看不到汴之梁此刻的表情和动作,身后很静,静得他有些心慌,然后,轻缓沉哑的嗓音在房间里响起:“我知道,你退缩,你只是怕自己不幸福。”
闻辞一窒。
“你已经很棒了,闻辞,你很勇敢,辛苦了。”
闻辞缩在被子里,抓着手发颤,他第一次听见别对自己说这些,第一次有一个人直白的剖开他心里的想法,第一次有人对着他的从前说“你辛苦了”。
这份肯定,诡异地在闻辞心中升起一丝快感,他让这份苦难变得有意义,变成一位英雄救世主,在道德上得到极大的正位满足,仿佛是披荆斩棘的战士,凯旋后,正在被国王授予勋章。
这一点也不像爱情。
“汴之梁……”他颤着声,“我……”
话刚起头,又不知如何开口。
突然,被子被掀开,黑暗里一个温暖的臂膀从后,将他紧紧环抱,大面积的温热,翻天覆地,劈头盖脸砸在他身上每一寸。
汴之梁的声音在他耳畔落下:“我知道,你想我抱抱你。”
他轻贴着闻辞的脸,缱绻一吻,像羽毛扫过。
闻辞闭上眼,抓住他的手蹭着他。
“这些我都可以当真吗?”他反复确认。
“你必须当真。”他不厌其烦地肯定。
被褥下,汴之梁用自己的脚暖上他的脚,闻辞整个人都陷入温柔乡,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外婆晒完棉被时,夜晚安睡时的沦陷。
汴之梁令他沦陷。
“睡吧,很晚了。”
闻辞安心地靠在他怀里,睫羽落下:“嗯。”
2026的第一天是个大晴天。
新年什么都好,连日头都干净些许,晒得天地敞亮。
大清早,小院二楼的门被鬼鬼祟祟推开,时候已经不早了,但因为狂年夜遗留的狂欢,院子里还静着。
汴之梁的身影从门后跨出来,他身上还穿着昨夜的风衣,回头轻手轻脚关上门,彻底关上前,还最后看了看床上的人。
一切都像梦般不真实。
但右胳膊传来的麻意,说不得慌,像水印般官方背书。
他朝楼下望了眼,一楼没人,汴之梁放低脚步从二楼下来,转角,和堂惜年撞了个正着。
“?”
“!?”
堂惜年脑中空白了一瞬,才想起来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事实证明,人在危急时刻,是真会毫不讲理:“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这是我家!”
汴之梁反问:“这也是郭祁和闻老师家。”
堂惜年端着水杯,满脸不可置信,手指一个劲点着:“哇……你,你这人……”
“怎么了?”郭祁从房门后探出半个头,看表情,显然是被两人的动静吵醒的。
“?”他一愣,“汴之梁?”
得,又来一个……
汴之梁看看二楼,忧心地朝他们比出噤声手势:“小声点,闻老师在睡觉。”
郭祁,挑眉:“……”
这时堂惜年才注意到他方才是从二楼下来的,她瞥见汴之梁随意抓起的头发,满腹质疑:“你怎么从闻老师房里出来?”
汴之梁:“跟你无关。”
堂惜年宿醉醒了,脑子也清醒得过头了:“怎么没关,你是不是又来吵闻老师睡觉了?”
前几次,被汴之梁敲窗户的经历还历历在目。
汴之梁:“……”
“梁哥,你别总来烦闻老师,他平时很忙的。”堂惜年认真道。
郭祁走过来拉她:“行了……水开了。”
“不是,我说真的……”
“你别问了……”
俩人在汴之梁面前拉扯着,八竿子打不着一句,他头疼地叹了口气:“昨晚他喝醉了,我送他回来。”
堂惜年露出诧异的目光:“你送他回来?”
汴之梁垂眉看着她:“有问题?”
“你们几点回来的啊,这个点才从他屋里出来。”
面对连串疑问,汴之梁依旧维持着耐心:“他感冒了,我不放心,就在屋里歇了一晚。”
“睡闻老师屋里?”
“嗯。”
“睡一起?”
“嗯。”
“一张床?”
“……”汴之梁抱着手,别了别目光,“有问题吗……”
“你们俩男人啊?”
郭祁差地看不过去了,忙把她往回来:“惜年……你别问了。”
堂惜年顶着满头困惑,一边被拉走,一边还连连回头:“不是……你们怎么睡一起?闻老师怎么会跟你睡一起?”
“走吧走吧……”
“不对啊,闻老师从不让坐他的床,怎么还让你睡一起?”
“好了惜年。”
……
大概就是在一段喋喋不休的疑问中,不了了之。
汴之梁抬头时,对上了郭祁的目光,给他朝门外示意,两人简单点点头,不言而喻。
把车从雨花巷开回家附近,汴之梁回去好好洗了个澡,把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重新打理了一番,换了身干净衣服。在去往小馆的路上时,他抽空看了眼手机消息。
闻辞给他回复了一个小太阳的表情。
大概刚醒不久,汴之梁算了算时间,他昨晚应该是睡得很香:【早。】
手机振动,闻辞道:【一醒来就发现你不见了。】
这句话很像是嗔怪,似乎还带了一点小脾气。
汴之梁实在难得见到,心情也难得愉悦起来:【怕你睡不好,况且,我今天还得到小馆去。】
闻辞:【睡得很好,很久没睡过这么久了。】
汴之梁:【那今晚还要不要抱着你睡?】
迟了几秒,闻辞才发来一个炸酱面小狗,无语看书的表情包。
跟着一条文字信息:【不要。】
汴之梁闷闷地笑起来,走到小馆门口,不小心撞到门口悬挂的风铃上,玉花阿姐正站在柜台后:“梁老板来啦!”
“嗯。”他简单打过招呼。
又低头打字:【来小馆吃个午饭,等下没位置了。】
闻辞:【现在吗?】
汴之梁:【午饭难道还要晚上吃吗?闻老师,你是不是忘记了?】
闻辞发过来的文字都带着疑惑:【什么?】
汴之梁:【昨天晚上,你把今天赌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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