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刺杀

“哦?这两日她除了游园,什么都没做?”

“是,林娘子这两日兴致很高,成日在后院的园子里观景,日常起居一切正常,不曾再有什么奇怪的举止。”阿柳低眉顺目地答。

“就要飞上枝头了,是要高兴些。”杨巡捋着胡子:“届时送进宫里,倒也不必再管她的来历了。只望她日后若有了际遇,别忘了杨府的恩情才是。”

不防一向谨慎的阿柳接了这话:“想来林娘子必不会忘的,如今咱们小娘子日日去教她读书识字,林娘子进度很快,时时感激呢。”

“阿鉴倒是与她投缘。”正看账本的杨家夫人忽叹了一声:“那孩子心思重,眼看着要成婚了,却日日不见笑影,如今有个玩伴也好些。”

“她便是你惯的。”说起这个,杨巡便神色不虞:“我给她挑的夫婿,家世、品行哪里可曾有缺?偏她日日丧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杨巡卖女儿呢!你说说,那长兴来的姓黄的阉人把主意打到阿鉴头上时,我是怎么说的?我还不是为了她推拒了!”

一句话惹了满耳朵的抱怨,杨夫人不语,又低头去看她的账本。

杨巡讨了个没趣,一甩袖子去了书房。

“兴致很高”的春生还不知道阿柳替自己说了好话,她这时正拿自己的炭笔画杨府的地图,一边暗自思忖。

其实,若她想避免受到怀疑,自然是夜间暗杀或毒杀为宜。

但很多事并不是没有证据就可以免受怀疑的,尤其杨府上下与这外来的黄内官一无旧怨二无新仇,更无利益纠纷,他一旦遇刺,春生在其间就显得尤为打眼:人人皆知黄中使与她闹过矛盾,据闻她在中使离开后脸色很差呢!

再说,她孤身一人,若是找不出指向别人的证据,届时便不是她杀的也必须是了。

春生想得很明白,她若要动手,就必不能善了,左右这杨府是待不下去了!

再看地图。

最详细的是后院,她转了三四遍便探索得差不多了,杨府的内眷分别住在哪里都有了数;至于后院周边,哪里的墙外是马厩,哪里又是府卫和马夫的居所,她也通过和阿柳的闲谈了解了大概。

说起和阿柳闲谈,初时阿柳少言寡语,谁曾料春生只和她天南海北地聊了几天,竟把阿柳聊成了个碎嘴子,说起群安县里的食铺布坊没完没了。杨府的事她不肯多说,但闲聊日久,话语里总能带出一些,春生稍加留意便能察觉。

也许是她无心的吧。

总之,逛园子逛了两天,春生画出了杨府后院及周边的地形图。至如外院,她出不去,距离远些的地方连屋檐也见不着,只凭探听实在是了解不了多少。

要走门出杨府,必是要经过外院的。好在春生不打算走门——她不打算拿自己一柄匕首去试试外院门楼前两列仪戟够不够锋利。

是以眼下这张地图便也足够用了。

郴州富庶,杨氏豪奢,只是后院小园占地便有十三亩,亭池错落,小径通幽,想要藏人便十分容易。

白日里人多眼杂,动辄去哪儿都有人看着;夜里灯残人静,想避开人的耳目更容易些,但各处院门都有巡逻的府卫,再加上城中宵禁,四处有卫队巡逻,若是弄出动静来,凭她一人很难躲过全城的追捕。

春生不惧暴露,最安全的做法便是白日寻机动手,在东窗事发之前翻墙遁走,趁白日里融入人流中,直冲郴江而去。

若是她幸运一些,也许跳江后再出水就回到雁城了。

打定主意,整理她的行装。

白日出门,还要穿过偌大的园子,她原先的一身迷彩虽简便,但太过扎眼,不得不忍痛割舍。同理,包裹也不能带,她只能随身带些必要的小物件——比如,满荷包的碎银子。若是跳江回不去,暂时留在这里,就必得带些钱财傍身。

此外,她照旧带着军用匕首和玳瑁书刀,后者虽然杀伤力不强,但多一件锐器便多一分心安。至于迷彩虽穿不了,但军靴是必要穿的,这里衣摆很长,将靴子遮住便不算显眼,却比杨家给的绣花鞋好走太多,可谓逃亡必备。

收拾停当,春生等到了午膳后。

这时日头正盛,高柳嘶蝉,榴花灼灼,梧桐叶也萎靡地低垂了,正是人食困欲睡的时候。

春生将阿柳支使去厨房拿点心,便独自出了院门。

黄内官的住处守卫并不严密,一圈竹篱只取个清幽雅致,还不及一人之高。院前的两个护卫一人捧了碗粗茶,虽不至于十分怠惰,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在闲聊。

春生摸到屋背面的墙根,蹑手蹑脚地翻了过去。这位置也是她蹲过点看好的,院中有一丛绿竹正掩着她的身影,便不曾惊动门口护卫。

院里正中是一栋两层的木造小楼,两侧分布有东西厢房。

春生在墙角静听着,厢房很静,小楼里传出隐约的琴鸣,俱不闻人声。据春生探听,这黄内官南下时原带了几个小内官跟随,就安排住在两侧的厢房里。黄内官无差要办,平日里便养成了午休的习惯,等闲不许人打扰。

如此,想来里面不会有太多人。弹琴的算一个意外,往日守着端茶倒水的也就一两个,再多怕就扰了他清梦了。

有几个仆婢倒不怕,多半是女人。春生接触下来,此地这些女人多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力微气弱,贴身的仆婢虽比贵人强些,她一个也能连着撂倒三个。

那黄内官更别提,看那副养尊处优的白面孔,就知道多年不做力气活了。

春生唯一需要解决的,便是如何及时控制这些无关人员,别让她们扯着嗓子喊人。

她早定了主意,从小楼后侧蹬着窗子悄声爬到二楼。

二楼的窗牖大开,熏风阵阵,琴声袅袅,整个内室斜进大片天光,铜炉中燃着名贵的水沉香,真是好惬意的天子使臣!

惬意的天子使臣躺在屏后的摇椅上轻晃着,两眼似阖非阖,状似假寐。

一侧立着个扇风的婢女,对面的大窗边放了一床琴,琴前有个琴婢,加起来室内总共三人。

春生正在观察黄内官的状态,踯躅一刻,那琴声却在这节骨眼上乱了一个音。

那摇椅上假寐的人眉峰便皱起来了:“错了。”

琴婢按弦,小心地告罪。

黄内官这时正当自己是个文人雅士,倒颇“儒雅”地大度起来:“罢了,你换一首更幽静的来弹。”

不懂琴的老东西,连我弹的是什么曲都不知道,还幽静!

琴婢暗暗松泛了下双手,顺从地应了。

就在这时,一束雪白的日光忽折射进她的眼里。

琴婢下意识错开了眼睛,下一秒传来什么刺入皮肤的声音。她的双眼又悚然睁大——那是一把匕首!

此时,那把不知何处飞来的匕首正正插在黄内官脖颈上,猩红的液体自刀口淌下。

琴婢猛地跌到了地上,被这一时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

那摇椅还在晃动着,摇椅上的人也仍未发出声响,但她看到大片的血顺着摇椅滴落,她就知道,那人是不会再出声的了。

她的目光又移到扇风的同行身上,见着同行也已惊得跌坐在地,一片空白的大脑终于开始运作起来,张嘴就要喊人,那喉咙里“荷”了一声,最终却没发出一声声响。

冰凉的触感抵在她的脖颈。

来人竟是个女人,声音低沉、落字笃定:“别出声。不然万一人还没来,你们就先死在这里,是不是太倒霉了?”

同行果然也吓住了,竟忘了从地上爬起来,只知道不迭地点头。

那女人便带了些满意似的,将那把玳瑁书刀收了起来:“不错。乖一点,我不杀无辜,马上就走。”

两人便眼睁睁看着女人将匕首从中使脖颈拔下,大片的液体喷涌而出,却没多少溅到女人身上。她看起来很有杀人经验的样子,拔刀的时候竟提前躲开了。

同行已经抖如筛糠,琴婢也有些呆了。

女人低头看了看周身,又摸了一把脸,一派温和地问琴婢:“我脸上可有血迹?”

有的。琴婢心说,不敢指她,便小心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右眼下的位置:“有几滴。”

女人便施施然地拿室内垂挂的床幔擦了脸,一边擦起匕首,又问了一次。

琴婢便摇摇头:“现在没有了。”

“多谢。”女人说。

琴婢心里又有些别扭:杀人犯还会道谢呐!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

“要不你们晕倒吧。”正想着,那女人好脾气地商量:“见到杀人,吓晕了也很正常。等你们再醒过来,也许这位中使的尸首已经被发现了。”

琴婢……琴婢觉得这实在是个好主意。她慌乱地点头,与同行对视一眼,想得到什么默契——可惜她们刚相识不到半旬,实在没什么默契,只好作罢。

两人看着女人施施然从窗口离去的背影,又对视一眼,双双“吓晕”在当场。

春生餍足地自窗而出,悄无声息地跳到院外。

自客院向后,经由一座姬妾聚居的建筑群,就是杨府临街的外墙了。杨家自有府卫看守,因此并未造夹壁,翻这道青砖墙就直接是群安县的居民区。

站在了杨府外的土地上,春生轻松了许多,颇满意地回味了一下自己的台词。没想到自己在军队待了两年,第一次杀人竟然是当一个匪徒……想想自己哄骗她人信口而出的那句“不杀无辜”,春生觉得初次做匪徒的体验还算完美。

她解掉为了在园子里遮掩军靴而套上的长罗裙,里面是提前穿好的绑了腿的纨裤。将上衣塞到里面,收好匕首和书刀,便循着记忆向西而去。

西边是郴江的方向。

昨天缺的明天补吧,今天有饭局补不了了,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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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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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明月夜
连载中秋野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