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开学，她也不知道春麦当时急匆匆赶回淮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春麦不说，她也没有问。
景蝶坐在书桌前，从抽屉里翻出许久没更新的日记本，郑重地写下——考进学校前一百。
虽然实际情况和目标差得有点远。
刚给春麦拨过去的好几个视频通话，都没有接通，消息也没回。她只好通过不停地刷短视频，来缓解开学前的焦虑。
半小时后，春麦回拨视频通话。
没等春麦开口，景蝶便开心地喊道：“姐姐。”
“已经回南城了？”春麦问道。
“嗯嗯，要开学了。”
景蝶将手机镜头反转，对焦到日记本上，像小孩子讨要糖果一般问道：“完成目标有奖励吗？”
春麦唇角挑起一丝笑意，悠悠道：“小景同学，你的学习态度不端正哦，好好学习就是为了礼物吗？”
当然不是。景蝶在心中反驳。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心安。才会相信她们会一直保持联系。
“有没有嘛？”景蝶不松口地继续追问。
春麦：“行。”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只有她提出的要求，春麦都会满足她。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于春麦而言，其实还是有一些特殊的。
景蝶抿了抿嘴唇，双手放在桌面上撑着脸颊，问道：“姐姐最近在忙什么呢？”
“忙着拍摄视频。”春麦往脸上贴了张面膜，继续说道：“还忙着录制了些音频。”
“我最近已经很少失眠了。”
春麦：“不是小故事。”
景蝶快速切换到和春麦的聊天对话框。
春麦发来了十几个音频文件。
春麦：“上学期期末，看你政治成绩不是很理想，这就算是开学礼物吧。”
“谢谢，姐姐晚安。”
连她自己都忘了，上学期期末政治没考好这件事。春麦不仅放在了心上，还专门帮她录制了知识点音频。
视频挂断后，景蝶趴在桌子上，在她关心我肯定喜欢我和好朋友常规操作之间反复横跳。
最后，她在日记本上默默加上了一行字——等我十八岁。
-
南城一中高三学生的开学时间在八月末，彼时暑热还尚未完全消退。在家蛰伏了一整个暑假的高三生聚在一处，走廊里分外热闹。
景蝶低着头从廊道里穿过，视线聚焦在地面，躲避左右两侧的男生们上下打量的目光。
可即便如此，她还未消失在那群人的视线中，身后就传来一阵嬉笑声。
景蝶不得不加快步速，从班级后门抄近道钻到自己的座位。
距离上课还有17分钟，班上许多座位还都空着。
景蝶不紧不慢地将书包里的书掏出来，同桌赵予安刚好打水回来，将奶茶往她面前一推，提醒道：“九班徐芷悦送来的。”
一杯桃桃芙芙。
景蝶不明白徐芷悦刚开学发什么神经，一个暑假都没联系，怎么突然给她送奶茶。
景蝶看向赵予安，刚准备开口问，这奶茶是怎么回事？
就见赵予安耸了下肩，“别看我，我也不清楚，她就说这奶茶是给你的。其他什么也没说。”
行吧。
白送的奶茶不喝白不喝。景蝶将奶茶从手提袋里拿出来，找吸管的时候，摸到了一张印着卡通图案的硬卡。
重新交个朋友，可以吗？
无聊！
景蝶将卡片重新塞回手提袋中，连同垃圾一起扔进垃圾桶里。
可这种“骚扰”并没有因为她的不回应而停止，接下来的一周时间，每天都会有一杯桃桃芙芙出现在她的桌子上。
“是的，没错，又是她。”连续一个星期，赵予安都学会抢答了，说完熟练的将吸管插进杯子里，吸了一口果粒。
景蝶烦躁地打开水杯喝了一口热水，送奶茶还送上瘾了，她不是缺钱花吗，哪来这么多钱买奶茶？
除了第一天的奶茶自己喝了以外，后来几天的全都给了赵予安。
“景蝶，你朋友对你真好，每天都给你送奶茶。”赵予安蹭了这么多天奶茶，不自觉地帮徐芷悦说好话。
景蝶皱眉，反驳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徐明瑞鼓掌吆喝，“哟，这谁啊，每天都往班里送奶茶。”
这一嗓子，直接把班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
他似乎格外享受被众人目光锁定的感觉，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度，“都高三了，开始谈恋爱了。”
“徐明瑞，你乱说什么呢？”赵予安看不下去，站起来怼了一句。
“我说什么了，我说的都是事实。是不是每天都有人给她送奶茶？”徐明瑞边说边看向围在他身侧同他要好的几个男同学，紧接着几个人齐声附和，把假的渲染成真的。
“谈就谈了，还不让人说了。”徐明瑞窝了一肚子火没处撒，直接把矛头对准景蝶，“还是怕别人知道你和女的谈啊？”
“和女的谈，谁啊？”
“不知道啊。”
“她喜欢女的啊？”
“难怪没怎么见她和男生说过话。”
……
霎那间，议论声四起。
“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是造谣！”景蝶站起来走到徐明瑞面前，镇定自若地进行反问。
“奶茶不就是证据吗？”徐明瑞嘻嘻哈哈道。
景蝶：“那前天你给李施杰买了瓶脉动，昨天给郑文南买了两瓶矿泉水，你们也在谈恋爱吗？”
“你有病吧，在这瞎造谣。开个玩笑至于吗？”徐明瑞气急败坏地骂道。
“你说我就是开玩笑，我说你就成造谣了？这么双标？”景蝶回怼。
景蝶这番话，瞬间将吃瓜群众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徐明瑞几个人的身上。
他们几个是班主任老杨的“重点关照对象”，热衷于制造各种“笑料”，帮助班上同学缓解学习压力。
许多不敢或者不好意思当面说的话，在面对徐明瑞几人时，都能随意调侃。
徐明瑞抬手一挥，驱散围观的同学，边走边嚷：“去去去，瞎说什么呀，谁有问题啊？”
上课铃响起，赵予安用胳膊碰了碰景蝶，小声道：“你今天也太勇了，都敢和徐明瑞硬刚了。”
景蝶：“不反抗不就会一直被人欺负吗？”
赵予安：“有道理。”
—
晚自习结束，景蝶照旧随着人流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忽然一只手用力将她拽离了人群，走进了那条噩梦般的小巷。
又要挨打了吗？
景蝶下意识做出防守动作，却迟迟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疼痛。
“你这个样子会让别人误会，我在欺负同学。”徐芷悦松开手，站到她的对面说道。
难道不是吗？景蝶暗念道。
毕竟她曾经在这条小巷里，挨过无数次打。即使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偶尔做梦还是会梦到被欺负虐打的场景，惊醒后仍心有余悸。
景蝶抬起头，右手紧紧握成拳，暗示自己不要慌，强装镇定地问道：“有事吗？”
“考虑的怎么样？”徐芷悦没有绕弯子，直接问道。
景蝶沉默，低头看向地面。
她一点也不想和徐芷悦做好朋友。
那种令她毛骨悚然的恐惧感再次将她重重裹住，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声音哆嗦地问道：“为什么？”
“你也可以拒绝，不过听说你的好朋友这半年都不在学校，万一又有其他人看你好欺负，怎么办啊？”
景蝶：“我会和老师说。”
徐芷悦：“你上次没说吗？他管了吗？”
景蝶：“我可以报警。”
“你以为欺负人的只有学生吗？”徐芷悦示意景蝶往巷子里面看。
黑暗的小巷深处，几点微弱的火光忽明忽暗。她见过那些人，三个月前曾把高二年级的一个男生打得鼻青脸肿。
权衡之后，景蝶觉得和徐芷悦做朋友也并没有什么坏处，壮着胆子说道：“我有两个条件。”
景蝶：“第一，之后不要再送奶茶了；第二，不许带着另外几个女生一起。”
徐芷悦：“行。”
-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李书瑶刚从画室出来就听到了这个爆炸性消息，整个人都精神了。
“她非要和我做朋友，我想了想也没什么坏处，就答应了。”景蝶越说越没底气，在告诉李书瑶这件事情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了。
李书瑶：“你忘了之前你被她欺负的有多惨了？”
“这也算是一个示好的信号吧，再说我答应了春麦要考进前一百，她学习好说不定能帮我把成绩提上去。”
“考进前一百，姐姐答应你告白吗？”听到春麦，李书瑶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笑着调侃道。
“李书瑶同学，你思想很不端正哦~”景蝶学着那天春麦对她的话，回给了李书瑶。
李书瑶：“好吧好吧，我骑车回家了，不打扰你和姐姐甜甜蜜蜜了。”
景蝶：“路上小心。”
谁甜甜蜜蜜了？景蝶在床上翻滚了一圈，熟练地点进春麦的直播间。
顺手按下弹幕 1，发出了句：“姐姐亲亲。”
糟糕手滑了。
景蝶匆忙退出直播间，将手机抱在心口处，脑内天人交战。
突然退出会不会显得做贼心虚啊？
这么多人刷弹幕，也不一定春麦就看见了。
万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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