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憬然,此去下山可遇到了趣事儿没?”酒足饭饱后,云游仙这才想起来关心关心首次下山的小徒弟。
黎憬然拂掉面前的竹叶,淡淡道:“没有”
“是吗?”云游仙摸着自己的胡子,目光似有似无的落在黎憬然腰间的墨玉上。
“您要听故事,去找陆师兄,我没有趣的故事讲给您听。”黎憬然站起身,收拾碗筷,云游仙还是一副笑脸,满足的伸了伸懒腰,他们二人向来师父不像师父,徒弟不像徒弟,倒谁也不嫌弃谁,凑合着在这紫竹林里过。
只是,云游仙看向在厨房里洗碗的黎憬然,心中不由感慨,自己这徒弟有脾气是有脾气,但见过的女子屈指可数,又从未尝过情爱一事,第一次下山就碰见了三十三层楼里的那个小女孩,实在是让人有些不放心。
历代楼主都长了一副勾人心魂的脸,又惯会魅惑人心,怕是用不了多久,自己这棵单纯的小白菜,就要被人给拱走了。云游仙摇头叹气,日后就没口福了。
三十三层楼里,戚觞摸着叶子牌,冷不防的打了个喷嚏,吓的坐在他旁边的判三一个激灵,黑漆麻黑的额头肿的老高,判一翻了白眼,嘲道:“出息!”
“判一输了,楼主又赢了!”判四扔掉手中的叶子牌,高兴的大喊,这次终于不是他输了。
判一:“……”
戚觞瞅了瞅判一的脸,一时犯了愁,打哪呢?
判一也愁,摸了摸自己肿的无处下手的脸,为自己求情:“楼主,要不下次,您现在打,我只怕要疼死。”
戚觞无甚兴致的摆了摆手,总赢也无趣,“判二呢?”她无聊的问。
“我们仨陪您解闷,总要留一个处理差事。”判四因为脸肿着,口齿有些不清。
看着三个肿的跟猪头一样的脸,戚觞便挥了挥手,让他们回去了,待他们一走,惠娘就走过来收拾桌子,戚觞望着楼里始终不亮的宫灯,叹了口气。
惠娘正欲出言宽慰,冷不防响起了敲门声,戚觞循声看过去,大门缓缓打开,露出门后的鬼,黑白无常勾着一女鬼走了进来,那女鬼生的娇娇弱弱的,看着也不过是二八年华,戚觞纳闷,怎么这么多短命鬼。
女鬼步子迈的很小,看起来有些弱不经风,害怕的打量着周围,冷不防听到有人开口问道:“今儿怎么就勾了这一只?”
女鬼身子一抖,又抬手揉了揉眼,寻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红衣妖艳的女子姿态懒散的坐在桌前,正垂眸含笑的打量着自己,那眸光摄人心魂,女鬼一怔,有些挪不开视线。
白无常道:“就这一只,也够了。”
“哦?”戚觞来了兴致,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面前的女鬼,“你且说说,你是如何死的?”
女鬼回神,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女子,再次意识到自己已经做了黄泉路上的鬼,一时又惧又恨又不甘,眸中泛起泪光,泫然欲泣,“我是被奸夫□□生生的勒死的,还望鬼差大人能替我讨回公道,勾了那二人性命,以解我心头之恨。”
她这厢哭的伤心,戚觞只淡淡看着,低语道:“奸夫□□?”
黑无常闻言,凑到戚觞耳边道:“奸夫,新科状元,□□,当朝公主。”
经黑无常这么一解释,戚觞就明白了个大概,“你是那负心汉的夫人?”
闻言,女鬼的抽噎声一顿,咬了咬唇,别开头道:“不是”
哦?这就有意思了,既不是夫人,却又称那二人为奸夫□□,想来定是这女鬼与那状元先私定了终身,只是那状元一心想往上爬,攀上了高枝,想将她踹开,可女鬼不愿意,所以那二人就害了她性命。
这件事,戚觞理对了一半,女鬼与那状元原是同县之人,状元在家乡做秀才时,家里原是有一位糟糠之妻,只是在一次春游中,秀才与县令千金偶然邂逅,眉目传情,私定了终身,过后才知,那秀才家中有妻,县令千金又气又恨,可又舍不得秀才,便命家中仆妇端了碗毒酒,强行喂给了那妇人,秀才对外只言,她是暴病而死。
那县令千金便是眼前的女鬼。
一个民妇自然奈何不了一位县令千金,可县令千金又怎么能斗得过金枝玉叶呢。造化弄人,她这也算自食恶果。
黑无常凑在耳边,给她理了一遍,戚觞目露嫌恶,“你也算是偿命了,又在我这里哭什么冤?”
不等女鬼开口,戚觞又看向黑白无常,蹙眉不耐道:“你们知道我的规矩,从不与恶鬼做交易,怎还将她带到我这里来?”
黑白无常相视一眼,有些为难道:“带她来,不是为了和楼主做交易的,而是我俩有事求楼主帮忙。”
“这倒奇了,说来听听。”戚觞立时来了兴趣,神色也稍缓,他们是鬼差,常常往返于人间地狱,一般都是他们有求于黑白无常,尤其是谢青,自打他们有了钱后,这小鬼三天两头的央着黑白无常替他带些阳间的玩意儿回来,还是头一次听到黑白无常有求于自己。
白无常向着女鬼走了两步,女鬼惊惧,下意识后退,却不料被勾魂锁绊倒在地,嘴里嚷着“别过来,别过来。”
白无常无动于衷,指间一动,勾魂锁就缠在了女鬼纤细的脖颈上,她伸手去扒,勾魂锁却陡然收紧,一刹间,女鬼瞪大了双眼,拼命的挣扎。
戚觞有些意外的瞥了一眼白无常,不过也没过多在意,只是定定地盯着女鬼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瞪的越大,里面的东西也叫人看的更清楚。
是一泓清泉,是一泓不该出现在黄泉的碧水,那是属于阳世的生魂,绝对不属于眼前的女鬼。
戚觞神色稍凝,再看向女鬼的目光里有惊讶之色一闪而过,这女鬼濒死之际竟抢了一缕生魂,还藏在了自己的眼睛里,看着娇弱,却也生了一副蛇蝎心肠。她不仅要那人疯傻,还要她借着自己的眼睛,看一看阴曹地府是何模样,纵使已经疯傻,也难保不会被吓死。
目光一凛,戚觞已经掠影近前,冰凉的指尖穿过女鬼的双眼,展开手心时,一缕碧水虚弱的在她指间流动,不用想,这生魂的主人此时一定饱受折磨。
“楼主,这缕生魂已十分虚弱,唯有尽快将它送回主人体内,才不至酿成大祸。”黑无常面无表情的说着急切的话。
“是你们酿成大祸,与我何干?”戚觞冷哼。
黑白无常跪在戚觞面前,求道:“恳求楼主救救我俩,那公主是天家血脉,无上的命数,若不及时将这生魂还回去,她必会一生疯傻,就是将我俩打入十八层地狱,也赎不了罪啊。”
“只要楼主肯帮我们,日后只要楼主吩咐,我们定万死不辞。”
黑白无常刚勾了这女鬼时,便察觉出不对,等发觉出哪里不对时,已走到了黄泉路,哪里还有回头的机会,他们是鬼差,碰不得生魂,所以才想到了戚觞,硬着头皮求她救命。
戚觞懒得理他们,只不耐的挥了挥手,转身走到桌前坐下,只垂眸看着手心里的那缕生魂。
黑白无常相视一眼,知道戚觞这是愿意帮他们了,似是生怕她反悔,忙站起身勾着奄奄一息的女鬼走了。
“她是恶鬼,可你也不无辜,”戚觞眸光沁着寒意,冷冷道:“疯傻个一辈子,已是你修来的福分了。”
惠娘闻言,扫地的动作一顿,迟疑道:“楼主不打算帮黑白无常吗?”
“谁说我不帮,”戚觞将手心的生魂收起来,她不笑时,眸光便格外的冷,“只是不必如此心急,先让她尝些苦头再说。”
“如此也好,哪能害了人,还一点苦都不受的。”惠娘略笑了笑,垂眸继续扫地,扫着扫着便发现楼中好像比刚才更……亮了
动作一顿,一个可能在脑中一闪而过,她猝然抬眸,看向戚觞。
戚觞看着桌上的光晕,一时难以置信,她有些艰难的回头,原本昏暗的楼梯上,不知何时,有了昏昏然的光亮,似是为了印证什么,她猝然抬眸
灯亮了
十三层楼的灯亮了
戚觞的心,难得的快速跳动起来,她可以去揭开十三层楼的秘密了。
“楼主楼主,”谢青一脸兴奋的从楼上跑下来,大喊道:“灯亮了灯亮了楼主。”
戚觞:“……”
“我又不瞎”,戚觞揉了揉耳朵,嗓门真大,这三十三层楼再破一点的话,早晚要毁在这小鬼的大嗓门里。
“我这不是怕您没看见嘛”谢青不满的冲她嚷嚷。
“你胆子越法大了,”戚觞揪着他的耳朵,冷笑道:“这些天日子过的太滋润了是吧,连我这个楼主都敢顶撞了?”
谢青一边去扒拉她的手,一边啊啊啊的喊疼。
“漂亮又善良的楼主大人,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切莫要短了我的银钱,断了我的吃食。”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他现在吃喝都得靠楼主,他虽年纪小,可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
“做了鬼也不忘了吃,你莫不是一只饿死鬼。”
戚觞松开他,嫌弃的拿帕子擦了擦手。
“爱吃怎么了,难道楼主没听过一句老话吗,人是铁 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谢青藏到惠娘身后,一边揉着耳朵,一边回嘴。
戚觞懒得再理他,扭头打算回楼上,刚迈上台阶就被惠娘唤住,
“楼主打算何时离开?”
戚觞微微侧头,懒道:“怎么?”
“也没什么,”惠娘低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声音低缓下来,“楼主此次离开,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回来,而我就快要走了,想着走之前,能再见楼主一面,亲自和楼主道个别。”
惠娘说完,楼里一时寂静下来,黄泉的风沙吹不进这楼里,楼里无人说话时,总是寂静的落针可闻,惠娘望着她的背影,难得的露出紧张又期待的神色。
沉默的时间越长,惠娘的眸光越暗淡,就在她欲开口打破沉默时,戚觞开口了
“到时再说吧”她道。
说完,也不等惠娘再说什么,便径自上楼了。
惠娘长长的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越发浓密,她知道,纵使楼主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可她既开口了,就一定会再见自己最后一面。
“惠娘,我舍不得你”谢青坐在地上,抱着她的腿。
他们和楼主在这楼里也算是相依为命,彼此陪伴了多年,陡然分离,彼此心中都不舍,可不论是人是鬼,天下都没有不散的筵席。
难过之余也觉解脱,带着记忆在这黄泉路上停留,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待喝了孟婆汤,忘了前尘,就只管往前走了。
“阿青,时间一到,我们总要离开的,终有一日,你也会离开的。”
谢青神色低落,难过道:“可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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