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浅茹顾不得身旁人的言语，车夫拉紧了缰绳，马车停在秦府门前，她一把掀开帘子走了下去。
秦夫人伸出手，嘴里哎了一声，眼里有些讶异。
这孩子从来都是安安分分的，怎得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
瑜王府中，沈望舒倒是对陛下的旨意并没有多在意，只如往日一样在府中待着，廖青玉伸手从沈望舒手里的罐子里取了一些鱼食，一下一下的洒在湖面上。
“难得啊，这京中可是要安稳了一会儿了，正好殿下也避避风头。”
“我这风头可是因为谁啊。”
沈望舒将罐子放到一边，靠在一旁的木头柱子上盯着廖青玉。
廖青玉伸手想要再取一点，却发现空空如也，她回头看了一眼有些闷气的人，明了道：“听说太后已经应了秦家，倒是舍得她。”
“那样的人家，日子本就不好过，不过能入淮王府，本就是秦槐闻的打算吧。”
“倒是难为了她，小时候这二姑娘便是要强一些，记得母亲请了位早些年在宫中教习的嬷嬷来教我习规矩，她知道后便回府也让家中请了位师傅，现在想来也明白后来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
廖青玉自己取了罐子喂着。
她琢磨着，这宋红锦前几日已经入了京，该找个时间去看看她，昨日她已经让青棠给乌晚衡送了信，若是有这条路子倒是方便些。
沈望舒抱着手臂看着眼前的人，忍不住说道：“你倒是不心虚，林子里的事情倒也处理的干净，可你别忘了，那日去护国寺祈福，有不少人盯着，时间一长，昌王不可能不会发现什么。”
“所以殿下是打算揭发我吗？”
“我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傻子。”
“可殿下那日不也帮了我吗？”
沈望舒叹了口气，微皱着眉头：“没有人会时时在你身边，替你收拾那些破绽，你那些手段心思明眼人都会看穿，更何况是太子，淮王，还是不问朝堂之事的昌王。”
“现在他们该担心的不是这次刺杀是否牵扯到自己，而是该担心皇帝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换个太子，”廖青玉乌黑的瞳孔眨了眨，转头看着沈望舒，看清楚他脸上的那些担忧，语气软了一些：“这不是还有你吗。”
“至少现在没人会觉得是我。”
湖边的花开的正好，两旁的树枝上颤颤巍巍的站着几只歪头眨眼的鸟，过了许久，廖青玉又往湖面上洒了一些鱼食，耳畔传来一声淡淡的声音：“你有些肆意啊。”
许是鱼儿已经吃饱了，落在湖面上的东西转了几个圈，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沉了下去。
廖青玉抿了抿唇。
太后允诺的时间不足以让秦浅茹风风光光的入王府，那日淮王府上只派了一顶喜轿，几队锣鼓，谈不上热闹，秦浅茹踩着喜鞋跨了进去，不是正妻，淮王自然也不会亲自来。
廖青玉让人搬了椅子坐在院子里，从秦府到淮王府，要经过这条不宽敞的路，她闭着眼睛静静等着，几声奚落的锣鼓声越来越近，微动的手指落在衣角，她坐了起来。
直到那声音再也听不见。
算着时辰，这礼该是送到淮王府上了，刘家卿念着肚子里的孩子该是不会为难秦浅茹。
陪着沈望舒在府中遵着皇帝禁足的日子已过了十日之久，她瞧着高悬的日头走进屋子里拿了一顶惟帽，前脚刚踏出院子，青棠猛然间抬起头看了一眼说道：“要下雨啊。”
廖青玉看着刚才还亮着的太阳被厚厚的云层挡的严严实实，抬手将帽檐扶了扶：“无妨。”
马车就停在王府后面，同府里外出的嬷嬷一起。
前几日乌晚衡写了信，说宋红锦入了京，也没细说为何这么快，她让嬷嬷将马车停在了一处小巷子里，从袖口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柳树街东街第二户，青棠撇了一眼：“倒是个安全的地方。”
廖青玉收了回去说道：“快走吧。”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滴落在脚下，她拉好惟帽一只手拉过青棠的胳膊往前走，两人站在木门前敲了敲。
里面迟迟不见动静，青棠刚想要张嘴喊，被廖青玉眼里手快的捂住了嘴，连忙说道：“小点声，这四周都住着人。”
她说完又抬手敲了敲。
院子里终于有了脚步声，踩着刚落下的雨水，稀里哗啦的跑了过来，昌鸢推开门连忙给两人撑着伞：“姑娘，这雨来的有些突然，红锦姑娘忙着收后院晒好的杏干，我这才刚听见，就连忙过来了。”
廖青玉不经意的撇了眼昌鸢沾了泥的裙角，跟着她走了进去：“从老家带来的吗？”
“是啊，说是有机会给姑娘送过去，可来了这半月，红锦说姑娘怕是在忙不好打搅便搁置了，这杏干晒了又晒，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了。”
后院的人闻声赶了出来，袖子挽了起来，乌黑的头发只用一根布带子绑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宋红锦眼睛亮了亮：“姑娘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你说你来了京，怎得也不给我说一声，还是别人告诉我的。”
廖青玉站在屋檐下看着来人。
“乌大人也不是别人，我也和鸢儿去王府四周看了看，总觉得有人盯着，才给乌大人写了信。”
廖青玉任由宋红锦拉着胳膊往屋子里带，她坐在矮椅上，接过宋红锦递来的水，四处看了看：“你们将这里也打理的干净。”
宋红锦也不瞒着廖青玉，直直说道：“姑娘既然来了，我有事情同你说。”
廖青玉心里也有数，知道她是为了何事，抬头看着两人：“你们想好了？”
“我想好了，”宋红锦坐在一旁认真说道，“这宫里要宫女，我本打算自己去的，鸢儿知道后也想跟着我，姑娘也想了好几日，今日来该是有个定夺。”
“我担心你应付不了。”
廖青玉看着她，皱了皱眉头握着她的手腕。
宋红锦拍了拍廖青玉的手：“我见过不少人，应付过多少男人，我心里有数，我知道姑娘担心我，可我在老家还不如来帮帮姑娘。”
“我约莫知道你的大事。”
廖青玉看着院子里淅淅沥沥转小的雨，这种感觉是第二次了，只不过是旁人，她更狠不下心，担忧的眼睛盯着宋红锦。
红锦比她大，若两人自小在一起不分离，廖家也不曾出事，她本该会被母亲找一个好人家，同宋嬷嬷坐在炉前谈论着她的婚事，该置办什么东西，不会是如今这般颠沛流离，过的这般艰难。
“好了姑娘，你看外面雨都小了，我听街坊说几位殿下被禁了足，想来你出来一趟并不容易，我自己决定的事情姑娘也不必为难，那日我离开时远远的看见长公主的车架，我虽不如她，这前半生也过的不光彩，可我总觉得该帮帮姑娘，虽然我母亲不在了，但我依旧是廖家的旧仆，廖夫人那时还说要给我置办出嫁的物件呢。”
“我也不瞒着姑娘，那日我回去后偷偷去看了舅父，家里的银钱都被他给糟蹋完了，也摔断了腿，那几亩地也荒了，儿孙吃不起一碗白粥，几个孩子躲在街角饿的和狗抢东西吃，那时我竟然狠不起来了。姑娘，我想帮你。”
宋红锦拉着廖青玉的手。
廖青玉看了一眼院子水坑里积满的雨水，眼神茫然的点了点头，张嘴说了句好。
昌鸢撑着伞，替两人挡着雨，廖青玉离开时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屋檐下的人，就像小时候她撇下笔出去玩总会让宋红锦保密，屋檐下的人笑着挥了挥手。
廖青玉心里有些难受，沉着脸将惟帽戴好，给昌鸢说道：“你们在这里好好住着。”
“我知道的姑娘。”
廖青玉撑着伞带着青棠朝着柳树街的巷子口走去，眼下已经日落，因着今日下了雨，比往日的天黑的早了些，雨帘后面是熟悉的马车。
她脚步一滞才继续往前走。
廖青玉看见侍卫朝她走了过来，心里又确认了几分。
“王妃。”
“殿下来了吗？”
“是。”
廖青玉掀开马车帘子，看见沈望舒手里捧着一本书看着，她弯腰进去坐好，男人只抬眼看了一下，又将书翻了一页。
“你怎么来了？”
她好奇说道。
“没人发现。”
“我说你怎么对这禁足的命令不在意呢，原来是这样啊。”廖青玉靠在一旁看着他。
“回府吧。”
廖青玉歪着脑袋靠在一旁，身子随着马车晃来晃去，发间垂下来的珠子一下一下打在脸上，沈望舒又看了一眼，发觉她脸侧似乎圆了一些。
廖青玉被冷不丁的一声吓了一跳。
“你想吃什么？”
沈望舒看着她的模样：“原来是有心事，今天又去见了故人？”
“是亲人。”
沈望舒看着她还有心情同他争辩，合上书放到一旁：“宫里送了几只鸭子，养在膳房，整日叫个不停，让他们收拾好炙一下送到前庭。”
廖青玉没心思想晚上吃什么，随便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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