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也无法成为顾不也,而顾不也需要的是,拉着他迎接光的人,而不是一同堕落的人。你所看到的他喜欢的东西,是他最厌恶的东西。”湘舲摇摇头,说到这份上还不明白,那他也是无药可救了。
风渊望向镜中的自己,这是十年前的他,也是刚遇见顾不也时……想起这个名字让他忽的一惊,他才反应过来,那女子口中也提到顾不也。
这件事若是传到顾不也耳中,风渊冷汗连连,忙跑出去,湘舲已经不见了踪影,风渊找来四个杀手,立刻去追湘舲,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湘舲沿街问弥巷棋社的位置,刚进门正好碰见一身慵懒的李岚,大约刚起身还未束发,仅用一根发带简单拢了一半,看见湘舲神情一定。
湘舲见他的手还覆在小腹上,赶忙上前去搀扶他。
李岚说着没事,抬手将她额前的碎发向后拢了拢,两人旁若无人的的面对面站着,湘舲淡然一笑,李岚反倒耳朵尖红上那么一点点,怪可人疼的。
“回来顺利吗?”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湘舲的笑意更深了,转身下了台阶,说:“还好,我又见到顾不也了,他好像和翼王有关系。”
“为什么这么说?”李岚跟在湘舲身后,缓步同行,思虑她为什么说的不是顾不也和翼王是一伙的,或者他给翼王卖命之类的,仅仅是有关系?
她勾唇一笑,大概猜到李岚会这样问:“翼王的人和顾不也的人有明显的界限感,有点各自为政的感觉,就算顾不也在,翼王的人也都以那个绿豆眼为首,他们营帐都在右侧,身着甲胄。顾不也得人都在左侧,皆是布衣。可能翼王派兵跟着顾不也是另有所图。”
湘舲绕过中间一个大棋盘,看向东边的案台上两两一组的棋子都收在盒子里,阳光从旁边的缝隙斜射下去,黑子渡上一层金光,白子陷在黑暗里。
李岚一脸忧心忡忡:“岐国和滇国之间有居正关坐镇,重兵把守,这些年陆陆续续将百姓都迁往户州其他城镇,固若金汤。”
李岚从屋里拿出一个包袱,递给湘舲,说:“但曲玉关这个位置,在南介和滇国之间,是岐国边界的边界,风雪很大条件不好,早些年只有条通商驿道,这些年慢慢开始人员混杂,登州带管不管,是个便于敌国细作藏身的好地方。”
“如果这里发生动乱,登州虽然远,但登州城附近有两个边塞军大营,大军用不了一天就能踏平此处。”李岚说完,催着湘舲先去换身衣服,湘舲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狼狈,不以为意,拿上东西,拉开腿几步跳进房间,两片门板,咣当一声,差点没当场解体。
不到半刻,又是咣当一声,湘舲拉着腰带,跑到桌子前,抱着茶壶往嘴里倒水。
放下水壶大喘气,刚要用袖口擦嘴,好像意识到不雅,找了块锦帕过了水,将脸一并擦干净,一边拢头发一边坐在李岚旁边,说:“皇叔,好歹来斤牛肉垫垫肚子,来点酒暖暖手脚,我都快僵住了。”
湘舲抿唇看着李岚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笑意突然消失。
她刚刚换衣服的时候,看着身上的痕迹,她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像一把刀扎在喉咙,鲜血一寸寸涌进两肺,要把她立刻溺毙。
她只能快速的换好衣裳,为不让李岚生疑,担心,迈出房门那一刻,换上一副万事大吉的面孔,只是,她不再像往常一样,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她全身的血液好似要冻僵,便找个理由,暂时支开李岚。
李岚端着吃食回来时,湘舲已经打完一套拳,她蓦的回望李岚。
李岚走下台阶,他一寸寸滑进斜阳里,风吹起他腰上的穗子,就像这俗世间的三千烦恼丝,看似无关,但无论抽出拿一根,都会乱成一团。
他眼中的光,在这一刻刺痛她的内心,身上每一处伤痕都跟着疼起来,她愣在原地,眼泪已经蓄满眼眶。
李岚见状关切问道:“怎么了,不够吃我在去给你准备。”
她突然想起她和李岚相互袒露心意那个晚上,他说了很多,好像就是没有说,爱她。
湘舲将吃食接过来,心中的三千烦恼利箭一般对准一个点射去,只觉得心口的位置塌成黑洞,将一切瞬间夺走。
好像没有这句话,她的爱就师出无名,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婆婆妈妈,小家子气。
浓烈的爱和自责,将她眼中的光彩熠熠,吹灭。
湘舲如同嚼蜡一般吞咽,一边将怜玉楼的老板应该就是顾不也的人,告诉李岚,让他找人盯紧一点。
而且她趁着那人洗脸时,特意查看了墙角边那些箱子,发现他们好像在制作书籍一类的东西,所需用具十分齐备,裁纸刀,卷轴,包括裁好的纸都装在箱子里,整整齐齐码放在院子里。
她趁其不备拉开箱子看过一眼,里面是准备好的书卷,一柄柄卷轴整齐码好,没有墨香,应该是空的,应该会运往其他地方,再行书写。
就在当夜,驰衍突然回来了,看到李岚和湘舲,堂堂九尺男儿也红了眼眶,激动的在两人周围绕了两圈,确认完好无损,不好意思的挠头。
雪崩时所有人都没遇上,只有李岚和湘舲被雪崩掩埋。
但何思为得知两人遭遇雪崩后,派人回去找过,驰衍他们也都跟着,雪崩的面积太大,实在无从下手,而且那个位置很危险,找的时候又遇到了雪崩,他当着大家的面说李岚和湘舲活不了,然后趁大家伤心慌乱之际,将李岚的人集中麻翻了。
何思为的人提前吃了解药,众人没有防备,喝了有麻药的汤,镜谭发现的时候,驰衍和清川已经瘫倒,听见何思为让人将他们扔下了裂缝,镜谭来不及救人,将计就计,掉下裂缝的时候勉强拉住驰衍和清川,只能看着其他人摔下深渊。
事后三人尝试向下找人,可是裂缝太深,越向下越黑越滑,没办法只能返回,镜谭和清川偷偷跟在何思为的后面,盯着有赤调的那辆车,驰衍脚程快,独自返回曲玉关,联络岐国,看看能不能去找两人的尸体。
没想到两人完好无损的出现,他差点没绷住,老泪纵横。
湘舲也不知道脑子里究竟装着什么别扭,吊样的在院子里舞枪弄棒,棋社后面的院子有一排练武的梅花桩,已经让她连踢带打的就地阵亡,李岚来了也不见她有个笑摸样,反倒插科打诨的有意疏远。
天公不作美,一连两天暴雪就没停,湘舲站在雪地里打拳,被连累的雪花,像暗器一片片拍在梅花桩上,湘舲觉得这样漫无目的的等下去,实在令人着急。
十一月底,天依旧阴翳着,随着时间越来越紧,十二月大雪封山,雪嚎沟将十分难走。
傍晚的红日映红了天边一条彩带,金云一朵朵的翻滚着,雪势都小了,湘舲决定去找镜谭,招呼驰衍打听李岚的去向:“今天怎么没见到九王爷?棋社的动静也和往常不大一样,好像没人。”
“王爷等的圣旨到了,赶去接待皇宫里派往南介的使臣。”驰衍将一封信交给白湘舲,一面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王爷谎称娘子遭遇雪崩,不知生死,还将何思为的所作所为告知了圣上,请求取消联姻,更换曲玉关的布防军队,并将曲玉关的关令和关丞一应官员大换血,做两手准备。”
“这是镜谭的密信,棋社没人,是因为今早上,棋社门口躺着个死人,惊动了官府。那人是跟我们一起去南介的兄弟,可能在裂缝了逃过一劫,冒着大雪回来报信,摔断了肋骨失血过多,没撑过去……”驰衍脸上伤感叠加愤怒,说话间皱着眉头刻出深深的川字纹,好似触动到他内心一般,忽然停下来,将腰间的佩剑拉出,又狠狠的送回去。
湘舲第一次近距离仔细端详驰衍,驰衍的眉毛十分特殊,浓密黝黑,而且长度是普通人的两倍不止,像两座山包趴在眉骨上,一双伏犀目炯炯有神,鼻翼略宽,嘴大牙竟然也跟着大,笑起来憨厚,沉着脸有不怒自威之感。
湘舲看到了他有泪不轻弹的悲痛,竟生出些感同身受,活在这世间,能轮上好死的不多,寿终正寝更是难上加难。
她阴鸷说道:“听到我阿爷死讯,我不相信,直到看到他破败不堪的尸身,我才知道什么叫追悔莫及。人,每时每刻不在抱憾,若能拼个你死我活心里还能痛快点,可老天爷偏偏叫你,仇人就在眼前,还得敬着,端着。”
“很多人慢慢淡了,忘了,可我白湘舲不会,既然看门狗连主人都咬,那我就在它最得意的时候,其他狗羡慕他的时候,打爆他的狗头,我看谁还敢在我白湘舲面前丧心病狂,残民害理。” 湘舲凛声阔语,令驰衍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