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诈尸

夏栀睁着水光潋滟的眼,眼尾洇红,朱唇轻启吐出沙哑低语:“要你......”

周子衿无声勾了勾嘴角,却恍若不闻,对周凛道:“既是五叔的未婚妻,我不便多留了。”

说罢抬脚继续向外走。

周凛喂夏栀服下解药,替她整理好衣襟,抱回榻上,夏栀虚弱地蜷在锦褥里瑟瑟。

“堂兄说这是药性所至的必然,你且睡一觉罢。”他不敢多看,遂出去外间守着。

过了一盏茶,里间声响渐弱,慢慢归于寂静,应是药性褪去睡着了。

周凛稍稍安心,脑海中不由浮现起方才,周子衿离开时在门口顿的那三息。

同为男子,又看着他长大,周凛比谁都清楚其中藏着的隐忍与挣扎,乃动情的破绽。

攥着的拳头松了紧,紧了松,反反复复直至心口郁气不再翻涌。

他离开,兴许真是最好的选择。

这厢一个药性得解,一个心结渐宽,那厢的周子衿却不好受。

唇齿间回味着腥甜余韵,和她说“要你”的情态,破碎却魅惑,蛛网似的缠在心头。

于是止不住想那间屋子里可能发生的情状。

她那般难耐,定会像缠自己一样缠着五叔的臂弯,渴求地贴近他......五叔会如何?

他不敢往下想,亦不愿想。只反复提醒,她是五叔的未婚妻,做何都与自己无关,方才她的答案五叔听见了,这便足够。

足够让五叔认清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是了,他自始至终要的仅仅是于周家无碍。

远处更鼓传来,惊散了思绪,周子衿尽力汲取戒指里的药气,总觉得收效甚微,此处药材有限,寻思得空要去趟洛阳,重新淬炼一份。

...

夏栀睡醒已是次日拂晓,下榻倒水的动静惊醒了歪在外间罗汉床打盹的周凛,担忧闯进来。见她无事才松了眉头。

“可还难受?”他问。

夏栀正端茶润口,乍见他进来愣了一下,旋即道:“无碍了,多谢五郎。”

嗓音尚有些哑,神思已然清明。

“谢我什么,”周凛苦笑一声,“若非因为我,你也不必遭罪,我替堂兄向你赔不是。”

昨日那样难堪的场景,夏栀想想都觉头皮发麻,周凛看似粗犷不羁,实际真是个细心的君子。

遂笑了下,道:“就谢你还肯守着我,未弃我于不顾。”

她笑得清淡,素白脸颊上晃过一抹浅粉,同窗外的朝霞一样美。

“栀娘,”周凛放匀呼吸唤,“无论日后如何,我与你总归有一份朋友之义在,这份情谊不分你是哪个栀娘。”

夏栀眼中豁开一道口,有光透出来,莞尔应道:“好,你也是我在这里认下的第一个朋友。”

话说开,二人的相处便自然许多,恢复从前谈笑的模样。

靠药力纾解的效果有限,夏栀清醒过来,仍觉四肢绵软使不上力,送走周凛后折回榻上,索性偷一日闲。

昏昏沉沉中,忆起昨日周子衿冷眼弃她而去的模样,不甘又气恼。

说他无意,指尖隐约还缠着他的气息......说他有意,克制得近乎残忍,这块骨头比想象中还要难啃。

最终征服欲战胜挫败,数着时辰略收拾了装扮,往西院兴师问罪,可找遍了院子,不见人影,临街大门是从外头锁上的。

未散学?

日落后夏栀又来寻一遭,依旧无果。

隔日她去书院找郑思齐说送花一事,才从对方口中探听到周子衿向夫子告假,说是去洛阳了。

“没说何时回来?”她问。

郑思齐道:“不知。”

夏栀没再多问,转而牵回话头:“郑郎君所说我都记下了,会于仲秋前将花送至府上。”

“有劳夏娘子。”

往郑府送花比夏栀预想中顺利许多,以为是闹过官府,有孔花农的前车之鉴,震慑了其他存有心思的宵小,她忙着再度下井之事,未参谋更多。

十五日前夏栀遣人给周凛送过一次信,隐晦提了月圆之夜的约定,但他迟迟未来。

助力没了,夏栀只能凭自己速成的潜水功夫独自下井。

熟练摸索着周围的砖石,趁耐力耗尽前极快找到松动那块,蓄力按下,当真有一道暗门,带着发出沉闷的响声缓缓打开,幽深暗道显露眼前。

暗道里水声幽咽,好在只到腰身,反身关闭机关,持火折沿逼仄甬道前行,甬道略有坡度,走过一段后,便没了积水,仅剩脚下湿痕,旋即见到一条向下的阶梯。

沿阶梯越往下走,越觉寒意侵骨,石壁渗出的水珠滴落脚边,打着火折子瞧,墙壁上竟有水珠凝结成冰晶。

石阶尽头虚掩着一扇石门,推之微启,寒凉瞬间透过肌肤切入骨髓,犹如入了冰窖。

待夏栀看清眼前景象,不由得倒吸一口气,此间真是冰室!四壁结满厚实冰层,其上刻着诡异的符文,而正中央冰块冻成的方形台面上,横卧一名女子。

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胸口亦无起伏。

是尸体!

夏栀被这个念头吓得心头一窒,惊慌退后两步。

她是个胆大的,然而这场面委实瘆人,早知道诓也要诓周凛同自己一道来。

正打退堂鼓时,一声轻微的吸气声打破了寂静。

“......”

听清楚声音来源,夏栀彻底僵住。

她死死盯着冰面上的女子,其苍白的指尖竟在颤动,睫毛颤巍巍掀开一线,露出浑浊的眼白,随即瞳孔缓缓聚焦,僵硬地转眸看向夏栀。

立时想转身跑出去,奈何双腿吓的有些软。

穿越这种事都让她撞上了,诈个尸没什么稀罕,只当是密室逃脱里的npc,夏栀如此想着,在心里默念不怕不怕,为自己壮胆。

“你是人是鬼啊?”声音微微发颤。

女子不见血色的唇缓缓开合,慢吞吞吐出沙哑的字词:“你来了。”

“你认识我?”寒气太盛,夏栀说话时牙齿止不住打颤。

可周家古井下来历不明的女子,如何会认得她?

女子尚未恢复气血,半晌没发出声响。

夏栀拖着沉重的步子蹭上前,待完全看清她面容时,瞳孔骤缩,倒吸一大口凉气。

这张脸,高鼻梁深眼窝,竟有七分像和自己一起出事故的倒霉闺蜜,只是眉心多了颗淡色朱砂痣。

太匪夷所思,以至于她同样忘了开口。

随后眼睁睁看着女子眼神从迷茫变清明,缓缓坐起身,唤她:“夏栀。”

未来得及好奇她唤的是哪个夏栀,又听对方说:“是我,古丽江。”

“谁?”夏栀险些以为自己又在做梦,狠狠在虎口掐一把。

痛感真实,眼前冰室依旧,咬着磕巴的牙问:“你......真是古丽?”

古丽江的身体僵硬,眨眨眼当点头:“怎么,还要我跟你对暗号?”

说话的语气也像,夏栀怔愣失语。

倒不是吃惊古丽江穿越,而是震惊于她怎么成为一具困于冰室的尸体。

“你左腰上有一小片胎记。”古丽江以为她当真不信,随口指出。

夏栀乃魂魄穿越,宿主的躯体并无同她一样的胎记,此话一出,不信也得信。

“真是你啊!”夏栀惊喜交加,激动地跑上去拥抱她,被冻人的寒意激得掌心刺痛,条件反射收手,“你冷的跟冰雕似的,不会是女鬼吧?”

“猜对了,”古丽江扯了扯僵硬的唇角,嗓音像从冰缝里挤出来的:“不止我是,你也是。”

冰室本就阴寒,闻言浑身汗毛竖起,夏栀止不住地打颤。

“冷的受不住,咱出去说。”

古丽江淡看一眼她伸来欲扶的手,“不怕我是鬼了?”

“我的胆子你是知道的,”夏栀骄傲道,“再说了,你即便是鬼也不会害我,怕你做什么。”

古丽江凝视着她,久别重逢的暖意驱散冰凉。

她等这一天太久了。

夏栀带着她原路折回,自己先回井口,又放绳将她拉上来。

虽是夜晚,封闭多年的古丽江依旧被月光刺得闭眼。

温热的夜风拂过,唤醒她沉睡多年的知觉,血液慢慢恢复流速,跟着夏栀回了房间。

古丽江环顾一周,感慨道:“这里还是老样子。”

“你从前来过?”

“如今是哪年?”古丽江反问。

“唐永徽五年。”

“竟然已经九年了。”她轻声呢喃,再看窗外月色,与九年前并无二致。

“九年?”夏栀想到什么,“你是九年前被周凛救回来的?”

周凛。

古丽江听着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想了会儿,点点头:“是。”

在夏栀的好奇催问下,古丽江同她讲了一个故事。

十四年前,也就是贞观十四年,李世民派侯君集率军二十万征讨高昌,高昌王麹文泰因畏惧唐军威慑,最终被吓死,其子继位后被俘至长安。①

几年后,新高昌王的王妃为了寻夫千里迢迢来到中原,几经坎坷,险些身死,幸得周凛相救,来到长宁。

那已是贞观十九年。

她本想养好身子便启程去长安,结果听闻夫君在长安病逝的噩耗,悲痛欲绝,王妃万念俱灰,原决意随夫而去,却得知高僧玄奘从天竺还朝,在洛阳讲经,李世民前往洛阳接见②。

许是天意安排,王妃正巧流落在长宁,此处位处洛水中游,洛水经流东西二京,她便生出为夫复仇的心思,以洛水为载,行巫蛊之术,只要术成,河水流经的地方都会遭难。

可惜先一步被周家人察觉,报仇不成,王妃含怨投井自尽。

她以身下蛊,蛊毒浸入井脉,周家受高人指点,在井下开凿冰室安置王妃尸身,以寒髓保护肉身不腐,镇压蛊毒扩散。

她说到这里,指尖微微颤抖,月光映在眼中竟泛起冷雾。

夏栀听得直愣神,难怪周家要借口疫病封锁祠堂。

诧异看向闺蜜:“你岂不就是那位王妃?”

古丽江轻轻点头,又摇头,苦笑道:“我也分不清是不是,刚穿越来的时候我二人共用一具身体,她意识太强,我便时而清醒时而混沌,直到投井自尽那一刻,她的魂魄似乎随怨念一起散了,我才真正清醒过来。”

“共用一体,竞和我如今的处境一样。”

“但看起来你这位宿主的意识比你弱的多。”古丽江眼神晦涩难明。

夏栀未反驳,“说到这个,我每次下井她都会占据身体几日,兴许没一会儿你便能见到她了。”

古丽江却摇头:“极大可能见不到了。”

来了~

注①②:高昌灭国和李世民洛阳接见玄奘是真实存在的,王妃这段是剧情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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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诈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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