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皇帝看着周勤呈上来的奏折,眉头紧锁。而周勤跪在地上,一直沉默不语,紧张地等待着皇帝发话。
“周卿,”皇帝面带愠色,厉声道:“你可知你这一道请求解除与苏乐安的兄妹关系,并请求赐婚的奏折,对朕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周勤跪在地上,紧张得额头上开始沁出汗珠。他连连磕头,断断续续地发出了几个音节,乍一听很像是“臣惶恐,臣不知。”
“你上表请求解除与苏乐安的兄妹关系,并结为夫妻,无疑是在挑衅朕当初的旨意!你可知君无戏言,若如今朕允了你的请奏,那在天下人看来,你无疑就是在兄妹□□,挑衅纲常!身为安祥侯,你却如此荒唐做事,如何取信于天下万民?!”
周勤连连叩头,脑袋不停地重重敲击着地面,巨大的响声在大殿内回荡,就连一旁候着的李公公都不忍再看,摇头叹气。
“你可是有话要对朕说?这样,朕允许赐你死之前,给你时间辩白!来人呐,纸笔伺候!”
李公公差人送来了纸笔,雪白的宣纸铺好,毛笔蘸饱了墨,送到了周勤口中。只见周勤低下头来,刷刷写字,书法苍劲,力透纸背——
“回官家,微臣惶恐,不敢冒犯天恩,更不敢挑衅圣意。微臣与苏乐安于患难中相识相守,她知我狼狈,我晓她落魄。今生今世,我只愿娶她为妻,再无旁人。哪怕是金枝玉叶愿意屈尊下嫁于微臣,微臣亦不改初心,微臣此生只愿迎娶苏氏,斗胆请求圣上恩准!”
李公公将纸上周勤的回答呈给了皇帝,皇帝皱紧了眉头,陷入沉思。片刻后,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问道:“周勤,朕问你,若是你依旧坚持上奏,迎娶苏氏,朕不仅要将你抄家,收回安祥侯爵位,还要将你斩首示众,你还依旧坚持吗?”
皇帝满以为周勤听了他的话,会立刻退缩,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周勤挺直了脊梁,重重地点了点头,并且低下身来接着写道:“微臣只愿与苏氏结为夫妻,此生无悔。”
“好!好一个刚毅正直的安祥侯!朕果然没有看错人!传朕旨意,将苏氏乐安许配给安祥侯周勤为妻,下个月初六为上上吉日,由朕和皇后亲自主持完婚!”
皇帝哈哈大笑,让周勤站起身来,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恩准了周勤的请求。周勤顿时喜笑颜开,向皇帝继续重重地磕着响头,口中说道——
“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只不过,朕还有个条件——”
“官家请讲。微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皇帝眼珠一转,捋着胡须笑道:“在这一月有余的时间里,苏氏须进宫,由皇后亲自教导学习成婚后,作为一名侯爷夫人该有的礼仪。毕竟从今以后,苏氏就不再是你的妹妹,而是安祥侯府的当家主母,其中的礼仪规矩不得含糊!另外——”
周勤咽了咽口水,紧张地等待着皇帝的发话。
“另外,在这一月有余的时间里,苏氏只能待在宫中,不得回侯府,你与新妇同样不得相见!若是你抗旨,朕立刻就将你斩首示众,君无戏言!另外这一个多月,朕会请宫里最好的陈御医继续给你诊治,你要积极配合治疗,尽快恢复身体,毕竟成亲当晚,夫妻行人伦之事,须有个好身体才行。”
一开始周勤全都一口答应,可是等到皇帝提及夫妻之事时,年轻的安祥侯自己先红了脸。毕竟周勤只有二十多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虽素日里为人正直,从未涉足秦楼楚馆,可是对于男女之事,他并非一窍不通。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虽然不得与苏乐安相见,但是她在这一个月后,会永远属于自己,那这段时间就也不算太难熬。
“朕会赐给苏氏良田房产,绫罗绸缎,黄金百两,作为她的嫁妆,来弥补她从前所受的苦楚!”
周勤听后,千恩万谢着叩头谢恩,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
与此同时,安祥侯府内,苏乐安望着大门的方向,迟迟等不来周勤的归来,简直就是如坐针毡,坐立难安。她不停地在菩萨面前祈祷,请求官家不要为难周勤,让他平安归家。她自己也深知周勤冒死请求皇帝收回成命有多么艰难,搞不好惹得皇帝龙颜大怒,赐他一死也未可知。无论如何,周勤安全才是头等重要的大事!
一阵马蹄声传来,原来是宫里传送圣旨的公公来了。苏乐安和府里的下人们齐刷刷跪了一地,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皇帝颁发的,是赐周勤死罪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公公清了清嗓子,低头看了无比紧张的苏乐安一眼,面带笑意,接着读圣旨道:“安祥侯之妹苏乐安,温婉恭顺,知书达理,今朕特许解除苏氏与安祥侯的兄妹关系,许配与安祥侯周勤为妻!下个月初六二人完婚。钦此——”
苏乐安听罢,紧皱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比起赐婚,她更希望官家不会为难周勤,保他平安。现如今周勤一切无碍,二人还将于下个月完婚,一切都平安顺遂,安详喜乐。府中上下叩头谢恩后,苏乐安起身,恭敬地接过了圣旨。
“杂家在此恭贺侯爷夫人了。只不过官家还有要求。侯爷夫人须立刻动身前往宫中,与皇后娘娘学习礼仪规矩,并且在这段时间里,您与安祥侯不得相见,否则就是违抗圣意!——侯爷夫人,您可听清了?”
苏乐安虽心中非常不舍,与周勤一个多月不得相见,可是圣命已出,不得违抗,更何况为了周勤学好为人妻子该学的礼仪规矩,将来操持内宅,生儿育女,她心甘情愿。
“回公公的话,臣妇听清楚了。臣妇这就随公公进宫,去拜见皇后娘娘。”
苏乐安微微行了个礼,柔声回应道。公公听罢,满意地点了点头。
临行前,苏乐安向全府的下人们交代重要事宜,跟随管家张叔清点府库,大事小情操办得一丝不苟。侍女珠儿笑着问道:“姑娘,从今往后,我们是不是就得称您为大娘子了?”
苏乐安面色绯红,微微低下了头,显然是害羞了。
珠儿接着笑着说道:“大娘子,您不必害羞,您和主君情投意合,这些我们早就看在眼里了。现如今您和主君好事将近,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大家全都为你们高兴。主君虽说身子不便了些,开口说话也略有困难,可是为人亲和仁厚,爱民如子,在汴梁城里早就是美名远扬了。奴婢斗胆猜测,下个月您二人成亲之时,前来贺喜的客人们,怕是都要踏破咱们侯府的门槛了!”
“珠儿,可休得再胡说了。”苏乐安被说得越来越羞,耳根通红。“答应我,这一个多月里,你们可一定要照顾好主君,叮嘱他按时吃药,他若不吃,你们就是灌也要给他灌进去!还有,主君喜欢喝铁观音,每日里需要沏三遍水。千万不可让主君饮酒,主君不仅碰不得酒,见了酒更是心生畏惧!另外……”
苏乐安临走前,把有关于周勤的所有生活细节,事无巨细,全都交代了个清清楚楚。然后才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侯府,走进了门口宫里派人早就备好的辇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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