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三天,宫中里里外外被翻了三四遍,仍旧是没有找到君澜安的尸体。
谢如言的心愈发不平静,连续两晚梦见君澜安向她索命,还要抢夺她昶儿的皇位。
“连珠,去请法师。”
宫里才出过大事,请了法师做法超度亡灵。
听闻太后宣召,法师赶紧前去驱邪避煞。
谢如言让法师推算君澜安的位置,一番折腾后得知君澜安与欣儿一同葬身火海,她的心才安宁下来,又从法师那里讨了五帝钱放在宫中悬挂床前,心才真的落下。
说来也是有效,自打得了五帝钱悬挂床前后,她便再未梦见过先皇后母子。
宫中逐渐恢复平静,江山大业亦渐渐回了正轨。
谢忠严得女,以女谢微语为由逐步退让大权,以许培良为首依附谢如言一党逐渐成长。
君昶年幼,谢忠严还权,许培良一党势力渐有逼近谢忠严之意,谢如言垂帘听政,这一听便是十二年的时间,君昶的帝位坐的愈发稳固。
...
十二年后。
“请太后撤帘还政!”
十二年来,以谢忠严为首的众大臣一直反对谢如言垂帘听政,终于在君昶快十五岁时成功逼得谢如言撤帘还政。
同时,以谢忠严为首的众大臣上奏,普天之下,为帝选秀。
十五岁是官家娶亲之日,身为皇家人,更要在这之前确立中宫之位,若非如此,谢如言势不肯退位,更不可能供手让权。
“好,很好,本宫这个哥哥是要与本宫作对到底了!”
连珠奉上一盏热茶,“太后息怒,陛下也到了该选妃的年纪了,您虽撤帘,可这前朝后宫的大事,终还是要您说了才算。”
连珠所说,字句落在谢如言心底,谢如言接过茶,品了口,“既然丞相要称这个头,那便将选妃之事交由他,省得他一天到晚找本宫的麻烦,对了,丞相最近是否有异动。”
“除了与各大臣之间的往来,便是常去荣阳山了。”
谢如言满意的“嗯”了一声,又问:“寒凛还是不愿见他吗?”
连珠:“是。”
自打十二年前宫变那日,寒凛便归隐荣阳山,不肯再见谢忠严。
说到这,谢如言不由得有些惋惜。
谢忠严从小与寒凛深交,她也算是谢忠严和寒凛看着长大的。
眼见昔日那般要好的兄弟如今离隙到这步田地,她竟有些于心不忍。
“罢了,他们如今变成这样多少有哀家的缘故,哀家便做哥哥一个顺水人情。”
“娘娘打算如何?”
“哀家记得,寒家似乎有一女儿?”
连珠跟了谢如言二十年,自然明白谢如言话中之意:“是,寒家之女寒烟,年方十五,刚好在入选年纪,且奴婢听闻,寒小姐生的倾国倾城,人也聪慧,若有娘娘您的保荐,定能坐个妃位。”
“妃位?哼,既然是哥哥要送的礼,自然是要大礼!”
谢如言的意思是要寒烟做皇后!
饶是连珠,意识到此,也不由的愣了一瞬。
“去吧,这份差事让丞相去,他也该与寒凛见面了。”
哥哥,本宫送的这份大礼,你如今接便接,不接也必须接!
荣阳山,荣阳观。
谢忠严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前楠木书案上杵着一盏琉璃盏,盏中青烟袅袅,缓缓泄出,飘到半空后又消失殆尽。
青烟下,是一纸诏令,诏令边的茶水被人端了去,落在口边,抬腕一饮而尽。
“啪。”
寒凛一把将茶杯拍到桌上,险些打碎了茶杯。
“我不答应,什么狗屁诏令,居然肖想我烟儿!他君昶也配?”
谢忠严连忙止住寒凛,示意寒凛稍安勿躁:“隔墙有耳。”
寒凛声音压低了一些:“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君昶那不过是偷来的江山,崇承国名正言顺的正主皇帝还好好的活着,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一句话就想让我烟儿踏入那龙潭虎穴?不可能!简直是痴心妄想!”
寒凛说着,见有人靠近,后半段的声音愈发的大,外面人听来是里面的人争执不断,便安心的走了。
人一走,寒凛又压低了嗓子:“让我烟儿去选秀?还是让我烟儿去做人质?谢如言心里的算盘,打的可不是一般的精,表面上看来,是给你这个哥哥见我的机会,是给你的人情,实则做的却不是人干的事。若我不答应,她便可名正言顺治你的罪,若我答应,我势必会将这份仇记于你身上。所以不论最后我答不答应,于她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可她一切的打算都是基于你我之间的嫌隙,她却不知,你我嫌隙是假,这道诏令也左右不了你我的情谊半分。”
交友莫若此,谢忠严此生最大的幸运便是有寒凛这位生死之交。
十二年前,火灾后,他从谢如言宫里出去之时,不知是谁暗中给他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暗河尽头,六皇子”七个字。
那时他在谢如言的监视之中,无法亲自前往,便与寒凛设计了这一出,兄弟嫌隙,将军隐居,丞相十二年求见不得的戏码。
谢如言忌惮寒凛功高盖主,所以迟早会将他的兵权收归。
索性他便趁机找个机会到了荣阳山,在荣阳山修建了个道观,建立了私塾,名义上他是隐居于此,开个私塾打发时间,实际上是为了照顾荣阳山下栖九村里的君澜安,开设私塾也是为了君澜安。
“对了,当年给你传递消息的人还没有找到吗?”
谢忠严摇头,“未曾,那人知晓澜安去向,又能于宫中悄无声息传递消息给我,必不是太后党羽,十二年来,那人也再未出现过次,若他当真还在,此后定会是你我身后一个莫大的助力。”
寒凛点头,表示赞同。
十二年来,谢如言把持朝政,顺她者昌逆她者亡,朝中多数势力已然掌握在她手中,就连君昶的皇位都形同虚设。
如果那位不是被连累处死,便是好端端的还蛰伏在宫中,若那人还活着,此后,必是刺向谢如言颈间的一把利刃。
两人又交谈了一番,不多时,一位十多岁的孩童被引到了屋内。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二人口中的君澜安。
君澜安抬手对着寒凛拱了拱手,叫声“师父”,视线却搜寻着屋里每个角落,似在寻找谁一般。
“澜安在找什么?”
君澜安收了视线,悻悻道:“徒儿听闻老师来了,便不请自来,师父切莫怪罪徒儿。”
“他自是不会怪罪你的。”声音从书架后传来,下一刻,君澜安眼中倒映出了他一直搜寻的那抹身影。
君澜安对着谢忠严行了礼,恭敬道:“老师。”
寒凛“啧”了一声,话里满满皆是羡慕谢忠严,“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时日,他日日前来询问你何时能来,反倒是我这个日日得见的师父,变得可有可无喽。”
“你日日能见澜安,倒是我该羡慕你才是。”
房中笑语不断,一片融洽和睦。
“澜安这么迫切见我,可是有何要事?”
君澜安挠挠头,“学生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还望老师解惑。”
寒凛恍然大悟,“啊,我说澜安为何如此迫切见你,原来有事请教,我也听听,究竟是何事,能让澜安每日寝食不安。”
君澜安:“学生不解,当今士农工商四分,原本重农重工,工农互补,举国上下百姓安居乐业,可不知为何突然颁布重商抑农之令,此举于安家于治国皆无大益。”
谢忠严问:“澜安认为何为安家?”
君澜安:“家为民所成,民以食为天,农以力尽田,望都贵族生来尊贵,平常百姓尤其边陲百姓不可与之相较,唯有耕读,耕可供其食,读可仕其途,如今重商抑农,百姓苦不堪言,连温饱都无法保证,更无力读书。”
谢忠严又问:“那澜安认为该如何治国?”
君澜安:“夫子有云:‘足食,足兵,民信之矣’,该顺应天时,以农为本。”
君澜安所言,谢忠严深感欣慰。
谢如言把持朝政十二年,崇承国看似安宁,实则内忧外患,尤其南边的南萧,近年来征战越发频繁,边关百姓本意苦不堪言,重商抑农更是雪上加霜。
“澜安所言不无道理,那澜安可知,粮食除了能作温饱,还能有何用途?”
君澜安思索了片刻:“于农耕百姓家而言,粮草分两部分,一部分用于温饱,剩余部分可售出换成货币。”
谢忠严:“那今年收成如何?”
黄河沿岸连年水患,皇帝昏庸无能,大肆挥霍,国库亏空,上面不作为,苦的是百姓,收成一年比一年低。
重商,一方面,可用财富与邻国交换粮食,解决短期问题,另一方面可以发展更多财富,用以修缮黄河,从根本解决收成问题,亦可改善农耕技术,提高粮食产量。
虽然短期内看来,是边陲百姓之难,但从长远与大局看来,是利远大于弊。
君澜安很聪明,谢忠严只提一点他便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学生明白了,多谢老师。”
一边的寒凛后知后觉,他还想说什么,被谢忠严悄声止住。
君澜安单纯,因他从未亲眼见过人性之恶,在他眼中人性本善,他多数只看人之间的善,可他不知,世上好人多,坏人也不少,尤其是君家之人。
表面上看来重商之策是为百姓为国,可也只有熟知朝堂阴暗,谢如言之贪婪的人才明白,重商背后不过只谢如言对于财富和权力的一己私欲。
谢如言是想要将举国上下的生计都寄托于财富,而她是掌握全天下财产的人,换言之,她掌握的是崇承国上下的命脉。
谢忠严许久未来,君澜安还有很多学业上的事情请教,寒凛在一旁听的头大,却还是一直守在旁边。
“爹爹,爹爹。”
急促的女声过后,是寒烟匆匆而来。
“何事如此慌忙?”
寒烟大喘几口气,还不等平复,便开口:“太后来了,仪仗已到观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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