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荣料理完店里那摊子事儿，刚出来吃了碗面的功夫，还没走两步，被祝泗云喊得有点愣。他扭头看了眼身后，除了熙攘人群，没个眼熟的。他脑袋扭回来，眼皮先抽了两下，难以置信道：“……我？”
“你什么意思啊，”祝泗云跳下石墩子，气势汹汹的朝他过来，“不是你是狗吗？”
陈荣：“……”
有病吧？！
找什么茬儿！
路迟冬那瘪犊子在哪儿藏着呢！
陈荣扭头左右扫了圈儿，也没看见‘春树下’的人。
“看什么呢！”祝泗云一双漂亮的眉毛皱起，颐指气使道：“要不是我二姨让我一定来跟你见见，我才看不上你呢。就你这样儿的，给我擦鞋都不配！”
陈荣脸沉了下来，“你想干嘛。”
“我还想问你干啥呢，不是你约我来看戏的？一个大男人还磨磨唧唧的迟到让我等你！”
陈荣深吸口气，没憋住破口大骂：“……我他娘的是脑抽了才会约你吧！”
“叫花鸡，叫花鸡，香喷喷的叫花鸡！”
“……”
祝泗云咽了咽口水，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嘲讽道：“就你长这样儿，跟我相亲你还不情愿了，呵呵。真是活久见。”
“？？？”
陈荣觉得，自己不是聋了就是失忆了。要么就是这女人玩儿什么脑残的大冒险输了，过来挑衅他的。
见他气得嘴唇抖了两下想说话，祝泗云抢先开口，朝后边儿的奶茶摊一指，“我要喝奶茶，你给我买！”
“……我该你的？”陈荣诚心发问。
“呵，我还不知道你们男人，天天在网上说这个拜金，那个贪慕虚荣的，实际上相亲连杯奶茶都舍不得请，真有逼脸说。”祝泗云抱着手臂，言语刻薄。
陈荣真的是——
说的全是中文，就他娘的没一句能听懂的！
“喝！”
“喝两杯！”
“喝完滚！！！”
“你什么态度！”祝泗云怒。
陈荣三步并作两步，直奔那奶茶小摊，“随便来两杯！”打发瘟神。
瘟神跟了过来。
“别动！”超低声。
“……”
陈荣眼皮狠狠一跳，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噎着。
……妈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后腰被抵着把刀，这逼装得。
“刚你旁边的那辆黑面包车见过吗？”祝泗云状似在认真看奶茶单，嘴唇张合几下，语速飞快的低声。
陈荣正要回头瞅一眼。
“说了别动！”祝泗云咬牙。
“……我不看怎么知道。”陈荣憋屈道。大掌往小摊桌上一拍，身子一侧，义愤填膺的指着祝泗云，“你别太过分！”
借着余光，陈荣飞快的扫了眼那辆车，车旁边的仨人也朝他看着。他心口突了下，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小气死了。”祝泗云气得跺脚。
“不是镇上的车，那三人也没见过。”陈荣低声说了句，迟疑一下，又问：“什么情况？”
祝泗云心说，你问我，我去问鬼吗。
她接过老板递来的奶茶摇了摇，余光瞥过那边，不到一秒就收了回来，说：“我觉得像人贩子。”
“……”陈荣觉得她更像是戏弄人，克制着翻白眼的冲动，无语道：“疯了吧，这么多人能下手？”
“是你问我的！”
陈荣被她突然一嗓子吓得肝儿颤，“……你能不能不要突然大声？”
祝泗云啪的把吸管插好，喝了口甜滋滋的奶茶，语气平静：“我觉得他们盯上我了。”
陈荣满头问号。虽然他也觉得那仨人有点不对劲儿，但也不至于……
突然，祝泗云手机响了。
瑶瑶打来的，问她到哪儿了。
“啊……你要不给大洋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祝泗云说。
“不行！”瑶瑶一口否决，“我没给他买礼物！”
“……”
祝泗云觉得，瑶瑶不给她搬坐金山回来，都对不起她来接一趟。
电话挂断，那三人已经没再盯着这边了。
老板适时递来第二杯奶茶，祝泗云接过，跟陈荣说：“我得去接瑶瑶了。”
陈荣盯着那黑面包车看——外地车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女人的猜测带跑偏了，他这会儿也觉得这仨像是人贩子。
“我在这儿看着，你打个电话让虎哥带人过来。”陈荣说。
祝泗云那个震惊啊，眼珠子都瞪圆了。
她张着唇诧异片刻，说：“你这样都不符合我对你自私利己的评价了。”
陈荣掏出手机扫码付钱，牵了牵唇角，皮笑肉不笑道：“谁在乎。”
与南方随处一角的小二楼不同，北方多是圈起的四方小院，低矮平房。小镇上进出镇子只有一条柏油路，从戏台往南，远远的，祝泗云就看见了蹲在马路牙子上的瑶瑶。
看清她背上趴着个什么玩意儿，祝泗云扭头就想走。
“……”
妈的。
难怪喊她来接呢，那一人高的黄油趴趴熊，谁背谁丢人。
祝泗云边磨蹭着往前，边摁亮手机点进微信里，划拉了两下，找到了与虎哥的聊天框。手指落在通话上方，她突然后背升起凉意，打了个寒颤。
太嘈杂了，以至于她都没听见身后有人跟来。
是刚刚的那个女人。
祝泗云转身时看见那张脸，心跳都有一瞬间停滞。她在跑还是打电话之间犹豫半秒，拨出了电话。只不过，拨的是路迟冬的手机。
忙音持续了大概有五秒。
祝泗云的视线从那女人脸上挪开，像是随意看了眼一个过路人而已。
“出来吧，我在你家门口。”
“啊？”
“这醋你都吃？那男的挫死了，哪儿比得上你啊。”
“……吃错药了？”
“给你两分钟，你要是不出来的话，我就在镇口打车走了。”
“等着。”
三言两句，也就半分钟。
祝泗云在打电话，那个女人已经走了过来，两人只隔着半米宽的马路。
“祝泗云！”
几百米远，瑶瑶招手喊。见她停下来，瑶瑶似乎觉得奇怪，脑袋还歪了歪。
那女人看了看祝泗云，又看了眼瑶瑶，然后朝祝泗云克制着扯出个笑来，刚要张嘴——
祝泗云扭头就跑，朝与瑶瑶反方向。
她不知道回头路上是接应这个女人的车先开来，还是路迟冬开摩托先赶来。但真的没时间犹豫。
祝泗云听见女人啐了口脏话，脚步声追了有半米，耳边响彻着她的心跳。突然间，她步子一停，扭头看去！
追着她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朝着瑶瑶去了！
“跑——”
“瑶瑶快跑！！！”
祝泗云大喊着，朝那边狂奔。路边不知谁家小孩儿丢的烧火棍，她着急忙慌中捡起。
瑶瑶不明所以，但祝泗云喊的那样大声，她下意识的撒腿就跑，连路边大包小裹都没顾上！
三点一条线，那女人处在中间。
祝泗云跟陈荣原本只有五分的猜测，这会儿满盘。可能正因为确定了，她这会儿出奇的冷静，没有一猛子冲过去，在那女人停下时，她也停了，保持着三四百米的距离。
祝泗云冷着的脸色发白，目光警惕的与那女人对上了视线。
她随地在路边捡了几块碎石头，砸在了旁边人家的大门上。
漆红色的铁大门，这会儿被她用石头砸得咣当响。
但是很遗憾，没有人出来——想想也是，估计看戏去了，这会儿家里没人在。
摩托车声音先一步抵达，那一刻祝泗云差点儿跳起来，她眼眶泛热，一扭头就看见了把摩托开出了赛车老虎架势的虎哥。
“……”
祝泗云咽了咽感冒发痒的喉咙，真虎啊！
来的不止是虎哥，路老板和大周他们稍微迟个半分钟左右，气势汹汹。把那接应的车围了。旁边陈荣气喘吁吁，摸着发胶的头发乱了，西装也乱糟糟的挂着，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呼吸。
三个人跑了一男的，另外俩被捆了，十来分钟就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了。
祝泗云配合做完笔录出来，路迟冬等在门口，脚边有两三个烟头，嘴里还叼着一根没点着的。
太阳像是蛋黄酥挂在西边，祝泗云咧了咧嘴，“饿了。”
路迟冬喉咙滑了下，没说话。
祝泗云走下台阶，拿走他嘴里叼着的烟，“哪儿这么大的烟瘾，臭死了……”
“没事儿了？”路迟冬哑声问。
“嗯。”
路迟冬将烟头捡起扔进垃圾桶，劈手抢过了被她要扔的那支烟，塞进了烟盒里，语气淡淡：“浪费。”
“你不抽就不浪费了。”
路迟冬不吭声。
祝泗云翻了个白眼儿。
死德行。
两人出了派出所，路迟冬插上钥匙打火，刚打着，又熄了，然后腿一跨下来了。
祝泗云还没坐上去呢，站在旁边像个小弟。
她满眼问号，“怎么了？”
“打车吧。”路迟冬拔了车钥匙。
“你摩托不骑了？”祝泗云拍拍他宝贝大摩托。
路迟冬低头看手机，他额前碎发有些乱，微侧着的脸落了一层晦暗阴色，不辨情绪。
“一会儿让瘦猴儿开回来。”
祝泗云看他一会儿，蹲下了，屁股一低，索性坐在了马路牙上。她双手托着脸颊，望着那颗像蛋黄酥的太阳，还没到日落呢，但祝泗云觉得很漂亮。
“路迟冬。”
“嗯？”路迟冬收起手机，偏头看向她。
祝泗云仰着脸，两手比了个取景框，框里是他，和身后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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