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随着上课铃声响起，谢昭随手把纸压进了一本课本里。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宋京晏，少年罕见的似乎在发呆，侧脸优越清隽，身上总带着淡淡的疏冷感，不说话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错觉。
但谢昭却觉得。
少年的灵魂与光同尘。
清冷如月，耀眼如星。
宋京晏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恣意张扬。
他该多笑笑的。
谢昭能看出来他好像有点难过，她小时候学的察言观色也算用到了。
这样想着，她又抽出那张刚刚画画的白纸。
在她的小人旁边画了个Q版宋京晏。
少年黑发冷眸，有着一双狭长漂亮的桃花眸，眼尾略弯，睫毛也很长。
她有听到过一些女生谈论起宋京晏。
说他的眼睛很好看，是那种看狗都深情的眼睛，但是人却很高冷。
谢昭同学不知道这个看狗都深情是不是夸人。
但她承认宋京晏的眼睛确实很好看。
笑起来就更好看了。
但他好像也和她一样不常笑。
所以她快速的给宋京晏的小人画了个笑脸。
但是这样就显得她这个有点呆，于是她也给自己画了个笑脸。
嗯，看起来似乎好多了。
在白纸的最下角，她写了几个字。
z:“送给yyy同学。”
趁老师还没进来，她把白纸折了个纸飞机，飞到了他的桌面。
在他转过来看她的时候，她若无其事的又迅速转了回去。
谢昭不会说什么煽情的话，也不擅长安慰别人。
只能用自己的方式笨拙的表达。
因为他是宋京晏。
如果是他的话，她是发自内心的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
这节课是数学课。
数学老师是他们级的年纪主任，是个年近退休的小老头。
但他是个外表看起来慈祥和蔼，实则是个贼能念叨的老头，外号唐僧，擅长温柔刀。
每次点名，谢昭必然是第一个挨点的。
谢昭刚开始来的那段时间，数学第一次月考，考了3分，还是因为蒙对了一个选择题。
从此，老高同志每次上课必点她的名。
谢昭每次睡到一半都被叫起来，统一回答:“不会。”
本来以为会被赶出班，她都做好出去罚站的准备了。
以前孤儿院里除了干活，也有教一些基本课程。
谢昭大概是最不讨老师喜欢的小孩子了，她刚来那会儿自卑瑟缩，老师嫌她脑子不好使，说她不讲礼貌。
后来她成了孤儿院打架的头头，老师说她不学无术，是个硬茬，就算靠的100，她也说她是不是作弊了，久而久之，谢昭也不稀罕了，甚至也不考。
她对于老师也没什么好感。
但老高却总是笑眯眯的夸她。
“谢昭同学回答问题的态度很好啊，不会就不会嘛，坐下吧。”
后来，谢昭慢慢的，从一到数学课就直接睡40分钟，醒着的时间也慢慢多了。
老高同志问她的题，有些也能答的出来了。
虽然她的数学依旧平平无奇，但好歹从初一到初二，从5分到现在50多，最高考过70多，也算有了不小的进步。
当然这也离不开y同学的鼎力相助。
谢昭这节课听的很认真，没犯困。
只是脊背挺的很直，没敢睡觉也没敢到处乱看。
也是到了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谢昭情感上很慢热，谈恋爱什么的也没想过，哪怕当初和宋京晏传绯闻，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只是回忆起刚刚自己那番举动，她的心跳后知后觉的跳的好像有点快。
而且她自己的脸也好像有点热。
谢昭听着听着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小脸。
她不会生病了吧。
这样的怀疑心情她一直持续到下课也没想明白。
宋京晏又在写新的卷子，谢昭于是凑过去先是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然后又看了看他的卷面。
上面工整干净，只有简单的几比圈出关键数字，然后基本是扫了一眼他就快速的选出了答案。
宋京晏眼角的余光出现了某人探头探脑的脑袋，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一丝极浅的弧度。
谢昭的注意力却在宋京晏现在在写的数学大题上。
宋京晏和她讲题的时候，给她写的解析很详细，甚至能精确到每一步。
但是谢昭现在才发现他的大题是直接一个解，然后就直接把题号和答案写在了旁边，简洁明了。
谢昭一脸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懂了没有。
然后她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小臂，见四下无人小心翼翼的用气声问他:“宋京晏，我能问你个事吗？”
宋京晏闻言侧眸微微垂下鸦睫，便对上了谢昭微红的小脸和神情认真可爱到严肃的表情。
她杏眸微圆，有点像狗狗眼，眼神总是带着一种无辜澄澈。
窗外的海棠开的正艳，阳光正好，他却只觉，她脸上的红晕比花更鲜妍生动，灿比朝阳。
手臂被她触碰的地方也让他心脏微微一颤。
宋京晏莫名也有些恍惚。
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声音略微发紧:“什么事?”
谢昭:“我好像发烧了。”
谢昭当着他的面，又摸了摸自己依旧有些发烫的脸颊。
“你觉得呢？”
谢昭问的郑重。
少年却微微一滞，似乎还没反应过来，顿了三秒后，他冷静的看着她说道:“不是。”
“那是什么？”
“这个很难解释，得靠你自己悟。”
“这样。”谢昭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那我想不明白怎么办？它不会跟数学题一样难吧？到时候我可以问你吗？”
谢昭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目光单纯而真挚。
宋京晏:…………
“好，那你要答应我这件事以后也只能问我，不能问别人。”
谢昭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
*
时间过的很快。
转眼就到了五点下午放学时间。
宋京晏最后一节自习要去做竞赛考前模拟，放学会比他们晚二十分钟。
谢昭等到班里的同学都走的差不多了，才拎着自己的书包慢悠悠往学校后面的那片海棠花林走去，渝中的海棠花林很美，有些海棠花树还有秋千，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在这个地方，看着风过林梢时，花辨窸窸窣窣的打着旋落下，是她刚入渝中，最常做的事。
她那时候总喜欢独来独往，有时上课上到一半也不和老师打招呼就直接出去。
初来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她和奶奶沟通也很少，论字的话，十个手指也数的出来。
当时奶奶来孤儿院选中她的时候她也很意外，那些老师一直当着她的面说她的坏话，奶奶却坚持要带走她。
那段时间估计是她抑郁最严重的时候，但她也没想过要要去看医生。
反而觉得痛觉能让她更好的感知这个世界。
所以她总随身带着把刻刀，就装在校服裤子的口袋里。
只需要抵住腕上脆弱的皮肤，轻轻往下一按，刺痛之后，血珠就会滴滴答答顺着刻刀往下滴。
但其实她是个很怕疼的人。
小时候发烧打屁股针，吊针，她都要做很久的心理准备，但她那时也不敢哭。
懂事的孩子是不会给大人造成麻烦的。
谢昭打针的时候就紧紧的咬住唇角，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记得那时候，医生还夸她很勇敢，但回家的路上，妈妈还嫌弃她麻烦，耽误她去和朋友逛街，让她以后自己随便吃个药就算了，她乖乖说好，然后没再说过一句话，晚上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无声的流眼泪。
海棠花林这边也会有些学校里的流浪小猫小狗经常在这边聚集，这里有个猫猫狗狗的投喂点，也会有不少学生来这边拿着香肠火腿来投喂。
谢昭以前一般都是挑上课时间来这，清静也无人打扰。
但后来有一次逃课。
她竟然在这片海棠花林撞见了宋京晏，但人家是因为刚从学校外面参加比赛回来，而她是纯逃课。
谢昭装作看不见他，转身就往海棠花林更深处走去。
这个时候他们也还没成为同桌。
宋京晏却出声叫了她的名字。
“谢昭，你还好吗？”
谢昭离开的脚步微顿，也没回头，只是很冷漠的抛下一句:“管好你自己。”就走了。
现在回想起，那个时候她说的每句话，确实都很伤人心，无差别伤害。
拒绝和任何人沟通完全把自己封闭的样子。
可能是由于刚换陌生环境，不太适应吧。
她其实知道自己那样不对，毕竟人家也是出于好意，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这种事情在孤儿院她也时有发生，熬过那段爆发的时间，正常交流还是没问题的。
她的情绪时好时坏，谢昭一直觉得和她交朋友估计不是嫌命长，就是得累死，还要忍受她的忽冷忽热，和没来由的发脾气，是她自己都感觉自己很麻烦，糟心的程度。
但宋京晏却总是有足够的耐心，她不想说话的时候就默默陪着她，她发脾气说你能不能别管我之类的自暴自弃的话的时候，要是换做别人肯定转身就走了，但他却会温柔的一遍一遍告诉她。
“谢昭，我永远都不会不管你，但你千万不要放弃自己。”
他关心她似乎远远胜过了她自己。
谢昭不理解宋京晏为什么会对她那样好，她那样一无是处，悲观消极，咄咄逼人。
连她都讨厌自己的时候。
他却说。
“不是这样的，谢昭，你很好，要不然我也不会想和你交朋友。”
“那你说，我哪里好。”
“哪里都好。”
“骗人。”
“嗯，是有一点骗了你，但哪里都好是认真的。”
“你看起来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分人。”
“和我交朋友很累，你会后悔的。”
“我乐意，不会。”
那天之后，他们的友谊升温了不少。
但彼此都没有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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