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这些人是早有准备而来,贺尚书两月前去处理江南水患,因此贺清蕴几乎一直待在宫里,于这府中事务处理并不上心。然而今时今日他们才动手,究竟是为了什么?
来不及思考,贺兰长信已将她护于身后,拿出弓箭,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快上马,我殿后!”
贺清蕴身体一僵,错愕的抬头望着他,动了动唇,刚想开口,忽闻身后马蹄声将至——
竟是沈砚修骑马奔来的身影!
她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但见那人正点头示意,神情对望之间,心下已了然大半。
她快走两步,足间轻点地,纵身一跃,扬手接住了那人送来的剑,随即快速转身,与贺兰长信背抵着背,她冷眼望着屋檐上伺机而动的黑衣人,沉声说道:“要走一起走。”
此刻她若是独自逃跑,只怕更会给那群刺客可乘之机。抛去自己安危不说,单是这贺府之中藏有之物,更是不能让他们拿走。
正思索之间,那群黑衣人早已跃下房梁,从四面八方涌入!
贺兰长信忙的挽弓搭箭,一连射杀了几个接近两人的黑衣刺客,但望着鱼贯而出的重重刺客,太子那边亦是自顾不暇,他不由眉心微蹙,眸光中闪过一瞬茫然,似在思索着什么。
“我解决这些靠近的刺客,你去射杀房檐上的!”
贺清蕴猛然拔剑出鞘,身形如风,剑光如雪,不过须臾之间,剑锋已绕过重重招数,直指那杀手要害,她到底是没有动手杀过人,面对如此场面,心下终是犯了难,剑走偏锋之际,身后传来了贺兰长信的提醒之音:“刺气海穴!”
她顿时神会,抬掌出手,击退了几个将要靠近的刺客,两人配合的倒也默契。
不过纵是拼尽全力,终有力竭之时,眼见着刺客越来越多,多重围攻之下,贺清蕴终是百密一疏,慌忙躲避,一个重心不稳,险些跌落在地。
一道温暖而有力的手掌将她托起,借着剑锋余光,入目便是再熟悉不过的面庞——
沈砚修已将来者追兵切断,现下局势已然扭转!
但她来不及欣喜,只见那群刺客并不死心,发了狠的朝自己击来,她忙的提剑回挡,只听得呛啷一声,一个石子应声划过,若不是她反应极快,此刻怕早已陷于双重夹击之中!
贺清蕴一脚踹开了刺客,顺着石头来源行迹望去,只见房檐之上,寒鸦数点,一袭墨色月牙长袍随风摆动,背着云影天光,斑驳错落投下的阴影刚好映照在那人的玄狐面具之上,他只单单是站在那里,臂膀交叉于胸前,仿佛浑然超于物外一般,一副好整以暇之态的望着院中众人。
感受到了贺清蕴的灼灼目光,他却只嘻笑般轻轻歪了歪头,一面把玩着石子,一面又是无畏的与她对视。
就好像是在对她说:喂,大小姐,你这么打是杀不死人的。
仿佛是在下一盘波云诡谲的棋盘一般,恰到火候时,便会不经意般拨动棋子,搅乱这棋局,引得一池春水晃动,鱼儿不得安生。
望着院墙之上的黑衣男子,贺清蕴不由心生疑窦,不知怎的,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然而终是时间紧迫,容不得她片刻思索,那人轻轻活动了下颈部,不过眨眼间——几颗石子扑面而来!
她慌忙侧身躲避,回眸望去,却只见那石子的方向,却正是奔着沈砚修而去。还好他反应及时,不然就是腹背受敌、难以脱身。
见此情形,贺清蕴不由怒从心起,先前那些熟悉感也悉数散去环顾四周,见贺兰长信已放下弓箭,换上了长剑与刺客对峙。她心下忽生一计,对着贺兰长信喊道:“长信,弓箭借我一用!”
贺兰长信虽是疑惑,但念及形势,还是依言照做,替她除去了拦路的刺客,再次与她背抵着背御敌。
“小心些。”
望着院墙之上那人,贺清蕴心里也多少没有底气,她已许久没有练习骑射,但眼前情况迫在眉睫,她只能咬紧牙关,用力一拉手中的弓弦——
那人似乎是始料未及,慌忙侧身避过,那柄箭矢硬生生擦着面具而过,他下意识的抬手护住面具,但又被接踵而来的箭矢扰乱了步伐,只得俯身卧于院墙之上躲避。
此后,便如一只玄狐一般,再不见了踪影。
随着援兵到来,这里很快便被解决,好在之前贺清蕴下手时留了活口,也好带到刑部审讯。
一切终要尘埃落定,恶战散去,院内似被一层血雾浸染,入目尽是苍凉。
沈砚修走到了她的身前,委婉问道:“清蕴,贺尚书听闻此事后,已经往这边赶了,你是打算……”
“留在这里吧,怪我这些日子没有及时回来,才出了这些事。我在这里好好处理,你们先进宫吧。”
话音刚落,只听“哐当”一声,吓得两人蓦地回头望去,却只见贺兰长信已是体力不支,素白色的衣袍上,已被鲜血浸染了大半,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只能紧紧抓着剑柄强支撑着自己不到下去。
贺清蕴这时才恍然发现,那素白的衣衫之下,他的肩颈处分明密密麻麻缠着数道绷带,只是方才过于情急,又是颠簸许久,不知不觉间,伤口竟已慢慢恶化,可他却是顶着这样的重伤,前来搭救自己,又是打斗许久……
贺清蕴再顾不得其他,忙的放下了沈砚修递过来的帕子,跑过去将他扶起。
“长信,长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么傻,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不告诉我……”
那人却只是缓缓摇头,勾了勾嘴角,缓缓扯出一抹浅笑,回道:“我……无碍,你没事就好。”
“你先别动了,我去找医师救你!”话毕,她望向了沈砚修,沈砚修心下一滞,但见她满目担忧,只能安抚性的点了点头,示意身旁侍卫将贺兰长信扶起。
贺兰长信却是将贺清蕴的手紧紧握住,口中喃喃道:“你没事就好……”
待到将他安顿好以后,贺清蕴担心他的伤势,急着出门找医师,却被沈砚修蓦地拉住。
“阿蕴。”
贺清蕴不明所以,一脸疑惑的望着他,问道:“怎么了?”
“要是没有大碍的话……早些让长信回宫吧。”
“为什么?”
“你可知他因何受伤?”
“母后遇刺之时,他正在殿前与母后商讨事宜,也正是那时,几名死士突然冒了出来,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要置母后于死地。”
“当时殿中无人,入殿之人又不许带刀,好在那时他挺身而出,与刺客搏斗,以一敌多胜了那三个刺客,却也因此为母后挡刀,而受了伤。”
“接下来的事,你也应当知晓了。”
贺清蕴眉心微皱,迟疑了一瞬,缓缓开口:“所以……”
贺兰长信本是敌国质子,十年前云秦战败,苍梧国为保两国和平,接受了敌国王子为质的请求。
一晃十年过去,云秦国派出使者来京商讨两国事宜,亦是与贺兰长信去留有关。两国刚刚休战十年,一切尚是百废待兴,如今正是敏感时期,因而凌江城近来并不太平,多方势力互相掣肘,朝堂局势波云诡谲,谁都不知接下来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天地——究竟是战火四起,还是过上太平年月?
多番思量之下,贺清蕴艰难开口:“你留下一个近侍,等他醒来再说吧。”
沈砚修点了点头,回道:“也好,那先这么办吧,遇上难事的话,记得找我。“
话毕,他从袖中拿出了一块月白手帕,掸了掸灰尘,轻轻的递到了贺清蕴手上。
贺清蕴愣了一瞬,随即下意识的接了过去。
“刑部那边还有事需要我去解决,我先走了。照顾好自己,凡事记得小心些,别再受伤了。”
不用多想,此刻她若是抬眼,入目的必是那一副浸了万千担忧的目光,与沈砚修相处久了,对彼此熟悉到不用多思考,就会想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许是身处这太平盛世久了,他的脾性向来温温柔柔,说气话来和声细语,让人看不出半点储君的架子。
但偏偏是这样,便更叫人担心,他能否担起这江山的担子,平定天下。
可这似乎并不是他们现在所需要担心之事,毕竟年岁尚早,想必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老爷回来了!”
思索之间,只听得府门外马车声阵阵,接着便是仆人们张罗的声音。贺清蕴这才从方才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慌忙整理了下面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才施施然出了门。
此时白日的余晖早已褪去,一轮明月高悬于天际,天色暗淡,徒留星光与夜空相互辉映。
院内早已被贺清蕴下令彻头彻底的清扫了一番,虽不比以往整洁庄严,但总也比白日的那副血腥场景要好上许多。
贺清蕴甫一踏进门槛,便撞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怀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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