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春樱

蒲泊江在我的眼中是个鲜明而热烈的人,和她的名字大相径庭。

那年的春节来得有点晚,在二月份,第二次月考结束之后没多久就到了清明。跟妈妈商量换手机的事情不予通过,不过我得到了一个替代品。她去充话费的时候移动营业厅给她送了一个可以插电话卡的座机,甚至可以发短信。我用的手机卡也是妈妈换下来不用的,绑定的是她的身份证信息。

显示的屏幕是很小一块的绿底黑字的老式屏幕,十个字的短信需要分成两行显示,一条短信只能发50个字,只能说聊胜于无。

第二天,我提前十分钟去碰那辆早班车,还好多等了五分钟赶上了那辆早班车,原本是想告诉蒲泊江以后的早上我都不要坐车了,要换成走路去上学了,可惜那天我并没有碰见蒲泊江。后面的很多天,我都没有再碰到蒲泊江,我开始了走路去上学的日常。

再次得知蒲泊江的消息是在每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她代表学校去参加钢琴比赛,获得了第一名。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没有她音讯的这几天,她在别的舞台上闪耀。

升旗仪式结束之后有二十分钟的课间,蒲泊江来到我的班级方阵寻我,告诉我那个已经通过校长的口中得知的喜讯,我当着她的面笑着恭喜她。

“你不对劲。”她在我身边嗅嗅嗅,丢出来这么一句话,如平地惊雷。我躲避着她的靠近,不小心碰到了身后往同一个方向回去的同学,低声说不好意思。蒲泊江神色不虞地伸过手拉着我的手腕就走。我回过头看了看我刚刚撞到的人,好像是之前陪伴蒲泊江放学回家的人。被蒲泊江拉着一直走,到了那排迎春下,地上都是迎春掉落的花瓣,被人深一脚浅一脚踩在草地上,像是一副色彩鲜明的油画。

“我跟那个人绝交了,你以后也不许跟她玩。”这是蒲泊江停下来之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她:“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和那个朋友绝交?”

“因为她让我对尾随我回家的男同学客气一点,这个理由够不够。”肉眼看得见蒲泊江很生气,如果我敢劝她的话,可能我跟她本就薄弱的友谊也会换来她的一句绝交。我正好借此换了个话题告诉她:“够的,知道了。我以后可能想要走路上学,不能跟你坐同一班车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提前一点出门,然后在早班车刚好到校门口的时候跟你会面。”

蒲泊江更生气了,脱口而出的话是:“你以为你是谁?”

我张了张嘴,哑口无言。我和蒲泊江本就薄弱的友谊迎来了一次巨大的挑战,我当时以为可能我和她也会像她前面所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地绝交了。最后说出的话是:“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又知道什么了?杜迟雨,我跟你坐同一班车是为了路上可以跟你讲话,不是为了你所谓的同一个时刻进校园,这个你知道吗?”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其实是是想这么说的的,但是蒲泊江语气太冲了我没敢开口。我不会认为有人愿意跟我讲话,因为我说话的内容很无聊,从小到大没人愿意听,以前在别人家寄宿的时候也只会被嫌吵闹,同龄人的话题我又实在知之甚少。毫不夸张的说,认识蒲泊江之前我都是独来独往的,但是我其实过得并不孤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挺自得其乐的。或者说我并不觉得什么事都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是什么很孤独的事情。

蒲泊江快被我磨得没脾气了:“杜迟雨,你不可以这样。下次有这样的事情你得跟我商量,而不是一下子就拍版定论,这是两个人的事情,你不可以一个人就处理。”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处理方式吗?”

“我是想跟你说话,早上不行的话那就换到晚上。一起从校门出去的话比去碰同一班车更方便一些,你觉得呢?”

我觉得蒲泊江说得很对,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已经快要上课了,蒲泊江催促我将电话号码给她,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就可以通过手机联系而不是像这次这样失联。我有些羞囧的告知她手机坏了,拿不出手机,但是有个电话号码在座机上,我将那个号码存到了她的手机上。

交换完联系方式,蒲泊江领着我回到教学楼,马上要上课了。

我和蒲泊江第一次发生分歧就以这样的方式高高拿起,轻轻落下收尾。我跟她每天固定的聊天时间从早上挪到了放学回家的路上。她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之后也不爱坐公交车了,都是陪我走到小区门口,然后扫一辆共享电动车回家。

除了回家的那段路,我和她的例行聊天增加了每日的短信环节。原因是我那个座机打电话需要拿着听筒,我也不太习惯和人打电话,最后变成了发短信。每天晚上完成作业的时候,会跟她简单的聊上两句,一般是请教问题。

高一的时候还没有分科,文科理科都需要学,月考的时候也是每一科都会考。我的政治,历史和地理靠着初中的老本还不错,但是理科就叫我头疼了,全都是新的体系和知识,我学得很是艰难。更何况我已经没有听课将近一年,一直在看买的那些闲书。

还好蒲泊江学习很好,脾气也还算有耐心,对于我问的那些非常基础的问题都能详细为我解答。她让我做题遇到不懂得就先记录下来,等到完成一天的课业再统一替我解答,如果很多的话就会打电话细细跟我讲。可惜我对理科很不灵光,学的很艰难,不过蒲泊江并没有很明显对我表示嫌弃就是了,也可能是有的,只是我没有感受到。

那几年的路边绿化流行过种樱桃树,某天回家路上问着高中物理力学问题的我被蒲泊江捂住了嘴巴,把我的偏向路边挂满枝头的樱花。突然觉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不止可以形容冬天,其实也可以形容一下春天的。

比起玉兰有花无叶有叶无花的决绝,春樱带上了一点独属于春天的绿意,在大片大片缀满枝头的花瓣中,一点点新绿点缀其间,昭示着春天的到来。我的春天跟着它一起来了。

蒲泊江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在我旁边邀请我去她家听她准备的劳动节汇演曲目。我有些犹豫光顾别人家是否礼貌,妈妈以往一般是不让我去别人家的,所以并没有马上答应。蒲泊江有点失落,刚刚因为春樱染上的星光都一点点在她的眼中坠落。

我说不出来安慰她的话,也没办法满口答应下来,但我恼恨自己的木讷搅扰了这场春意。

晚上回家之后,我跟妈妈商量周末想要应邀去蒲泊江家拜访。妈妈正叼着一根烟,踩缝纫机。妈妈的工作往好了说是设计师,往平常一点说是枪手,负责实现一些缝纫技术一般,但是有创作能力的设计师的概念稿。

“蒲泊江?你新交的朋友?”妈妈听见我的话,停下来动作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转过头来看我。我点点头,抠了抠手指,食指边的甲床有新长出来的倒刺,下意识就想放进嘴里咬掉。妈妈探过身子来拍掉我的手:“不准咬,什么时候把你这个咬手指的烂习惯戒了。想去就去吧,八点之前回家。”说完之后她回过身继续刚刚未完成的作品,这次的衣服看起来是一件蕾丝衬衫,细节还没做出来,我不得而知。

缝纫机独有的哒哒哒声,跟伴随我整个童年入睡的摇篮曲别无二致。

我将可以赴约这个消息通过短信发送给了蒲泊江,没有收到她的回信。后面几天在学校也没有看见她,第一次鼓起勇气拉了她班上的同学询问蒲泊江的下落,才知道她请了病假。

等到周末我拎了个果篮去她家,地址之前放学路上她有跟我反复提及过,索性我记忆还算不错,依旧记得。敲开家门看见的就是蒲泊江,她看起来很不好,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还有几根不听话的我行我素独自矗立。脸色很是苍白,尤其是嘴唇,看起来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看起来苍白如纸,很是脆弱。

我摸了摸鼻子,将果篮递给她:“看起来我来得不是时候,这个果篮给你,我就……”话还没说完,我被蒲泊江拉进了屋。我没敢乱瞟,但是蒲泊江家里的装潢一览无余,空空的客厅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旁边放着一架黑色的钢琴。那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正好可以洒在黑白琴键上。

而我独独注意到的是蒲泊江额头渗出的细细密密的汗,拉住我手腕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灼人。“你不用管我了,快去休息吧。”看着她精神头不佳的样子,我真的很害怕她下一秒在我面前晕倒。

她可怜兮兮看着我说:“家里都没人陪我,你可不可以在我家陪我一会儿。”还晃了晃我的手。我怀疑是不是她的病气过给我了,我都有点头晕了,脸上也有点烧了起来。对于病弱的人,下意识的妥协和纵容是很轻易的行为,我听见我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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