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清晨早起，宋听雨端着木盆，里面都是昨天换洗的衣物，来到小河边浣衣。
河边已经有几个早来的大娘和媳妇在了，宋听雨默默地找个位置蹲下，洗着自己和哥哥的衣服。
因着自己很少来河边洗衣，也很少出门。村子里的人大多只听有名字在，却未见真人。故而宋听雨来时引起了妇人们的注意。
有位大娘忍不住寻着旁边人问道：“这是哪家的姑娘，俺们咋没见过，瞧着挺面生的，难不成是谁家的新妇？”
身边几位媳妇模样的女子皆是摇摇头，说自己也不清楚。只有一位大嗓门的大娘眼睛一亮喊道：“她呀！俺知道，听说是赵画船那木讷小子的远房表妹，来这投亲的。看着模样挺标致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马桂花一脸得意，村子里的大小事自己可是样样不落。哪家的婆媳关系不好，哪家有丧喜事都有一手消息，如今村子多了一位外人，自然没少打听。
“原来是她呀！相貌倒是不错，也不知年纪多大，可有说亲。”
问话的赵四婶伸着脖子，看着三丈远外低着头只顾洗衣的宋听雨。
“哟！咋就替你家小子看上了！”
马桂花撇嘴一笑，自己可是知道赵四婶家的儿子是个惫懒货，同样没有哪家姑娘愿意嫁。这不也成为了大龄剩男，可是愁了死赵四婶一家。
“之前就听见大牛他娘说了有个相貌极佳的侄女，恨不得要养成自家闺女，如今倒也没见她说谎。”
一位媳妇也上前说话，显然也略有耳闻。
“脸蛋是漂亮，有点像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过这身子倒是单薄了些，看着不像好生养的。我们种地的哪里讲究好不好看，最重要的是屁股大，能生儿子才好！”
马桂花向来和赵大娘不对付，没少因些鸡毛蒜皮的事吵架，自然对宋听雨的第一感不好了。旁边的媳妇默默不说话了，也不知是认同了还是认命了。
马桂花的嗓门很大，宋听雨自然也听见那些人对自己的谈论，不过也当没听见。反正自己又不嫁给她们儿子，生不生养的干自己何事！
见宋听雨没什么反应，其余的人也没心思继续这个话题。毕竟不新鲜的事，哪里有兴趣揪着不放，话音渐渐又谈到另一家。
这时又来了一位年轻少妇，大家的谈话声变小了，目光中有闪躲的，嫌弃的，当然也有怜悯的。
没有理会各色的目光，赵莲面无表情地挎着篮子找了个空处忙着自己的活，洽好和宋听雨离得近。
“摆脸子给谁看，不过就是个寡妇，指不定碰上男的又是什么笑脸的呢！哼！”
马桂花又是指指点点，故意放大声音，只觉得这般能出口被无视的气。
“好了桂花嫂子，你少说点。人家又没怎么你，留点口德。怎么说也是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
赵四婶看不过去马桂花无缘无故的招惹，开口劝到。
“你们是不知道她怪会在人前装可怜，一张狐媚子脸，指不定是克死了丈夫。听说和隔壁村的好几个有妇之夫关系不清不楚，要不然怎得了个豆腐西施的名号。男人可喜欢买她家的豆腐了呢！”
马桂花冷眼哼哧，嘴巴里什么话都捏的出来，惯会捕风捉影，偏偏大家都喜欢听这些狗皮倒灶的事，传着传着好像就成真的一样 。
“真的吗？倒是没看出来了，那可不得管好自家男人的眼，怪不得我家那口子总要买她家的豆腐。”
赵四婶恍然大悟，她也是个耳根子软的墙头草，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听风就是雨。随后又和旁边的几位媳妇窃窃私语，想来也就是说些注意赵莲的不善言语。
赵莲手上的棒槌在空中悬了一会儿，眉眼低垂着，又接着捣衣，仿佛还是没听见。可这一切被宋听雨看的分明，只觉得马桂花她们说的太过分了。
也听过哥哥给自己讲过村子里的人，或善或恶，或愚昧或可怜。而其中赵莲就是那可怜人。那些人的声音越说越大，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姐姐就这样让她们随意诋毁你。”
赵莲抬起素净的脸，眼中有些诧异，没想到身边的小姑娘竟然替自己打抱不平。眉眼化开了恬淡的笑意：“村里的妇人向来嘴碎的，我若真计较了，指不定闹得更大。况且我是个人人避之的寡妇，谁又会站在我这边沾晦气呢！不过还是谢谢你小姑娘。”
“不过见着面生，你是？”
“我是赵画船的妹妹，叫宋听雨，姐姐可以叫我雨儿就行了！”
宋听雨像是自来熟，张口亲昵地喊道。
“是他的妹妹呀~”
赵莲唇角一抿，眼神看向宋听雨多了些许亲近之意。
“姐姐似乎和哥哥很熟的样子，我听哥哥说过姐姐人美心善，外柔内刚，是个好娘亲。”
宋听雨把赵画船的转述给赵莲听，自己也喜欢这样温柔的姐姐，又怎会轻易相信别人的妄语，至少哥哥不会骗自己的。
“他真的这么说，到没看出了他这么评价我！平时见他都是沉默话少的。”
赵莲眼神一亮，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似乎在为赵画船的话高兴。可是又觉得反应太过明显，便收敛了笑容。此番表现没躲过宋听雨的注目，不过也没放在心上。
“哥哥只是表面木讷了些，他只是不愿表现出喜怒罢了，实际上就是个傻憨憨，哈哈哈！”
宋听雨自然不放过怼自己哥哥的机会，好让温柔的姐姐知道糗糗的哥哥。娇俏的小脸扬着灿烂的笑容，少女年华正好，连拂过身旁的风也温柔。
“看来你哥哥是很宠你的。”
赵莲也被小姑娘感染了，与那堆聒噪的妇人分隔成连两个空间。一边捏酸吃醋，一边温意舒然。
“是哥哥人好收留了我，才有了雨儿安定的生活。所以姐姐也不要放弃，或许好日子在后头呢！”
宋听雨高兴之余也不忘鼓励赵莲。
“那就借你吉言了，如果不嫌弃的话，以后可以来来我家坐坐。”
“嗯~我会的，到时候要打扰姐姐咯！”
两人借洗衣的功夫就聊的很欢快，完全没在乎后面嘀咕妇人。可把向来嘴皮子利索的马桂花郁闷了，还有人无动于衷这些闲言碎语，白费口舌了。难不成她们年纪轻轻的耳朵都不大好！
“去洗了个衣服，怎么这么开心呀！”
赵画船正在院子修补渔网，准备渔具，就见妹妹面带笑容的从河边回来，马尾辫一甩一甩的。
“认识了个姐姐，就是哥哥说的那个豆腐西施。”
宋听雨连忙把自己在河边的听闻说给了赵画船。赵画船听到马桂花这个人不由得皱起眉头。
“以后有马桂花的地方，离她远点就行了。她嘴巴把不住风，偏爱搬弄是非，妹妹可别学她做个长嘴妇人。”
说道赵莲时，赵画船松了眉头，语气也变得温柔些。
“既然她邀请你去她家坐坐，你就放心去，别担心被村里其他人说闲话。也别过分怜悯你赵莲姐姐，人家也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自食其力不需要我们同情。只需大大方方的说话，给你什么也就接着。”
赵画船耐心地说了一通，宋听雨也乖乖地听着，只是看向他这副认真的模样，不免有些怀疑吃味。
“哥哥好像很关心莲姐姐，这么照顾着莲姐姐的心绪，半分为难的都替她想好了，怎么莲姐姐说你在她面前话少拘束呢。可有让我把这些话说给莲姐姐听，想必莲姐姐一定感动于哥哥的细心。”
宋听雨越说越有点酸气，连自己都没发觉眉间的紧皱。
“那你可别这样说与她听，不然误会我对她有什么似的。万一又传到其他人耳中，平白坏了她的清誉。”
“我只不过是怜她处境不好，比对寻常人多些心思罢了。”
“那和哥哥买下我一样，只是见不得有人疾苦所发的善心。”
宋听雨语气有点咄咄逼人了，一时间赵画船无以对答。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妹妹这般生气，难道说错了什么话。
方才欢快地气氛被凝结了，赵画船不知所措，宋听雨闷闷不乐。
“哥哥若说错了什么，请妹妹见谅。我帮你确实因为心软，可那是之前，现在和赵莲不一样，不一样在于，在于……”
赵画船也说不出不一样在哪里，支支吾吾的憨厚模样又逗笑了宋听雨。
“哥哥怎因我的小脾气就这样卑微起来，你才是这个家的主人。是我的错，竟敢顶撞自己的救命恩人，想来是过的太好了，哥哥我宠溺过分了，使我骄纵了。”
宋听雨小脸一扬，娇糯的小奶音带着怯怯的愧疚。
“对，都是哥哥的错，让妹妹受委屈了。”
赵画船后知后觉，才知道妹妹可能是吃醋了。自己关心别人过甚了，让缺少安全感的她有了焦虑。小孩子大抵都会这样，想通了赵画船倏然一笑。
“妹妹肯定和别人不一样，我们是家人，外人自然比不得的，不要多想了！”
赵画船借势搂过妹妹的肩，轻轻拍着背。宋听雨原本含住的泪，又啪啦啦地掉下，像只受伤的小兽攥紧着赵画船腰间的衣襟。
“听雨不该埋怨哥哥的，我不是个好妹妹啦！”
小鼻子抽泣的通红，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要涉及到哥哥就会情绪不定，明明宋听雨己不是小哭包的！
赵画船感受到腰间的收紧，和妹妹呜咽颤抖的小委屈，心头一震，原来她已经这般依赖自己了。
“你永远是我的好妹妹，无可替代的那种。”
“哥哥以后只许有我这个妹妹！”
“嗯呐嗯呐~”
宋听雨才破涕而笑，只不过可爱的小鹿眼变成了红红的小兔眼。
“不生气啦！”
赵画船勾起食指替宋听雨抹去眼角的泪痕，忽然才发现小姑娘右眼边还有颗小小泪痣，这样看来颇有几分梨花带雨，清纯欲色的味道。
“我眼睛有什么东西吗？”
哥哥一直傻傻地盯着自己，让宋听雨有些害羞。
“没什么，都哭成小花猫，就不好看了！”
赵画船回过神，一本正经地说道。内心尖叫：听说有泪痣的人以后长得都妖媚惑人，妹妹不会要变成那样吧！妹妹还是要清纯点好。
“才不要哩！”
宋听雨美眸流转光韵，扑闪着湿润的睫羽，眼尾荡开一抹清纯涟漪。明明身量较小，却能窥见以后的万般婀娜。说完小跑回了屋里，也不知去做些什么了。
赵画船抿起平凡无奇的眉角，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赵画船：“你是我的好妹妹！”
宋听雨：“还有呢！”
赵画船：“独一无二的好妹妹！”
宋听雨：“……”
宋听雨：“去你的好妹妹！”
赵画船：“娶我的好妹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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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河边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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