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无名撑着窗槛一跃而进,越昭担忧地上下打量他。

捂着一只手臂,无名艰难下跪:“属下办事不力,未能护公主周全,请公主惩处。”

越昭皱眉屈膝,上手触碰他的手臂关心道:“你可受伤了?”

无名垂手不语。

越昭问:“今日你出了那条甬道就碰上对方了吗?”

“是,似是早已埋伏多时,属下无能,未能及时发现。”

“对方的武功很强?”越昭思索。

无名低低应声,情绪有些自责。

“你先起来。”越昭扶起他,“我方才拿了些伤药来,你看着自己先上一些应急下。”

无名道谢后接过,只是迟迟没有动作。

越昭见此也未再说什么,继续问道:“你可见到他的脸了?”

无名摇头。

越昭拍了拍他的肩道:“此番只是初探,遇上这样的防备也是你我未料及之事,从来一次得手都是不现实的期待,你且放宽心好好养养伤。”

她重新走到窗前,两臂直直撑在窗前,眯起眼:“万筠松那里如何了?她重回江州可还顺利?”

“万大人一切照旧,只是她似乎在寻您。”

越昭轻轻哼声:“就叫她再寻会儿,谁叫她哄骗我。”

无名抱拳。

狭小的房间内静了下来,窗户大开,凉风卷入,吹得越昭鬓梢的头发随风飘动。

过了许久越昭说:“你且与她说吧,就说我在遥山上,让她莫要担心,也莫要再差人寻我了,免得叫江州一群老油条揪了辫子。”

“还有,遥山与申和海脱不开干系,让她注意些。”越昭声音平淡而悠远,好似从风的那头,被风捎带到了这儿。

无名终于抬头看向越昭,神色复杂,最后应了是。

见越昭再没有别的吩咐,无名就要告退。

“等等。”

转身要离去时,平静又坚定的声音传来。

越昭背对着他,他见不到越昭的表情,但依旧察觉到她此刻神色严肃:“你今夜迅速下山,山上还有我们的人吗,有的话全都下山,近期莫要再接近遥山。”

无名先是不解,思虑转了一周后抓住了点缘由,但还是担忧地开口:“公主,您需要保护。”

越昭侧着头向他笑道:“我在遥山上可是过了明路的,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知道你们都是跟了姬鸿多年的暗卫,功夫和隐藏自是不弱的,可这世道谁又敢拍胸脯说自己就是世界第一呢。”她垂下眼睫,“太多的事与时运分不开关系……”

“再说。”她忽然转过身弯着眼道,“说到底暗卫也是人,山上与世隔绝的,你们藏哪儿?寻个草丛藏里头?或是黑漆漆的林中找棵树干卧着?这样白日里要如何保持精力工作?莫不是能如话本里一样破碎虚空、凭空出现?”说着她抬手像模像样地凌空劈下,劈完歪着头笑看无名。

无名无奈:“自然做不到,但身为暗卫,无论环境如何,护卫主公都是必尽的职责。”

越昭拍了拍他的肩:“你既喊我主公,那我就要仗着主公的身份对你发发令了,今夜下山在宁都找个客栈住着修养,离遥山和嵩县远些。”

“公……”无名锁眉开口。

“喊主公。”越昭在他面前晃着食指打断他。

无名叹了口气:“主公,您不可以独自在山上,这无异于将性命托于他人之手。”

越昭手指擦过窗沿边的木桌,顺着凹凸不平的桌边走过,顺势坐上一旁摆放着的木椅,撑着脸道:“我也并非不爱惜自己性命之人。”

说完她想到了今晚在林中别别扭扭打嘴仗的少年,轻轻扬起唇角:“这遥山,大概并不止我们这一方在此探究竟。”

无名不知她话中之意,见她如此执着,也承诺今夜带着其他暗卫一同下山。

越昭看着他,恢复了以往的神情,微笑着颔首:“你们今夜下山小心些,恐怕那边没有放松警惕。”

“是。”无名应下,犹豫再三后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瓷瓶。

越昭看着瓷瓶满脸疑问。

“主公下令,属下自当遵从,只是您尚无自保防身之器,此药能使范围十步之内的昏迷,药性并不剧烈,您使用时只需屏息,虽不是多么剧烈的药品,但为防身之需,请您一定收下。”说完他在越昭跟前单膝下跪。

越昭接过瓷瓶,在眼前转了一圈打量。

她抬头看向眼前的人,一手握紧瓷瓶放置在桌上:“好,我收下了,多谢你。”

“你也不必忧心。”她玩笑道,“我也不会让你们这样快换主公的。”

“三日。”她正色看向无名,说完叹了口气,向视线移向窗外,“没有时间了,我也不会在此耽搁太久,三日后我若还未归江州,你将今夜之事说与万筠松。”

无名严肃抱拳领命,不一会儿就留下动荡荡的小独间。

她会知道的。

越昭撑着脸望着圆月想。

说了这样久,越昭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算到院子里接盆水最后洗个脸就该入梦了。

她打着呵欠拉开门,门前一个身影伫立,越昭被吓得退了几步,神智瞬时清醒了不少。

黄芪站在门前一动不动,一脸呆滞,清透的双眼微睁,参杂了几分难以置信。

越昭不知她何时来的,也不知她到底听去了多少,喉间干涩,几番启唇,最后只说:“这么晚,寻我吗?”

黄芪僵硬地点了下头,视线移到了窗边桌上静静放着的瓷瓶。

越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百转千回,最后叹了口气:“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黄芪眨了眨眼,掩下泛起光的眼眸,神色平常道:“这样晚来叨扰你,想与你说,明日你的课堂我也去,下午我已和林大哥请过假了。”

只是声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越昭说:“好,明日我们一起去。”

相顾无言,今晚夜色寂静无声。

越昭笑了笑,打破安静:“夜深了,我送你回隔壁吧?”

她率先走出门框,和黄芪擦肩而过,走了几步后停下,回身看向黄芪:“走吗?”

“林昭。”黄芪抬起头直视越昭,“虽然你到遥山后我总有这样的担心,你不属于这里,你与我们都不同……但……”她垂下眼,“若是将来你要做什么,请别伤害他们。我们辗转流浪多年,好不容易才寻得一处得已安歇,虽仍有诸多不如愿,但于我们而言已是最好的归处了。”

越昭站在院里,神色复杂:“黄芪,你们想下山吗?”

“下山又能如何?!”黄芪抬起头,满脸泪痕,屈辱与哭腔一同倾泻而出,“去做夹缝中日日陪笑的佃民吗?苦苦乞求他们借出一方田地灌注出永远不属于我们的成果吗?还是在明明是家乡却无栖身之地的嵩县游荡,被那些自以为良民永不为匪的曾经的同乡耻笑吗?”

“黄芪。”越昭难以启齿,但还是艰难地说,“如果能给你们属于你们的山下的田地呢?还你们原先的身份,还你们应有的东西,你们该有的,山上有的,都还给你们……”

黄芪扯了扯嘴角,凉凉笑道:“你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这样容易吗?你知道吗,几月前来了个京官,他说了同你一样的大话,你知道他现下如何了吗?”

越昭看着她在月光下一道道泪痕,身侧的指尖轻颤。

“他就在这座山下,被砍了脑袋!”黄芪声音颤抖,“他从前命人写过许多告示,之遥曾拿上山过几张,你知道我当时多么相信他吗……后来他们都说他是被山匪所杀……所以所有的锅最终都要落到我们的头上……”

“可是你相信吗?林昭。”黄芪盈满泪水的眼睛看着她,“这座山上勤勤恳恳耕种的到底哪个人能做出这样的事!”

她原来什么都知道……越昭悲哀地想,原来她从来不是久居遥山与世隔绝的模样。

“黄芪……”越昭抬起手,顾忌着院里还有路子安和甄老太太,压抑着声音,想让她冷静下来。

黄芪避开了她的手,吸了吸鼻子,留下一句“对不起”就跑着离开了院子。

越昭站在月色如洗的院落里许久,任冰凉的月光洒落在身上。

自嘲一笑,抬步要回房,在阖上房门的那一刻,她看见对面紧闭的房门外斜斜站着一个抱着剑的细长身影。

合上房门的手一顿。

“啪”的一声,她彻底阖上了房门。

*

次日,越昭一如既往地迎着最早的一声鸡鸣起床,神色如常地带上昨夜备好的教案。

出门时路子安已候在院子前,他身侧站着一脸困倦的之遥。

越昭看了眼困得睁不开眼的之遥,站在几步之外对路子安说:“路子安,我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你。”

路子安今日没带剑,抱臂酷酷说道:“有什么回头再问吧。”

越昭没想到他这么坦诚,笑了笑道:“行。”

出了小院的门,越昭步子挪得很慢,最后还是忍不住停下,望向了隔壁的院子。

“别看了,人家一早走了。”前方略带散漫的声音传来。

越昭恨恨地看去,路子安头也没回地牵着之遥走在前方。

此时朝阳初初探头,大地一片金黄,越昭抱着教案快步追上,她斜斜的影子越拉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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