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雨越下越大,乌云黑压压的一片。

零星的烛火不时跳跃,晦暗的铜镜中两人纠缠着,玄色长衫从肩头垂到了地上了。

“卿玉…不可以。”

不觉间,西川的嗓子干涩,声音变得嘶哑。

“不可以什么…”柳念青低声呢喃。

“我们…尚未…”西川低喘着,成亲两字不觉被他吞入腹中。

柳念青的额头依赖地抵着他的额头,卸去了伪装的他眉目疏朗,那双眼睛温柔缱绻。

她柔弱无骨地攀着他的肩,手指在肩胛骨处来回挑拨,那道疤痕相比于其他伤,似乎格外突出。

“十五岁那年,我偷偷去校场看北边的来的汗血宝马。马惊了,带着我跑了出去。你在后面追我,我从马上摔了下来。你弃马护住了我,可背后被石头划破,肋骨还断了两根。

那天我的手上全是你的血,你抱着我说别哭,别告诉太傅。可我,就会躲在你怀里哭。

也不知道哭些什么。”

祝卿玉记得十五岁湿冷的春天里,二人摔在泥泞里,满身淤泥。

他摔断了肋骨不能动,祝卿玉吓傻了趴在他身上颤抖。她惶恐地抱着面色苍白的白松玉,手上不知不觉就沾满了血。

后来白松玉的肩胛骨处就留下了一道疤。

天顺二年的白石洲,尸骨遍野。

祝卿玉在八千人里找呀找,她的手逐渐红肿麻木没有知觉,可她怎么都找不到她的白松玉。

天降大雪几乎要把她一同埋葬在那里。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死…

柳念青赤忱地捧着西川的脸,她看向他的眼睛带着细碎的泪光,“我不在乎你的容貌,只要看眼睛,我就知道是你,那是一双我从记事起就认识的眼睛。”

那是一双看到祝卿玉就会动然的眼睛。

她没来由的胆怯,“你呢,你会在乎吗?”

即使在黑暗中,她左肩殷红的刺青依旧刺眼。她不敢走近他,不敢认他。她害怕是假的,害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不是这样的。”西川把柳念青搂进温暖的怀里,像是捧着珍贵的珍宝,生怕一用劲她便会碎掉。

绵密的吻落在她伤痕累累的肩头。

她本来应该是自由的云雀,却被困在樊笼中。是他没有护好他,这一切都是他的过错。

“哥哥…”柳念青的声音带着些许喑哑低迷,听着让人抓心。

西川眼眶一红,只能丢盔卸甲不再抵抗。明明是同日出生,白松玉比祝卿玉早了片刻,可他鲜少听见他唤他哥哥。

他们本就有婚约,但终究是还未成亲。是他怕自己亵渎了她,玷污了她,他怕现在自己配不上她。

不觉间,柳念青眼尾泛红像是盛开的荼蘼,天地似乎在晃,西川在她耳畔喘息着。

他说:“卿玉,我们离开金陵吧。”

“我们一起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见很多很多的人。”

她轻咬唇瓣,松了牙关,含糊其辞的唔了一声。

风雨渐歇,屋檐下的积水淅淅沥沥地敲打着。风雨过后,高挂玉兰悄然坠了地。

元安八年,白夫人带着四岁的白松玉去祝府玩。

那时的白松玉年纪小还不爱说话,祝卿玉生的粉雕玉琢,活泼好动。

后院里祝卿玉用手戳了白松玉软糯的脸蛋后,问母亲:“这就是哥哥吗?怎么生的比我矮。”

祝夫人和白夫人笑意盈盈,齐声答道:“是,这就是哥哥。”

“不要。”小祝卿玉连连摇了摇头,她指着自己说:“我长得高,我才是哥哥。”

白夫人听了只觉得小孩子有趣,她怜爱的拉着小祝卿玉的手耐心地解释:“卿玉,你是女孩,做不了哥哥。你若是不想喊松玉哥哥,就不用喊了。”

一旁的小白松玉没有说话,小祝卿玉悄悄拉她到假山后头。她捧着琉璃做的罐子里,两只流光溢彩的蝴蝶在逼仄空间里挥舞着翅膀。

她得意洋洋地说:“这是爹爹为我抓的,你喊我一声哥哥,我把它送给你。”

小白松玉看着蝴蝶还是没有说话,小祝卿玉把琉璃罐子捧到了他的面前,想让他接手看个仔细。

小白松玉一时没注意,罐子啪的一下摔到地上。

慌乱中,两只蝴蝶飞走了。

小祝卿玉看着飞得越来越远的蝴蝶,在原地的哇哇大哭。小白松玉愣愣地见她哭闹,他没有办法便冒失去地伸手去捂她的嘴,谁想她一口就咬了下去。

锋利**在小手上留下了浅浅的牙痕,小白松玉的泪花都扑腾出来了。

他讪汕地收回了捂嘴的手,可小祝卿玉还在哭。他灵光一闪,便从怀里拿出糕点塞到了她嘴里。

人还在哭,一口就被噎住了

小白松玉越发手忙脚乱,他只好稚声稚气地求人家,“只要你不哭,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小祝卿玉咽下一口糕点,眼泪涟涟地问:“真的吗?”

“真的。”

小孩子说的话,比真金还真。

……

乌云散去,屋内的光线变得有些明亮。

柳念青眷恋地看着枕边他如玉的面容。她不敢说话,生怕这是一场梦。

天大亮的东宫,涌进几分雨后清列的草木气息。

柳念青放下床帐,梳理好后便离开了小院。她准备去寻太子,同他说昨日仁安堂的事。

她不知白松玉想用西川这个身份,在金陵行何事。

但眼下的太子和景王,她选太子。

承乾殿的路才走了一半,柳念青就见到了太子身边侍奉的梧桐。

梧桐拦住了她,疑惑道:“殿下并未召见,姑娘今日怎么来了?”

柳念青见她便如实道来:“我有事寻殿下,殿下可在?”

“殿下早朝还未归来。”梧桐打量着柳念青这身不合时宜的黑衣,“不如我带你去换身衣裳。”

柳念青还是昨夜的装扮,一身黑衣风尘仆仆,在这东宫里看着还真是格外惹眼。以她的身份如此行事,难免落人口舌,于是便跟着梧桐去了。

梧桐把她带去了甘霖居,甘霖居内有温泉,一年四季都是暖的。

“姑娘,安心在此沐浴更衣。”梧桐端来干净的衣物放在温泉边,“等殿下回来,我就带你去承乾殿。”

梧桐走后,柳念青便褪去了身上的衣衫,缓缓步入池中。

温润的泉水浸泡着身体,白皙的肌肤上散落着斑驳的痕迹。肩头上的刺青妖冶地舒展着花枝,她随意拨弄了一下温泉,水面雾气腾腾,好似人间仙境。

她沉下心来,思忖着柳凭风要带着萧以文入京了,这是景王借机生变。

积福巷的火器,是西川想让太子有机会扳到景王。那景王的火器又是作何用途,为权还是为财。

昨夜仁安堂的药童瞧见了韩逸灭口,留着可以当人证。

那白松玉呢,当年发生了什么,他为何改头换面重回金陵。

他苦心经营了西川这个身份,他的目的会和自己一样吗。

柳念青想着心里不由有些郁躁,之前她还说凭风意气用事,没想到自己昨日也冲昏了头。

但总归白松玉不会害自己,下次见面时定要问个清楚,或许他们殊途同归。

一盏茶的功夫,柳念青便从水里出来换好了梧桐准备的宫装。

她着一水色衣裙,纱织的腰带轻系。头发半挽着,用昨夜的玉簪别着,看上去别有一番潇洒恣意。

屏风隐约透着一个女子的身量,柳念青想着是梧桐便信步走了出去。

屏风外那人背对着莲步微移,腰间流苏发出细微的清鸣,“我想姑娘不愿意见我,我便过来见姑娘,不会有些失礼吧。”

柳念青见她清雅脱俗,又显得华贵。想必这就是王相之女,王钧瑶,亦是这东宫的太子妃。

柳念青俯身行礼,“太子妃殿下说笑了,是奴家身贱,不配见您。”

太子妃是五年前嫁给了太子的,金陵城里都说太子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太子饱读诗书,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么多年来太子也一直与太子妃一直相敬如宾。

众人不知的是太子偏宠一教坊司女子,每隔三五日便要传召入东宫。太子妃曾进谏太子,太子也是充耳不闻。

如今太子妃见到了柳念青,心中便已了然。这样的人,难怪男子喜欢。

可王钧瑶不会刁难人,她也不会故意为难柳念青。

王钧瑶知她从前也是官宦世家的小姐,只是被迫流落教坊司。若不是当年金陵剧变,说不定太子明媒正娶的就不是自己了。

王钧瑶浅浅一笑,她屈尊降贵地拉起柳念青的手,柔声道:“念青姑娘,这么多年你一定很苦吧。”

柳念青不解地摇了摇头,她似乎有点不明白太子妃的意思。

太子妃轻言细语地说:“我就是想在你进东宫前,见你一面,我只是好奇殿下喜欢的人长的什么模样,生的什么性情。我不想为难你,我也不会为难你。”

王钧瑶生得端淑,性子也恬淡。柳念青从前并未见过她,亦不知她是这样软弱的人,堂堂太子妃现在竟拉着一个风尘女子的手。

本以为这会是一个天大的麻烦,如今看来这倒像是个苦情债。

像她这样痴情的女子,在东宫过得欢愉吗

柳念青连忙道:“殿下不必忧心,念青自知身份低微,无颜进东宫。”

却不料太子妃看着她目光悲切,“他从未与我说过你,我在承乾殿中见过…我想...太子他是真的爱慕你的。”

“见过什么...”

柳念青一头雾水,她与太子不过是各取所需,逢场作戏罢了。虽她知道,太子仁厚,或许对她有几分真情,但也不至于此。

王钧瑶不语,她无法跟柳念青说,在她嫁进东宫的第三日,在承乾殿里见到了什么。

那一刻她的天塌了。

她曾经也满心愤恨,为什么不喜欢她,还要娶她。可她也知道,她与太子也不过是联姻罢了。既得了人,又何必要心呢。

王钧瑶问过东宫里的老人了。他们说,这些东西是两年前就备下了的。

所以她无力,她只能看着。所幸萧知临是个好人,他待她向来是极好的。

可眼前人似乎还不知道萧知临的真情,太子妃还想说些什么。

“钧瑶!”萧知临一声呵斥,他下了朝便匆匆赶来了。

“承乾殿后有个库房,是殿下七年前给你备聘礼婚书。”太子妃盈盈一笑望向太子如解脱一般,“姑娘还未见过吧。”

七年前,那是她初见萧知临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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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别鹤
连载中百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