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吻住

泉熙裕似笑非笑打趣:“你这样问,要叫我误以为大名鼎鼎的梁督主没有银钱花了。”

杳杳单手支颐,认真道:“我们这一路走得不太平,清秋的船也差点出事儿。我胆子小,担心督主哪天又碰到什么刺杀。当家的若是平白死了,我不能做吃山空呀,还是得寻条后路。”

“泉家并没有真的山穷水尽过。”泉熙裕眼神闪烁了一下,拂动着食指上的青玉扳指,目光继而从她脸上移开,“所以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上。”

“可有传言……”

泉熙裕有一瞬疑心姜杳是为了梁应渠来的,刺杀之事安排得匆忙,虽无实证却不难猜到自己头上。如果只是地图,那他却松了口气,

“泉家因为得到了国库地图东山再起?都是传言罢了,你信吗?”

杳杳眨了眨眼:“信啊,汴京城里都传慕容皇帝是留下一张地图的。”

他转而问姜杳:“那梁督主信吗?”

她有意露出天真的神色,“大约是信的,听闻圣上忧虑国库这些年一直亏空,监琮阁一直领命搜寻。这已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不是吗?”

泉熙裕:“说不定慕容氏在位之时国库就已经空了,编了个故事,好叫大家以为是到后头的人手里才没了的。我们从商多年,很多做掌柜的不厚道,铺子早就不赚钱了,假意账本丢了,最后才知道是表面功夫。”

闻及慕容氏,杳杳手中茶盏微微一斜,她尽力稳住,才没有使茶水撒在身上。

与泉熙裕的会面结束后,天色已暗下来,除了晨起跟着她外出的护卫,兆云和兆月一同在外等她,面色并不好看。

从前每到一个地方,按规矩合该由监琮阁情暗桩里的负责人来面见督主,汇报情况。在广昌的这几日,暗报每日不落,人却只是是底下跑腿的,暗桩负责人是压根没能见着。

连广昌县县令张茂,在客栈门口垂首徘徊了两日,如今也不见了踪影。

白日里梁应渠亲自带人出了门。

监琮阁在广昌设的暗桩是一家瓷器铺子,梁应渠的马车停在十步之外,只带了秀水前往暗访。

瓷器铺的门大开着,看起来一切如常。

收银的掌柜,正在探着脑袋往外看。洒扫的伙计一直忙忙碌碌地擦着两侧架上的瓷器,铺子里唯一的顾客是一位老妇人,怀里抱着个婴儿,婴儿手脚乱腾地哇哇大哭。老妇人嘟着嘴碎碎哄着,边摇边逛。

梁应渠迈着大步靠近,可就在瓷器铺子近在眼前之时,他扯了下袍角,侧身拐进了隔壁的药铺。

秀水知道暗桩一定出了问题,沉默着跟随在督主身后。梁应渠转了转,向迎上来的伙计询问了几样名贵的药材,而后被恭敬地送了出去。

监琮阁之所以情报做得缜密,便是在各地设有暗桩。暗桩极其隐蔽,人手由平头老百姓和内探五五开组成。所以外面的生意并不是幌子,瓷器铺子是真的卖瓷器。

可是这里的掌柜东张西望,桌上却连算盘也没有,比起收银,更像是在放哨。

扫洒的伙计一直在擦拭两边的柜架,正中央的台子最是显眼的位置,放着几只不出彩的瓷瓶,上面还落满了灰,似乎所有的打扫动作,都只是为了不挡住掌柜的视线。

还有那名老妇人,看似哄着自己的孙儿,孩子嚎哭不止,她却面无急色,只是一圈一圈地在店里打转。

这一切都透露着一个讯号,与他们的猜想无二——广昌暗桩里的自己人已经被换了。

秀水低声讯问:“真出事儿了?”

原本自己的暗桩变成了对手的陷阱。现下连刺杀都已敢放在明面上。看来今日他们只要一踏进门,就定会被擒拿捕获,而现在督主身上还带着伤。秀水念及此处不由地背脊发寒。

梁应渠也快步退了回去,俯身钻进了马车,凝声道:“给候命暗卫递信儿,在铺子附近布控好人手。凡是进了铺子的人,有一个是一个,出了这个门都抓回来。不要打草惊蛇。你们这些人不动,随我一道往县令府去,看来有些问题只能找张大人问了。”

和到广昌县的第一日不同,张茂颓寂地坐在门庭的台阶上,抱着酒壶,将脸贴在酒壶的瓶肚上。

一众妻妾躲在门柱后低声哭泣,哀求劝慰。掌事和家仆皆视而不见,府中有靡靡地府之感,青天白日下,使人阴森森感凄惶。

见到梁应渠和身后的一行人,迈步走近,妻妾们开始痛哭哀嚎。

看上去张茂早就吩咐过了,如果梁督主能活着来家里,那么他到的那一日,张府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梁应渠逆着午后的薄光,停在张茂面前,如珠似玉的人,举手投足都是金尊玉贵的模样,像是等待着张茂伏首称臣的帝王。

张茂醉得满脸通红,跌坐在地上,衣袍铺在台阶上,说话声含混不清:“督主大人,我已一身罪孽,你说我是今日死,还是明日死?”

梁应渠冷血地缓声道:“张大人,那您想何日死?”

角落里哇得冲出一位姨娘,哭得眼皮都肿了,挡在张茂面前,似是把梁应渠视为洪水猛兽。

姨娘自身后拔出一柄短刃,闪着锐利的寒光,径直逼近。

“我杀了你!”

姨娘捉着梁应渠的衣领,眼睛似是哭了三天三夜,肿得几乎睁不开。恨意使眼球布满红色的血丝,手中匕首反手抵在梁应渠的脖颈处,刀刃锋利,一触皮肤,瞬间就现出了一条细如红线的血痕。

她一见血,立刻慌了神,吓得松开手,刀柄立刻掉在了地上。

暗卫如两团黑影,咻得落在地上,一下扣住姨娘。

梁应渠却示意他们退下。

“臭婆娘,就你最该死!”张茂像是忽然醒了过来,一把将眼皮发红的姨娘拉到身后护住。

张茂冷哼:“梁督主,您以为躲过那场刺杀就了结了吗?还是真以为监琮阁就这么了不起?圣上能信你几时,您该没有那么天真吧。”

张茂紧紧盯着他,视线由醉酒的模糊转为清晰。

张茂想从他的眼神里探索到与恐惧相关的任何情绪,但没有,一丝都没有。梁应渠的眉眼仿佛被湿漉漉的早雾罩住,冷峻而疏远。

他没有假意地笑,也没有故作傲慢,也没有被激怒。他只是没有表情。只有脖颈细细的血痕,使他看起来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梁应渠毫不在意,只垂目低笑道:“张大人,既然心中有挂念,何必一条道走到黑?”

张茂爆发出一阵大笑:“是啊,就是因为心中有挂念。”

他扭头捉住姨娘的手,以她之手拾起匕首,对她哀婉地说了一句:“晚娘,是我对不住你。”

电光火石间,以脖颈撞去,鲜血如注喷涌。姨娘大哭,拿着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往胸口。双双倒在血泊中。

根据余下的家丁和妻妾口供,张茂情系的只那位姨娘一人,自从泾州一遇就不可自拔。

泾州……泾州。

如此看,张妈妈提供的若雨别院的册子,名单是对的。张茂一步步导向的结局,恰好作证了钱书鸣这套温柔乡的朝野控制,是管用的。

张茂死了。

家中搜出了黄金千两,各色首饰若干,家中院子的井底还找到了好几具尸体。尸体上竟整齐地搜出了监琮阁的令牌。证据如此确凿,准备好了似的一应俱全,就是为了让张茂当好这个替死鬼。

兆云兆月受令即刻前往茶楼,将杳杳亲自护送回府。

姜杳逼问了他们二人一路,脸色黑得吓人。一脚跨进客栈内院,却见梁应渠负手立于玉兰树影处,明暗交错间,蹙眉深深望向她。

“昨夜里就让秀水告诉你了,让你在客栈待着,你乱跑什么?”

杳杳顾不上他的不满,脸色冰铁般,边走边问:“张茂伤你了?乐手那回伤你的也是他?给我一匹快马,我非得废了他的手脚不可。”

她聒噪的愤怒像是远山外传来的,他耳畔却还是回响着张茂死前留下的话——

“你以为这一官半职,是我张茂想要的吗?”

“我可是探花郎,你们那儿有着繁华盛景的汴京我也去过,报效朝廷,子孙绕膝,这样的美梦,你以为我不想要么。可这世上容不下两个皇帝。两虎相争,万兽先亡。”

“梁督主,你最好无牵无挂。”

“你不怕死,但怕不怕你的枕边人,因你而死?”

梁应渠愣了一回,原来害怕是这样的滋味。

在他脑中还是浆糊一片的时候,便远远看见了兆云兆月陪着一个人从门口的风堂里过来。那人飞奔过来,腰上玉带皓洁,襕裙提着随步伐飞扬,如春水漾漾一圈圈绕开,倩影在夕阳下像一纸纤瘦的剪影。

梁应渠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了,见她步伐匆匆,朱唇明艳,连眼角眉梢的恨意都是那么潋滟鲜活。

杳杳并未发现他神情的异样,上前便拽开他的衣领,前前后后检查一番,颇有责备之意:“你不是官大本领强么,怎么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可以随意伤了你?”

她的声音清脆娇蛮,鼻息尽数落在他的脖颈间。

他眸色微微一深,喉结滚动,突然吻住了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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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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