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千梨有时也会在宫道上碰到努尔雅依。
二人偶然遇到,隔了不远的距离,只点头做招呼。
虞渊让她不必顾忌太多,可随意在宫中游玩,她看起来也不客气,偌大一个皇宫,她都逛了个遍。
宫人们都在传这外族女子不懂他们北越的规矩,胆子就是大。
静妃娘娘殿里没什么动静,文妃那里,可是气坏了。
“杏儿你知道吗?那女子一点规矩都没有,她见到嘉阳公主都不行礼的。”一宫女捂着嘴打量了四周,拉过另一个宫女,悄悄说道。
听闻此言,名叫杏儿的宫女惊道:“真的吗?那她胆子可真大啊,宫里谁见到嘉阳公主不需要行礼啊,就连我们娘娘都……”
那宫女忙来捂她的嘴:“嘘!这话可不经得说,你不要命了!”
她二人又四下打量了一番,见此处没有旁人,这才放下了心。
不料,身后传来声音:“我看你们二人胆子才是大得很,竟敢在背后妄议娘娘!”
二人匆匆转身,身后站着一面容严肃的女子,赫然是文妃身边的大宫女玉兰。
她们匆匆跪下,慌乱道:“玉兰姐姐,奴婢们知错,奴婢脑子被猪油糊了,嘴里没个轻重,闯下如此大错,求姐姐不要告诉文妃娘娘。”
玉兰半晌没说话,她们只得不住的磕头。
“每人掌嘴二十,下次再让我听到你二人背后议论主子的事,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多谢玉兰姐姐开恩。”
二人被带下去后,玉兰走向门边,一墙之隔,文妃一手扶墙,指甲扣进墙缝,脸色黑的像要滴墨。
“娘娘,她二人年纪不大,也是心性单纯才会说话不经思考,这次就暂且饶过她们,下次要是再敢胡言,定要严惩!”
“哼,两个卑贱婢女,下次定不能轻饶!”
玉兰见哄住了,抬手轻轻掰下她陷进墙缝的指甲,道:“娘娘为何非要亲自来听宫女们私下的议论,宫人们口口相传,得来的话也未必是真的。”
说到这文妃就来气,“那妖女什么来头?”
“这么多年,后宫没进过一个女子,本宫何曾见过皇上如此宠幸一个不知来源的丫头。”
这待遇,都快要赶上当年的娴纯了。
“按奴婢打听来的消息,似乎是北部来的。”
“北部?!”文妃一惊,又在玉兰的示意下压下声音,“不会真的是她回来了吧,本宫听说这妖女和她长得极像。”
玉兰摇了摇头,眼神一凛,“不会的娘娘,先皇后已逝世十余年,奴婢保证,不可能是她。”
文妃看她笃定的样子也稍稍定下心来,“本宫得想个法子,不能让皇上被这妖女迷惑了去。”
玉兰暗叹一口气,追着文妃的背影陪她匆匆回寝殿。
可惜,没过几日,这女子就出宫了。
女子出宫次日,皇帝终于出席了早朝,却突然在大殿上昏倒,群臣震惊。
宫中一时乱了套,太医们围在皇帝身边探讨了几个时辰,最终只得出皇上忧思成疾,身体愈发虚弱,情绪起伏过大,这才会突然病倒。
许多大臣却不肯轻信,认为定是前些日子突然出现在宫中的女子使了手段,才会使皇上如今危在旦夕。
“依老臣看来,那女子来路不明,她究竟是如何出现在后宫,又恰好遇到了皇上都没人说得清,这让我们如何相信此事与她无关哪。”
“宋尚书言之有理,她出宫的第二日皇上就病倒了,这叫我们如何相信此女子是清白的。”
“何况那女子待在宫中数日,臣等听闻她是不懂礼法,行事颇为嚣张,横行宫中,使得后宫奢靡之风盛行,这……实在是令人无法苟同。”
“长公主同为女子,自然把她往好处想,可即使是有心之人设法污蔑那女子,也得把此事交于大理寺,让他们查个清楚,而不是放那女子出宫,致使她私自逃逸,如今下落不明。”
这话说得就有些大胆了,暗指长公主妇人之仁,行事说话有偏见。
虞茵眼神扫过众臣,望向宿云生,问道:“大理寺卿如何说?”
宿云生出列,一字一句道:“那女子出宫的第二日皇上就病倒,期间相隔不过一日,确实容易令人把两者联系起来。”
“可那女子出宫,是听从了皇上的命令。”
他只陈述了这一事实,并没有表明态度。
虞茵点头,接着环视一圈,道:
“诸位大臣众口一词,纷纷指责那女子言行不端,看来大家对于皇兄后宫之事颇为了解啊。”
虞茵看着大臣们一时惊疑不定的神色,拍案道:“你们口口声声指责万勒国借端生事,推诿求全,可现在却把未定之罪放在那女子身上,你们和那万勒国主有什么区别!”
————
听闻长公主在朝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群臣们都不敢再轻易提起追拿那女子一事了。
“什么事惹姑姑这么生气。”虞千梨看她匆匆赶来殿中,把手中的帕子递给她。
虞茵接过帕子,宫女们也上前来给她拭汗。
画晴伸手欲接过虞茵的外袍,她摆了摆手,画晴就只好命宫女们呈上早膳,今日虞千梨起得早,刚刚从养心殿探望回来。
“大殿上那群人,每次上朝都要在话里刺我几句,真以为有多么隐晦,我听不出来吗?我忍他们很久了。”
虞千梨失笑,真是朝堂如战场。
暖了暖手,虞茵道:“那姑娘真是你弄走的?”
“倒不是我弄走的。”虞千梨沉思片刻,道:“父皇送她出宫了。”
“皇兄应该也是意识到了这女子来历,入宫等等一应都是有所预谋的,否则当时我也是不相信他真的会……”虞茵叹了口气,“过去这么多年,这事也成了皇兄的心病。”
时光荏苒,俯仰之间,以为来迹。
她语气有些懊丧,“算了,不提这事了,我也不久待了,就因为这个,那群大臣给我上了一堆折子,桌案上都堆满了,真是荒唐。”
她又行色匆匆地走了。
已经快辰时了,寒风凛冽,天色仍是一片阴沉,不见半点光亮,压的人心都憋闷几分。
“画晴,把早膳撤了吧,我们也出宫去。”
“啊?公主,您又不吃早膳,本来今晨起床的时候就晃神了一阵,这……”画晴眉间夹着忧虑,反身跑入殿中捧了一件披风,虞千梨走的不快,她几步追了出来,“公主再添一件披风,您身子弱,要是受冻了可就不好了。”
或许是虞千梨罕见的起早了,她第一次见到临安街这时的样貌,人迹稀疏,很多人家都还门锁紧闭,冷风也透不进去。
也或许是宫中传来的消息大家都已经听说了,所以更添了一分萧寂,临安人们有时还是很团结的,信奉着他们的帝王,感念着那一份安定。
千味楼早早的开张了,这座辉煌的大楼,有时也会像是一块定心石,传出热闹的人声,细数着各色鲜活的生命。
此刻楼门周围还是进出着许多人,穿着各异,进到楼里暖餐饱腹,脸上却都洋溢着相似的、亲切又热络的笑容。
这次是去见他们的幕后老板之一,即使店小二不认识嘉阳公主,也还是恭敬把她请上了三楼。
当然,即使来的是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因为身份尊贵与否在这里受到任何不同的待遇。
一视同仁,在这座距离有着这个国家最阶级分明一群人的城市,反而使得这栋楼拔地而起,如定海神针般安抚着人心,声名远扬而盛大,恢宏。
江礼翼和努尔雅依已经在等她了,这几日,二人也依旧没有露面,即使有心之人想寻,想威胁,也不了了之。
努尔雅依看起来很安静,其实从她的外表来看,她不像个快要三十岁的女子。
她的眼神不知为何总是有些瑟缩,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可她的心却很勇敢,有种孤注一掷的执着。
看到她来,努尔雅依显然放松了下来。
“千梨,我……”她咬了下嘴唇,“我没成功。”
“你的父皇对我很好,他一点也不可怕,可我总觉得看不透他。”
那种感觉,就像是蒙了一层雾,看起来白皙透明,其实却藏得很深,触手一片冰凉。
江礼翼抚了抚她的手臂,眼里透着安慰。
“无碍,这也不是什么易事。”否则她也不可能查了这么久,现今才有这一点眉目。
“那,皇上现在怎么样了,他为何会病倒?”努尔雅依焦灼道,其实虞渊算是她的半个姑父,她也不希望自己给其带去了灾病。
虞千梨摇了摇头,“太医们都说是忧思成疾,大概会昏迷一段时间。”
努尔雅依沉默下来。
虞千梨继续道:“你的身体如何?”
江礼翼看她心情沉重,替她回答道:“小李医圣医术高明,毒已经解的差不多了。”
其实虞千梨这么早赶过来主要也不是为了说这个,她想问问二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但此刻似乎也不是时候,努尔雅依看起来很愧疚,而且,二人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待在临安。
下毒之人找不到她的踪迹,自然会严守各个城门,以防她脱身离开。
纵使她没能成功进入皇宫,可她听话扮做了一个骄纵女子,已经落得被他人嫉妒关注的地步,暗处不知道还有什么手段等着她。
不说其他,就是朝中官员恐怕也有不少人在打听努尔雅依的下落,要是进一步让他们知道她是从北部来的,还和万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怕是不会轻易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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