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辞的胸腔狂跳起来,瞪着纸条,感觉眼前的字也开始一跳一跳,纸上的文字被揉碎,笔画一节一节,漂浮,慢慢汇聚成一张熟悉的脸。
他下意识地在办公室内转头寻找,四下无人,只有头顶空调的风呼呼吹着。
闻辞抓到角落里的一抹身影,开口:“汪老师?”
人在窗帘后抬起头。
“你有看到谁来我的办公桌吗?”
汪静指尖夹着红笔,推了推眼镜:“没有,我一直在改作业。”
说完,汪静又低头,不再理会他,闻辞抓着纸条站在桌后,像一个独自狂欢的聋哑人,他又将纸条拿起来看了看。
在这一眼中,闻辞几乎确定了一个事实,他一定来过。
闻辞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点开微信,却没有收到来自汴之梁的任何一条新消息,聊天记录截止在早晨的最后一条问候里,表情包还在界面循环播放,消息却一动不动。
闻辞慌忙滑到通讯界面,按住了某串号码,弹出的呼叫键,悬在指边……
他犹豫几许,最终没能拨过去。
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直到汪老师过来跟他打招呼告别,闻辞抽回一点神思,笑着对他说了声好。
教学楼静悄悄的,日头抽丝剥茧,将学校里最后一点生气抽去,闻辞离开学校的时候,校门口的栅栏已经关闭。
提着包,走回家的路上,手机突然在口袋里响起来。
闻辞几乎是秒接,连名字都没细看:“喂!”
“闻老师~”电话那头是清脆的女声,堂惜年似乎站在很吵的地方,“周末我不回来啦,跟朋友在大理玩儿,和你说声。”
闻辞的心沉下去:“哦,行……”
挂了电话,闻辞站在街边,只觉四周的空气骤然变冷,吹在身上,跟浇霜似的。
丽江好冷。
他不明白那张纸条是什么意思,更不明白汴之梁,是什么意思。
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回到家,却仍旧没想好今晚要吃什么,没什么胃口,找钥匙开家门的时候,将口袋都摸了个遍,也寻不到蛛丝马迹。
他站在巷子里,突然想起那串被自己遗留在办公室抽屉里的家钥匙。
夜色渐暗,闻辞扶着门,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点开微信。
闻辞:【你在家吗?】
两分钟后,郭祁:【没,怎么?】
闻辞:【家里的备用钥匙在哪,我忘带了。】
郭祁:【门口花盘里,你用个树枝扒开,埋着呢。】
闻辞左右打量了一圈,在脚边,看到了一株野蛮生长的芦荟,低头打字:【行,看见了。】
在找树枝扒土之间,闻辞象征性地问了句:【周末不回了?】
几秒后,郭祁道:【不回,有点事。】
看来,这个周末他又得一个人在家待两天。闻辞已经习惯这种情况,但凡堂惜年不在家的时候,郭祁也找不着人影。他掀开芦苇厚重的叶片,用树枝在泥土里翻撬着,一片闪着银光的东西露出一角,木棍一捅,钥匙便翻了出来。
闻辞抓起地上的包,也没来得及擦手上的泥土,拖着身躯推开了门。
他现在只想躺到床上,一觉睡到明早。
在关上门之际,门板突然一顿,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门缝间攀上四节手指,缓缓拉开了他面前的门。
“闻老师。”汴之梁抱着一大束山茶,从天而降,眼尾挂着久别的笑意。
闻辞怔住。
他慌神后退了一步,汴之梁反手关着门,未经允许地进了小院,在门关上的一瞬,一把拥紧了闻辞。
山茶花的香气,混着汴之梁的味道,一并撞入闻辞鼻腔。
汴之梁沉柔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我回来了。”
闻辞完全失语,身体却本能地先反应过来,抬手颤颤回抱住,他做不出表情,头却往汴之梁的颈窝,更深处埋了埋。
他的味道。
“怎么不说话?”汴之梁抵着他的头问。
闻辞不应。
如此抱了一会儿,汴之梁不安地松开,看见的就是闻辞空白的脸,他慌了一下,把花放下,双手扶着闻辞,弯腰凑下来:“是我回来太晚了吗?”
他总是把爱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闻辞勉强地抿住唇,十分不容易地撬开了自己的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当即,汴之梁照实就答:“十二点的飞机,我落地后马上就回了南城,下午去学校找过……”
话戛然卡壳,汴之梁说到这儿,一下反应过来,他酝酿片刻,似乎在思考着,垂头开口:“抱歉,我来过学校。”
他毫无隐瞒地承认,闻辞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语气却还是冷:“怎么没告诉我,你到了。”
尽管他来学校,也不是一定非要见自己,也不是一定非要今天见面,他想休息的话,可以坦诚告诉自己,闻辞怎会不讲道理,连这点体谅都做不到。
他不喜欢被欺骗的感觉。
汴之梁拉着他的双手,语气诚恳:“我原本,想给你一个惊喜,刚落地魏主任又给我打电话,学校那边我以后就去得少了,处理完事情,回家后马上就来找你了。”
“这事儿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闻辞抬眼看他,衣服是换过的,头发也刻意打理过,身上有好闻的味道,连鞋子都擦得一尘不染,来的路上,还去买了鲜花……
他在见自己之前,悄悄地做了很多。
明明自己也很想念他,现在在这儿僵持,又是为了什么呢……思念真的会滋长恶意的脾性。
“下次记得和我说,好不好?”闻辞放低了语气。
汴之梁还没从紧张的氛围中缓过神来,见闻辞望着自己,又别开,脸上确实找不见愠怒的痕迹,他笑着,用脑袋碰了碰闻辞的额头:“领导教训的是。”
闻辞偏身躲了一下,还是被他撞了个结结实实。
“吃过饭吗,要不要……”
汴之梁正说着话,突然,闻辞脚下一踮,仰头,吻住了他翕动的唇。
汴之梁瞳孔一缩。
有那么一瞬,汴之梁觉得自己被一朵绵软的云,吸进去了。
几秒后,闻辞松开,别过头,生硬地解释:“见面吻……”
走之前的约定,他还记着呢。
闻辞做过的许诺,就不会失效。
“闻老师。”汴之梁目光沉沉,眸心如深潭,单手搂住他,缓缓把人拉得近了些,闻辞并没有反抗,顺着他的力,贴得近了些,他下巴被对方抬起,汴之梁的声音缓缓靠过来,“我……”
闻辞强撑着镇定:“嗯。”
在不用言说的默契间,闻辞祷告般闭上眼睛,在黑暗中迎接了久别重逢后第一个深吻,很软,很湿……
只听见不堪入耳的声音。
他们是如何纠缠到二楼房间里的,闻辞不记得了,被压倒在床上时,两个人的呼吸都很乱,让闻辞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汴之梁捏着他的耳朵,从边际,捏到耳垂,又亲昵地吻了吻。
从来没有一次接吻,让闻辞感到被祝福着,珍视着,汴之梁摸了摸他的鼻梁,又摸了摸他的眉骨,指尖滑到眼皮上,再落到眼尾,酥痒之后,跟着落下一个个绵密缠绵的吻。
汴之梁似乎在触摸一件珍贵神圣的雕塑,一处也不肯放过。
他变成米开朗基罗的画笔,要描摹出闻辞的所有模样,刻进心底。
闻辞是个知恩图报的好恋人,伸手,主动替他解开了。
汴之梁动作蓦地顿住,很迟钝地想起:“她们呢?”
闻辞红着脸,眼虚抬:“周末都不在呢。”
这句话无疑是巨大的怂恿,将原本那点星星火苗,瞬间烧旺,漫野连天,一瞬间,叫人什么顾不上,彻底无法无天了。
……
以前,闻辞不懂,人和人最深刻的链接,为什么要依赖,为什么要依赖所谓的“x”,当他读到《鳄鱼手记》里,那句“两个人类,相互吸引,因着什么呢?”,总是不自觉自我叩问。
因着什么?
因着他们此刻正在做的事?因着对对方身上最原始的那股冲动,亦或者,因着一场无关性别,无关过去将来,只是本能地对另一个人产生好奇,从灵魂,到身体……
汴之梁说,因为爱。
闻辞问,那没有爱呢,汴之梁说,没有爱的x,只是在敲一扇没有房间的门。
那扇门的背后,空无一物。
现在,闻辞正被汴之梁敲着,那扇属于他们的门。
“梁哥……”他颤巍地发出声音。
汴之梁抱紧他,亲吻他的肩头:“嗯。”
“我现在……准备好了。”
或许早就准备好,但闻辞的心是迷宫,连他自己也走了好久好久。
“我知道。”他摸摸闻辞的头,将他的发撩开,现出闻辞清明的五官,彻底露在自己面前。
闻辞下意识偏头。
“别害羞。”他鼓励。
闻辞咽了咽,五指捏在他胳膊上,掐出印记。
“我希望,你可以看着我。”汴之梁柔声劝导,“好吗?”
在不长不短的沉默后,闻辞眼睫抖了抖:“我,试试……”
塑料的声音响起,汴之梁撕开,又放松似的在他额头吻了吻:“没事。”
直到戴上,闻辞才抓着他,指尖发颤道:“我以前,没试过……你可不可以,慢一点?”
汴之梁倏然停下。
他偏着头,看了闻辞好一会儿,声音里染着一点不可置信:“第一次?”
闻辞在他的视线里,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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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Chapter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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