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出来,虞千梨把李之熙带进了宫。
李之熙的父亲有着医圣的美誉,当年还被虞渊请来专门给娴纯皇后诊脉,在太医院弄了个官职,整个太医院都听他的安排。
所以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皇宫。
养心殿里文妃,五皇子在守着,还有太医在一旁忙忙碌碌。
文妃看到虞千梨带着一个陌生男子走进来,面露嫌恶,“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也敢往宫中带。”
她本就因皇帝一直昏睡而寝食难安,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眼下的青黑,于是说话就有些没过头脑。
虞时澈先开了口,“文妃娘娘,太医先前已经嘱咐过了父皇身边要保持安静,您忧虑父皇心切,可也不能无理取闹吧。”
虞千梨看着二人隐隐有些争锋相对的态势,又看到周围宫女与太医有些紧张的姿态,察觉到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虞时澈以前可从来没这样对文妃说过话,他虽然和文妃不熟,却也把她当做长辈,除了她刺虞千梨的时候,其他时间见了面,还是会恭敬相待的。
虞千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文妃,她看起来憋着一股气,似乎也意识到了李之熙提着药箱,大概身份是医师之类的,于是把头扭过一边,缄口不言。
李之熙上前去给虞渊诊脉,一盏茶过后,他神色越发凝重。
在文妃再三催促下,他才开了口,说辞却还是皇上病重,程度却更严重。之前太医诊断的是昏睡几日就会醒,但按照他的说法却是几日到数月不等,醒来的时期不定。
文妃一下子就慌了神,跌坐在地上,还是她的大宫女趁她无神之际扶她起来,察觉她现在状态不太好,好说歹说扶她回去休息了。
虞千梨脸色也不太好,坐在床前不语。
李之熙看了眼床上躺着的人,皱了皱眉,又看了眼虞千梨,还是随太医们去配药了。
天气阴沉,整个养心殿弥漫着浓烈的药味,白气缭绕在空气中,苦涩难闻,令人喘不过气来。
不久后,两位皇子和静妃也赶来了,听了这消息也不免焦灼起来。
殿内的消息一开始还捂的严实,几日后却不知为何突然传开,临安人都关注着宫里的消息,不出半日,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再加上北部也迟迟没有消息传来,百姓们行走于街头面上也不见喜色,临安气氛凛然,更加压抑起来。
这日,朝中更是突然群臣上谏,希望请几位皇子共同议政,主持朝中大局。
长公主为稳定人心,本已日夜操劳处理政务,他们却在此风口提出这样的要求,借口说的好,什么担心长公主身为女子,体力精力不足以支撑过大的压力,其实谁人不知,他们是怕这样下去虞茵越得人心,那个位子被她坐上。
悠悠众口,僵持不下之际,安王殿下直接表明自己心向远方,志不在此,退出了这场纷争。
大皇子好说歹说都没劝住,虞时容只说自己能力不足,比不得皇兄,并衷心祝愿大皇兄能尽心辅助长公主处理好朝中一应事务。
虞时墨眼皮跳了跳,面上还是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并保证自己身为长子,一定做好当哥哥的榜样,为北越鞠躬尽瘁。谦逊有礼的态度赢得了朝中官员一致赞赏。
五皇子却不表态,但他是先皇后所出,朝中官员便也上谏为他请命,却只做监督之职。
领头的就是姓宋的那群人。
虞千梨冷眼看着这场闹局。
长公主辅政十余年,她的本领无人不知,这些年来做的事大家也都看在眼里,任谁也不能挑一句她的错出来,可却因为她的身份,她的性别,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得到他们的认可。
他们认为虞渊这么多年身体越来越弱,却一直把情爱放在心里,即便先皇后去世多年仍牵挂在心,就一直对其表达不满。自顾自形成了一个圈子,就在眼皮子底下。
然后趁虞渊昏迷,做了这么一场戏出来。
虞千梨暗中联系了宿云生,这大概是她第一次主动做出了这一步,让他密切注意朝中人员的来往举动。
北越能繁盛这么久,靠的不仅仅只是这群争相出众之人,除了霍家,自然还有其它铁血丹心之人,不会被这一时势大分了心。
长公主暂时松了口,于是前朝的局面一时就成了三人分权,长公主掌权,大皇子和五皇子辅政。
虞茵这么多年能稳坐皇帝身边的位置,到底积攒了不少人心,不会轻易被他们一时的压迫所冲击到。
百姓们不懂朝政,只要在位之人能办实事,为他们着想,就会对朝堂赞颂有佳,他们倒不那么在意身份虚名。
冷寂了很久的临安街这日又热闹了起来。
是百姓们自发组织的,皇帝病重,北部战事,不太妙的消息接踵而来,他们就主动提出要去禅心寺为国祈福。
据说,禅心寺是祈愿极为灵验的一座寺庙,心诚之人大多都能得佛祖庇佑。
此去路途遥远,为求心诚,马车会在出城门后再行二十公里停下折返,剩下的路程他们需徒步而行。
霍二小姐会随行一路相护。
路上的食物等刚需用品也不必多带,千味楼和郝公子出资供应,定不会在路上蹉跎了他们。
毕竟到了禅心寺才是真的需要吃斋祈祷七日。
无论身份地位,只要有这份心,都可于千味楼领一个木牌,记录好姓名及其它可辨认的信息,即可在出发那一日在千味楼门口集合。
百姓们有这举动,皇室当然也鼎力支持,安王早早就报了名,连五皇子都执拗要前往。
他的身体是不足以支撑他走这么远的路的,但虞千梨也没有拦他。
那日李之熙诊断过后,跟他们姐弟二人表明了情况。
他纵有小医圣的名号,但太医院这么多德高望重的长辈,他诊断的结果能更详细,自然是因为他还专攻了一件事。
还是多年前他父亲告诉他的。
李神医曾经告诉过他,要是有一日去给皇室成员诊脉,千万要注意几味毒。
于是这次,果然让他发现了皇帝身体里潜藏的那分异样,致使皇帝多日昏迷的原因,就是有毒的加持。
赶上这情绪起伏最激烈的一日,才会昏倒,不知何时苏醒。
虞时澈一直闷闷不乐,虞千梨多问了几句,还知道了那日文妃口不择言,因努尔雅依和娴纯皇后长相过于相似,她脱口咒了娴纯皇后几句,说其死了也阴魂不散,还缠到了皇帝身上。
虞千梨就同意他随虞时容前往禅心寺,但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这次出行,宋绮安也会去,小世子听说了,自然也要跟着去。
希望此次祈福得佛祖保佑,一路平安吧。
虞千梨坐在桌前,看着手里的信。
宿云生的字迹她之前看过,这次却更端方了几分,很符合信上的语气,严肃认真,一丝不苟,记录着他探来的消息。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她可能确实对这个宿云生警惕过了头,他应该是属于很忠心的那种人。
短时间内能得到这么多消息,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端倪,关注着这些官员,还如此仔细。
如果他有所隐瞒,虞千梨自然不会轻易饶了他。
可是信上的许多人,和长公主告诉自己的心里隐有猜测之人很是重合。
这样一来,虞千梨倒是有些为难了。
这宿云生不求其它,却主动求娶自己,难不成真是像民间故事里的那样,欢喜?
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宿云生是何时有此想法的。
想不出的,她就不去想了。
屋子里灼热,她走出门想透透气。
才走出几步,刮来的冷风却让她骤然清醒,可却不想回屋去拿外袍了,她缩着手,往前踱了几步。
那日初雪过后,天气再怎么冷,都不见有雪落下了。
她想起了当时宿云生的神态,她当时只觉得他三过侯府有些有趣,并未多想其中缘由。
此时把这事挑出来细细思索,倒真又让她悟了几分。
当日那大理寺卿,似乎有些不太开心。
好像自己每多说一句,他的情绪就又低落几分。
自己也没有这么吓人吧,怎么弄的像是审犯人一般,明明他自己才需要每日审犯人。
也不知道那清冷如玉的脸审起犯人来是什么样子,更加严肃冷漠,还是松散有余?听说临安犯事的人都很怕他,可他在自己面前却总是默不作声,每次跟在身后还有些小心翼翼。
搞不清他在想什么。
走着走着,就不知不觉走到了那棵桂花树下。
那把小木剑都已经很久没拿出来了,没摆出来,放在柜子里,也不知有没有落灰。
她屋子里很少有小物件,因为性情并不像大多数女子那样,喜爱置物打扮,她的殿内很多赏赐或是他人送礼,随意搁置一旁,最后都整齐码着还没拆封,都是宫女们替她整理的。
桂花树还是很茂盛,叶子结了霜,晶莹的一层,在乌沉沉的空中显得很特别。
她也忘了自己有多少天没来看那伸出宫外的枝桠了。
上面却好像有东西。
她心思一动,叫宫女搬来梯子。
画晴满屋子寻她呢,听见她的声音,忙小跑到她身边来,探她双手的温度。
“公主怎么在外头待着,天气冷,这唇色都冻白了。”画晴指挥一个小宫女拿来手炉,替她裹着手,轻声抱怨着。
虞千梨看着宫女搬着梯子,原来那根梯子并没收回,但上面结了霜,爬上去怕是要打滑的,不安全。
是一个话本,虞千梨翻了翻,里面的故事不多,配有简单的图画,是一些民间故事。
拿着这小册子,虞千梨就被画晴撵进屋了,待坐在桌案边,她才想到,也不知她忘记的这些日子,是不是枝上的东西没断过。
不然怎么会在她恰好想起时,这小话本就那么神奇的出现了呢。
话本里记录的除了一些冬日趣事,还有一些习俗,应该是不同地方的风情,因为很多她都没有见过。
大千世界,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传统,即使去到了不同的地方,依靠着这些传统,大家做着这相同的事,也能体会到一种归属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小册子被渐渐捂热,虞千梨感觉近几日心中的烦闷也好像消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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