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
尽管何娘子对济阳城还不太熟悉,但王家的名号她是知道的。
传闻王家十几年前还只是济阳城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商户,后来不知道发了什么财,一夜之间拔地而起,掌控了济阳城的大多数产业。
城中最赚钱的金楼便是他家的,毫不夸张的说,能够日进斗金。
这样的人竟然请自己去做厨娘,何娘子心中觉得奇怪,她虽然有几分厨艺,可那王家是什么地方,什么样的珍馐美味吃不到?要请自己一个乡下丫头去做菜。
她推据道,“算了,我家中还有一个生病的妹妹,放心不下,没办法去了。”
王大娘不可置信,她道,“你还不知道老爷给你开了多少银子,怎么就拒绝了?”
何娘子不为所动。
王大娘恨铁不成钢,“你呀你,我是看你一个小姑娘不容易,才劝你来得,你一天冻死冻活才能挣几个钱,一个酥饼十文,你一天卖五十个,也就才五百文,在王家当厨娘,光一天便有二两银子啊!”
何娘子整理酥饼的手顿住了。
王大娘继续道,“这还不算平日里的赏赐,你若是做的好了,讨得老太太欢心,随便一个镯子器件赐下来,就够你家花一年了。守着老太太一个人,不比你在这寒风里冻着强!”
如果说刚刚何娘子还没有心动,那么在听到王家一天的工期便有二两银子的时候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王大娘说得不错,哪怕是在王家随便挣点,也比在外面卖酥饼强。
“可是……”她有些犹豫,“我家里还有一个妹妹,把她一个人留家中我不放心。”
“这有什么!”王大娘不以为意,“这事儿我跟老太太说一声,让她给你们姐妹二人单独安排个屋子,你带着你妹妹进去,平日里既能挣钱,又可以不必和妹妹分开,岂不美哉?”
怪不得都说宁肯做大户人家的丫鬟,也不做小门户家的小姐,看来果真是如此。
但要从一个良民变成一个伺候人的奴才,何娘子还是有些犹豫,她道,“我再想想。”
“行,那你慢慢想,”王大娘道,“明天之前给我答复,到时候我还在这里等你消息。”
“嗯。”
目送王大娘越走越远,何娘子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往后的一天中,她满脑子都是王大娘的提议。
那可是一天二两银子,抵她卖两百个酥饼,她要是能这么挣上一年,以后妹妹的吃药钱便再也不用愁了。
可是要去做大户人家的丫鬟……
那就是为奴了,在主人家,奴婢的命是不值钱的,要打要杀都是主子一句话的事儿。
等回去后,何娘子便把这事给何明月说了,“你说,这个王大娘会不会是骗我的?王家一天真的能给我这么多吗?”
“不管她多少,我们都不去。”何明月明显不赞成,“当厨娘说的好听,其实就是去做奴婢,要是主子不高兴了,打杀你都是有的,况且一日为奴,终身为奴,你想赚了一年快钱就走,主家又不是傻子,他们岂肯放人?到时候人走不掉,又伤了性命,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见她似乎动摇了,何明月攥着她的手,又劝道道,“姐,之前不是你说得吗?钱没了,我们可以再挣,你要是嫌挣得少,那明天我就和你一起出摊,咱们俩姐妹同心,还怕挣不到钱吗?”
何娘子被她逗笑了,点了点她的脑袋,嗔笑道,“你呀!”
何明月将头靠在她肩上,甜甜一笑。
这一夜,姐妹俩都没怎么睡着。
何明月是担心姐姐不听自己的劝告,执意去王家;而何娘子,纯粹是被想钱给折磨的。
第二日,何娘子照例是要出摊的,何明月不放心,想要跟她一起去,美其名曰是帮忙,何娘子拦住她,“我自己一个人就够了,你去做什么,况且外面天寒地冻的,我还要照顾你。”
看着何明月担忧的眼神,何娘子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放心吧,我昨天就已经想好了,不会去王家的,你就放心吧,乖乖在家等我。”
何明月看着姐姐离去的背影,心中焦急又担忧,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惜她身子不好,不然就能偷偷跟着姐姐一起去看看了。
等何娘子到了集市上,发现王大娘早就已经在昨天的摊位上等着了,见何娘子走过来,她忙道,“考虑的咋样?”
何娘子歉意地笑笑,“对不住啊大娘,我想过了,还是决定不去了。”
王大娘皱眉,“咋了?你还有其他顾虑?”
何娘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担心的地方给说了。
王大娘听完也沉默了,半晌,她只能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你若是实在不愿,那就算了吧。”
何娘子看她因为此事跑了好几趟,最后事情又没成,心中也是感到有些抱歉,她装了几个酥饼塞给王大娘,“既然老夫人喜欢吃我的酥饼,承蒙她看重,我何娘子没有别的,这几个酥饼便当我孝敬给她的。”
王大娘苦笑不得,“你这孩子……”
她还是没推据过何娘子,只能把酥饼收下了,“那就先多谢姑娘了。”
见王大娘越走越远,何娘子一颗提着的心才慢慢放下,说实话,刚刚若不是王大娘走了,她还真怕自己把持不住,想要答应了她。
毕竟,一天二两银子的工钱,可不是谁都能拒绝的了的。
今天街上的人有些少,何娘子卖了一天的酥饼,只卖出去五个,眼看日头渐渐西沉,她才忙收摊子回家去了。
一路上,何娘子都在思索,要怎么赚钱,毕竟只卖酥饼太局限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爱吃酥饼,也不是每天都有人吃酥饼。
回到家,刚打开门,便看到何明月从里间出来,好奇地看着她。
何娘子好笑道,“放心吧,没答应她。”
何明月这才放下心,露出一个真心实意地笑容,她走过来,想接过姐姐手中的酥饼,何娘子没让,她只能改抱住姐姐的手臂,头靠在姐姐的肩上,撒娇道,“姐姐放心,我会早点好起来,和姐姐一起挣钱的。”
何娘子笑了,“好!”
隔天又下了雪,一连下了两日还不见停,何娘子心中不禁有些着急,这样下去,她出不了摊,可要怎么挣钱?
所以,等雪一停,她便立刻带上做好的酥饼,去城里了。
到城里后却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何娘子走上去,“王大娘?”
王大娘转头,“哎呦你可算来了,我在这等了好几日,都不见你,今天原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再辞。”
何娘子将手中的酥饼摆好,“前两天下雪,我就没出摊,大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还真有点事儿。”王大娘脸上藏不住的喜色,“姑娘真是个有福气的,那天我回去把姑娘的酥饼转交给老太太,又转告了姑娘的话,老太太听后别提多高兴了,说一定要见见姑娘。”
她亲切地拉住何娘子的手臂,笑道,“走吧,娘子,跟我去见一见老太太。”
济善堂里,何娘子坐在凳子上,垂着眼睛不敢说话。
这便是王家老太太的住处了。
当时王大娘邀请她,她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这次只是去见人的,又不是去当丫鬟的,不用害怕。更何况这两日销量有些低,若是她能与老太太交好,给王家稳定供货的话,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上首坐着的是王家老夫人,面庞宽阔圆润,显得有些慈善,她穿着一身茄色描金如意纹银鼠褂,下身一个同色的棉裙,头上满头金钗,手上带着紫檀佛珠,端的是富贵逼人。
她看向何娘子,笑得慈眉善目,道,“你就是卖酥饼的那个姑娘?”
何娘子垂头,温顺道,“是!”
老太太点点头,看着何娘子的目光中露出赞许之色,叹道,“果真是个妙人。”
何娘子垂头不语。
老太太又问,“听王荣说,你不愿意来当厨娘?”
何娘子点头。
老太太不解,“为何?”
何娘子笑道,“承蒙老太太看重,但我自由自在惯了,入了府,便不是自由之身,我不愿意。”
“原来是这样。”老太太笑道,“这有何难,我与你签订契约不就成了。”
签了契约,便是拿钱办事的,和那种入了奴籍的丫鬟不一样,这种自由度高一点,若是有什么事情不愿意在主人家做了,完全可以等契约做满走人。
“这……”何娘子有些犹豫。
倒是站在老太太身边的王荣听了,忙上前扯住她的手腕,道,“你还在犹豫些什么,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府中从来没有过的,也就是老太太喜欢你,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你还在犹豫什么?”
老太太笑道,“无妨,这是大事,姑娘慎中考虑一些也是应该的。”她看向尚在犹豫的何娘子,道,“姑娘,我也不瞒你,若说为了一口吃的,我什么样的山珍海味吃不到,倒非要你一个小姑娘进府?不过是看姑娘你面善,有些眼缘罢了,老婆子我已经老了,也想和你们年轻人多呆会儿,沾沾喜气,让自己年轻一点。姑娘若是实在不愿,那便算了吧!”
何娘子看向王老太太,从她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出一丝落寞来。当初她听人说过,王府虽然拥有万贯家财,但王富商却没有孩子,这倒也是奇事一桩。
其实,王富商的夫人张氏,原本是有过一个孩子的,可惜那孩子生出来,却是个死胎,张氏当场便被吓晕过去了。从那以后,张氏的肚子便一直再没有动静,而王富商竟然就这么守着他的妻子,再没有纳妾。有人赞叹王富商重情重义,也有人说,王富商之所以没孩子,都是因为坏事做多了,冤灵守着王府,这才没人敢投胎到他家。
真真假假的事情混在一起,倒让人辨不清了。
此刻何娘子才恍然明白,莫非是老太太想儿孙了,但她身边又没有绕膝之人,这才将愿意请她进府,只是为了排遣寂寞之苦了。
如此,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左右她和妹妹担心的也是为奴之后不好脱身,但现在后顾之忧都没了,还有什么顾虑的呢。
当下便应道,“感谢老太太的赏识,我愿入府,时常给老太太做些点心。”
老太太抚掌,赞道,“好好好!”朝王荣唤道,“你去找文房拟一份契书来,我们今天便将此事定下!”
王荣应了,欢欢喜喜地便去了,过了一会儿,手中便拿了契书回来,递给何娘子一份道,“姑娘,这契书是一式两份,你且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若是没有,今天我们就签了。”
何娘子应了一声,便细细打量起契书来,只见契书上所写确实与老太太口中别无二致,工钱一日二两银子,不包含赏赐,满三十日一算,双方若有任意一方不同意,均可提前终止契约。
何娘子看了两边,觉得没问题,当下便按了手印,老太太也同样在契书上按了手印。
如此一来,双方的交易便正是开始了。
老太太将契书交给王大娘,对何娘子道,“那你明日便来府中吧,我累了,便不留你吃饭了。”她将手递给王大娘,“我乏了,先回房了。”
何娘子起身福了福身,见她进屋了,将契书揣进怀中,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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