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当晚,沈灵薇拿着谢璟帮她抄写的《女戒》,忐忑不安地交给沈老夫人过目。

满脸倦意的沈老夫人,强行睁着布满褶子的浑浊双眼,挑剔地一寸寸看过去,须臾,诧异地粗声反问:“这都是你抄的?”

沈灵薇一颗心霎时悬在嗓子眼,低垂眉眼恭敬地点头:“是。”

沈老夫人犹不死心地瞥了眼旁边的常嬷嬷。

常嬷嬷心领神会,弯腰俯身在沈老夫人耳边悄声道:“是小姐抄的,老奴怕雪玲,雪芳那两个丫鬟帮小姐作弊,将两人从房中赶了出去,只留小姐一人在房中抄书。”

沈老夫人脸上惊疑之色顿时被欣慰替代,但依旧肃着脸斥沈灵薇:“今日虽提前完成了任务,但字迹不够工整,若明日还犯同样的错,便再罚你多抄两遍,直到字迹工整为止。”

沈灵薇见蒙混过关了,一颗心霎时落回肚子了,就知祖母不会轻易将此事揭过去,忙佯装为难地蹙眉脱口道:“孙女能抄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尽力而为了,若这样还不过关,那孙女就是抄通宵也抄不完,孙女..........”

沈老夫人不等她将话说完,不耐地打断她的话:“若再多言,就再加抄两遍。”

沈灵薇立马闭上嘴,懊恼地低头应了声“是”,慢吞吞地起身离去了。

在屋中上值的雪玲,见沈灵薇一身疲惫地回屋,忙将炖好的雪梨汤双手捧给沈灵薇,温声安慰:“老夫人的性子小姐您也知道,凡事都要挑剔两嘴,待明日奴婢便去找平阳公主,让平阳公主帮您说说情。”

沈灵薇回到自己屋里无需再装了,一改方才装出来的委屈疲惫之态,接过汤碗拿勺子搅拌里面的雪梨,眼露调皮道:“这次不用麻烦姑母了,我自己抄得完。”

甚至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谢璟还真有两把刷子,不仅把她乱如蚯蚓乱爬的字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还能瞒过祖母的眼睛,和她这条咸鱼一对比,显得简直聪明绝顶,博学多才的过分!

好气哦!

沈灵薇自惭形秽地在心底暗骂一声,顿时也没了胃口,将汤碗放在桌案上,起身到桌案前边吩咐雪玲:“快帮我去库房挑几支趁手的笔来。”

雪玲瞪大眼不可置信地反问:“这么晚了,小姐还要抄吗?”

“嗯,反正这会儿睡不着,不如再抄一些,明日就可以轻松些。”沈灵薇边说,边打了个哈欠,利索地用展平宣纸四角,边在心里暗暗地想:

眼下所有人都知道司亦尘和殷文君的丑事,若她这个未婚妻表现得不够“伤心”,怎能令旁人信服?思及此,杏眸一转,喊住已走出房门的雪玲:“把雪梨汤端下去,我最近没什么胃口,从明日起每日只给我端来一餐即可,待会儿再帮我备一桶凉一些的洗澡水。”

雪玲误以为她得知司亦尘背叛她而伤心,心疼地忙劝道:“小姐身上的伤还没好,心里再难受,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那——”

沈灵薇已朝她摆摆手:“我心里有数,快去。”

雪玲见劝不动只好作罢。

*

一连三日,谢璟都在为赵王谋逆案奔波,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案子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这日办完差事,他从圣上寝宫走出来时已夕阳西下,斑斓的夕阳余晖如巨大的圆盘落于朱红色宫道尽头。

张慎落后谢璟一步,紧皱多日的眉眼展开,淡笑道:“眼下除了赵王的嫡子还未落网外,别的一干人等全部被羁押在案,相信要不了多久,便可结案了。”

谢璟却觉此事没那么简单,“殷相那边可有异动。”

“并未。”张慎也跟着纳闷。

据宫人口供,赵王谋逆当日,殷相之女殷文君曾进宫偶遇赵贵妃等人,两人客套寒暄一番便分开了,故而,殷文君身上并无嫌疑,但殷文君回去后,当晚殷相出府不知去向,等人回府时,赵王已谋逆被诛杀,其中的巧合实在太多,更何况,前些时日殷相家的死士,还曾在赵王家眷藏匿的宅院袭击自家上峰,可以说目前为止,殷相的嫌疑最大。

可殷相此人做事滴水不漏,他们极难抓到他帮赵王的把柄和动机。

谢璟心头难安,沉声道:“把案子再往后压一压,再去探。”

“是。”

说话间,狭窄的宫道上迎面远远地走来两位宫人,两人嘴里边呵着热气,边压低嗓音亲切地闲聊,低低的说话声时不时传到这边,“你今日怎么没在三皇子宫里当差?”

谢璟是习武之人,听力比常人敏锐,闻言抬头看去。

便见被问的宫人搓着手,脸上露出庆幸的笑:“三皇子刚才出宫去燕王府了,用不着我在旁边伺候,师父便命我回来了。”

提起这个,两人顿时起了劲,瘦小的宫人挤眉弄眼的:“你们三皇子不是口口声声说此生非沈大小姐不可吗?这会儿忽然冒出个旧爱殷小姐,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圣上是个什么态度?殷小姐能嫁进宫里做王妃吗?”

“嘘,慎言,隔墙有耳,私下议论皇子是非,若被发现了可是杀头的重罪。”

“好哥哥您就告诉我这一次嘛,我保证不和任何人讲,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那名宫人被缠得紧了,一咬牙俯身凑到那瘦小宫人耳边压低嗓音道:“圣上态度我是不知,但你想想,对于圣上而言,一边是朝中股肱之臣的殷丞相,一边是有从龙之功的燕王,两头都不好得罪,所以和皇后娘娘想到了一块,想让三皇子娶了殷小姐做侧妃,给殷丞相一个交代,哪知三皇子对沈小姐用情至深,死活不肯,这不,方才三皇子一听说沈小姐病倒了,立马就出宫去燕王府了。”

“以我看呐,殷小姐想要嫁给三皇子,没那么容易。”

“造孽啊。”

两人说完唏嘘不已,但因方才说得太过投入,并未看到前方站的有人,直到走至近前,才猝然一惊,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惨白着一张脸,忙俯身给两人请安:“谢中尉,张副将。”

谢璟面无波澜地并未应声,可前几日在心头挥之不去的钝痛感却再次传来,如藤蔓般一路向上扼着他的喉咙,令他喉咙发紧,掩于袖中的双手缓握成拳。

张慎见状不对,心下一叹真是孽缘,忙招呼两人快走。

两人如蒙特赦忙起身,心有余悸地刚朝前走出数步,身后忽传来谢璟语气沉沉道:“站住,沈小姐何时病的?”

*

半个时辰后,一道迅捷的身影在夜色掩护下,从旁边茂密的枝丫下纵身一跃,跳至燕王府一处偏僻院落的屋顶上,站在院中的司亦尘压抑着怒气的隐忍声霎时传入耳中:“薇薇,我已经和你解释很多遍了,那日的事纯属意外,你为何总是揪着这件事不放?”

接着,是少女伤心欲绝的哽咽声:“到底是我揪着不放?还是你做了亏心的事在欲盖弥彰?”

谢璟闻言凤眸霎时闪过一丝戾气,快速掀开手下的瓦片,昏黄烛光缓缓映入男人眸底,男人也趁势看到屋中情形。

被雪玲扶着站在紧闭房门前的沈灵薇,只几日光景人消瘦了一大圈。

此刻她浑身发颤,一颗颗晶莹泪珠不断从眼眶里簌簌而落,和以往在他面前娇俏灵动的模样大相径庭,看起来脆弱不堪,只见她捂着脸抽噎:“当初你求娶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会一生一世对我好,并许诺我此生绝不纳侧妃,可这才过去多久?你就将自己的誓言抛之脑后,如此薄情寡义,让我如何信你?”

司亦尘阴沉着脸上前两步,偏头朝身边小黄门道:“把房门给本宫破开!”

屋中的沈灵薇,踉跄着步子用自己的后背抵着房门,嗓音发颤地偏头对门外威胁道:“你若敢这么做,我今日便和你恩断义绝!”

“你——”

司亦尘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好好好,一切都是我的错!那你呢?那夜你和谢璟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夜,谁知道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我可曾责怪过你?”

沈灵薇似再未料到司亦尘竟质疑她的清白,双肩抽动,哭得更凶:“我和谢璟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做,而且当日.你也在场,若非你出手救殷文君,我何至于落马跌至山林,生死垂于一线,而你不但不反思自己的错,还要反咬我一口,我简直错看你了!”

沈灵薇说罢,伤心欲绝地冲门外的雪玲道:“雪玲,帮我把他打出去,我再也不要见到他。”

院中的雪玲,沉着脸冲司亦尘做了个“请”的动作:“我家小姐还病着,三皇子还是莫要刺激她了,有什么事改日再说,今日还是先走吧。”

司亦尘见状,激愤的脸上顿时染上几分苦楚,只见他深吸几口气,再睁开眼时,仿似下定什么决心般决然道:“不管今日你信不信,过几日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的。”冷冷拂袖离去。

待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沈灵薇浑身脱力地靠在门框上。

这些天她又是装“伤心”又是饿肚子的,早把自己折腾得虚弱不堪,方才又因做戏做得太过“投入”,激荡的心绪还未平复,于是,脚尖刚动了下,眼前霎时金星碎闪。

沈灵薇暗叫一声糟糕,忙伸手去扶旁边桌案。

与此同时,旁边忽然斜插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托着她汗湿的手,“小心。”

沈灵薇惊得忙抬起眼。

眼前晃动不止的画面中,谢璟那张英俊的脸庞也跟着扭曲旋转。

她耳边嗡嗡直响,只见他薄唇一张一合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声音时远时近:“你又发热了?可服药?要不要叫个大夫过来?”

“不用,药在那儿,不要叫,叫大夫过来。”沈灵薇忍着眩晕抬起下颌,缓慢地指了下旁边桌案,烛光下,瓷白的额头布满冷汗,脸色惨白如纸。

谢璟忙瞥去一眼,果然见桌案上放着一碗早已凉透的药,将她扶坐在小榻上后,起身把药碗端过来递到沈灵薇嘴边。

沈灵薇低头就着药碗喝了两口,巴掌大的小脸霎时皱在一起,别开了脸,小声嘟囔道:“太苦了,不喝了。”

随着话音落下,本就坐的东倒西歪的身子朝床沿下滑落。

“小心。”谢璟眼疾手快忙握着她纤细的腰,正欲将人提坐回榻上。少女似是怕痒,嘴里发出虚弱的咯咯笑声的同时,身子并朝旁侧床柱躲闪,踩在地上的双脚跟着腾空。

谢璟被她无意踢了一脚,左手上端的药碗中的褐色药汁顿时泼在手背上,他忙将药碗放回旁边小几上,再转回身时。

沈灵薇忽然抓着他的手,凑近一看,低头将自己鲜艳欲滴的红晕印了上去,轻轻吸吮上面的药汁。

一刹那,谢璟只觉一股酥麻顺着脚底霎时传遍全身,浑身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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