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蒲泊江的缘分有点像中奖后被风吹走的彩票。
上学乘坐的公交车车站距离我家的小区门口需要过一条马路,我以往乘坐的都是六点钟发车那班早班车。六点出门的话,走过马路的人行横道,等上两三分钟就可以刚好坐上那班车。那条路早上的时候会有点堵车,因为过马路就是个超市,早上的时候会有领退休金的大爷大妈去抢最新鲜的蔬菜。
得到蒲泊江送的牛奶的第二天早上,我在早班车的倒数第二排看见了她。上车的时候抬头看见她和我招手,我呆了一下,看见她把包从旁边的位置拿起来抱到怀里,让我去坐到她的旁边。
“能遇到你太开心了,之前我一个人上车就犯困,有你在就可以说话了。”我刚坐下的时候,旁边响起了蒲泊江的感叹。我慢吞吞将书包拿下来,抱在怀里,耳朵上还带着有线耳机。那个时候我的手机进水坏掉了,用的是一个MP3,还可以看小说,我在里面存储了很多小说,上课的时候没有纸质书可以看。
蒲泊江以为我没有听见她说话,伸手拿下了靠近她那边的耳机,又重复了一遍。我把另一边的耳机也取下来,递给她:“要听吗?”她很自然地跟我交换了耳机,耳机里刚好放到她十佳歌手比赛的那首《皇后大盗》。
她很惊喜的偏过头来问我:“你也听这个?”眼睛里面是星星点点的光。我点点头,表示是在她十佳歌手的比赛的时候听到的,觉得很好听。她很激动地拉着我跟我安利她喜欢的粤语歌,我的目光落在了她拉着我的手上,很干净,指甲被修剪得整整齐齐,不像我,因为咬指甲的习惯丑丑的,我微微曲起手指虚虚遮住了指甲。
公交车慢慢发动,车身晃悠悠的往前开动,像是小时候那种可以摇晃的婴儿床。蒲泊江在我的耳边跟着MP3轻哼,不知道到那一站的时候,肩膀上一沉。耳机线被这样的动作拽掉了,我轻微动了动脖子,看见她已经闭上了眼睛,那个角度只能看见她长而翘的睫毛,像是停留在她眼睑上的蝴蝶,极轻微的动一下翅膀,就可以在我的心中掀起一场海啸。
我没敢动作重新戴上耳机,任由它成为我肩上的挂件,只小心翼翼地把MP3的音量调到了最小声。
快到学校那站的时候,我轻轻唤她:“蒲泊江,到了。”
她从我的肩上抬起头,睡眼惺忪地问我:“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没注意。”我不自在的将头瞥到了另一边,站了起来打算下车。“哎哎哎,杜迟雨,耳机。”我回过头看她,耳机已经从她的耳朵到了她的手上,另一头连接着我的校服口袋,像是将我和她连在了一起,如果是在阿凡达的世界,或许我能借此知道她的心中所想,不用去妄加揣测。就算不是也没关系,那一刻我的脑子是空白的,什么也没想。
车辆稳稳地停下,并没有狗血的急刹。蒲泊江把我的耳机线团吧团吧,帮我放进了衣服口袋,然后把她的书包重新背上,示意我下车。我和她肩并肩走在前往教学楼的路上,保安还在继续他的清洁计划,我有点想跟旁边的树学长树学姐们一一问好。
“歌单挺好听的。”
“谢谢。”
我被蒲泊江的声音拉回神,下意识道谢。旁边的蒲泊江循着我出神的目光看向旁边的树,噗呲笑出声:“你知道这些树的故事吗?”在我疑惑地目光中,蒲泊江娓娓道来:“这些树如果那年高考之前倒一棵的话,我们学校就会出一位清华北大的学子。”
“为什么会倒?”
这个时候刚好到了分开的时候,蒲泊江从口袋掏吧掏吧,将一个热鸡蛋塞到了我的手中。“等到夏天你就知道啦。呐,给你,当做是听你歌单的谢礼。”
我第二次收到了来自蒲泊江的早餐,合着昨天的牛奶在早自习的间隙吃掉。
月考的成绩下来了,排名稳定在1000名开外,一点也不出乎意料,我的座位从窗边换到了走廊边的第一排。为了防止眼睛近视,班上的座位每周都会像锯齿一样变动,每个月考完试可以根据成绩排名挑选位置,一周一变动,一共四列,正好可以光顾每列。第一排靠门的位置没人选,天还有些冷,门缝会有飕飕的冷风透进来,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也是,不好受但是很提神。
据说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28天,接下来的每天我几乎都能在早班车上遇到蒲泊江,和她分享同一个歌单,在晚上回家的时候往里面添上一点蒲泊江当天推荐的歌,偶尔会聊上一路,话题从近期的时政到东野圭吾最新出的悬疑小说,有时候只是静静当她的靠枕,让她可以睡上一会儿。在分开之前得到来自蒲泊江投喂的早餐,有时候是蒸饺,有时候是松针小笼包,然后在早自习的间隙吃掉。
直到某天,我按照往常的时间想要过马路,中间被栏杆挡了起来,具体是哪天我记不清了,但一定没到28天。路上的斑马线还在,但是中间被护栏挡了起来。抬头的时候,以往乘坐那辆早班车刚开动,我和蒲泊江隔着车窗四目相对,眼睁睁看着她所在的车慢慢离开视线,连带着蒲泊江一起。
旁边有人经过,骂市政规划哪壶不开提哪壶,原本过马路就能买菜,现在还得绕远路去走刚修好的天桥,都不如去最近的农贸市场。我跟在他们后面找到新修好的天桥过马路,突然有点想试试走路去上学。天桥下面这个时候已经有了点车水马龙的味道,一辆辆车疾驰而过,黄黄绿绿的灯将街道打扮得像是上个世纪的歌舞厅。耳机里播放到蒲泊江前几天给我推荐的《月半小夜曲》。
月亮还没有下梢头,孤独的挂在天上,亮着清辉,上面的环形坑隐约可见。心思忍不住随着MP3里的歌声信马由缰地开始乱飞,上面真的会有广寒宫吗?大抵是在月背吧。嫦娥的兔子这个时候是不是还在捣药呢?听说兔子繁殖起来很快的,过去这么多年,月背可能已经兔子满地跑了。但是平时它们吃什么呢?如果兔子也有法力的话,应该辟谷不用吃饭了吧……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七点,蒲泊江在校门口百无聊赖的踢石子,我实在没有想到她会在校门口等我,看见我的时候还是扬起了很明媚的笑来:“杜迟雨,今天怎么这么慢。”我点点头走向她:“今天走路来的。”
“原来如此。”
那天得到的早餐是糖炒栗子,我有点慢吞吞意识到,或许蒲泊江不是讨厌吃这些,但是为什么给我带呢?我没想明白,满脑袋都是捣药的兔子,满地蹦的小白兔在广寒宫收集被吴刚伐桂惹下来的桂花。
晚上回家的时候我跟妈妈讲去对面超市的路封了,现在只能从天桥过去了。妈妈正在侍弄她在阳台中的小菜园,里面有辣椒,小葱,薄荷,基本都是菜,用漏水的搪瓷盆子种的。里面的土是在小区的花坛里面挖上来的。里面只有一种花,是白水仙,妈妈说那是她之前结婚的时候朋友送的,搬了几次家,一直被她养到现在,水仙花的根长得跟大蒜一样。
花瓣是白色的,花蕊是淡淡的黄色,是单瓣的花形,开得很好。比起别的花,水仙真的很好养活,随便给点土壤,浇点水,每年都可以收获芬芳。我以往几乎没见妈妈怎么精心养护过它,偶尔的淘米水对它来说已经是顿饕餮盛宴,但它真的很争气。
妈妈说我就像水仙一样。
“那太麻烦了,以后买菜还是去后面的那个小超市吧,或者买点种子来多种点好了。”妈妈头也没抬,正在给她的水仙花浇水。我去她旁边掐了两片薄荷放进我的热牛奶里,喝下去嗓子凉凉的,有种在夏天的感觉。
可是夏天什么时候到呢?
睡觉前突然意识到,以后的早上可能没办法跟蒲泊江赶同一班公交车上学了,我有点爱上了走路上学的感觉,在早上的时候决定以后都走路上学了。但是这个消息我忘记告诉蒲泊江,好像换手机这件事需要提上日程了,没有它实在不方便。
我还有机会知道蒲泊江说的关于树的故事吗?这是我睡前脑子里面挥之不去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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