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一说话就说了大半天,期间季路又帮方疏棠换了药,还输了液。
徐进边听故事,边捧着手机处理着堆积成山的工作。
目前除了要找帮忙领奖的人选,还有新片子的投资。
在国内拍片子,最好找国内的投资人,这样能免去很多麻烦。
徐进混了这么多年,回国不到月余,积累了十余年的自信就快被毁完了。
要么有句俗话说得好呢,好汉不提当年勇。
他纵有再多的人脉和资源,如今隔着一道海关,能用的实在拣不出多少。
真让人有种一朝回到解放前,一切重新开始的感觉。
这种感觉虽然无力,但徐进并不讨厌。
他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个一无所知的小白,现在虽然要从零开始,但他已有足够的经验应对。
这又是他的母国,他相信重建江山不会比曾经更难。
人脉人脉,顾名思义,就是通过人搭建起来的脉络。
徐进划拉着通讯录,发现他现在在国内最多的人脉资源居然是医生。
翻着翻着,他就看到了苏桓语的名字。
徐进点出苏桓语的备注资料,把“苏桓语”三个字改成“小语哥”,然后点开信息界面,给苏桓语发信息。
“小语哥,下手术没?”
刚发出去,病房的门就被人不轻不重的缓缓敲了三下。
每一声的间隔时间相同,力度也相同,礼貌又克制。
能这样敲门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苏桓语。
徐进捧着手机跳起来,抢在徐行之前去给苏桓语开门。
门后,苏桓语的白大褂里换了一件白底蓝色细条纹的衬衫,看起来十分清爽,衬得口罩下方那张本就俊美无俦的脸愈发养眼。
徐进把人堵在门口,连珠炮似的问:“吃饭没呀?累不累?今天还有手术么?”
苏桓语愣了片刻,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反问:“我可以进去么?”
“快进快进!”徐进拉着苏桓语的胳膊把人拽进门,朝病床方向喊:“小语哥来了!”
听到徐进这么叫他,苏桓语讶异的看了季路一眼。
季路挑着眉头坏笑着,朝病床上的人使眼色。
苏桓语随即把视线转向方疏棠。
方疏棠靠坐在床头,一双黑沉的眼眸正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眸子里依然没有什么情绪,但苏桓语却从他微抿的嘴角处看出了一丝歉意。
他的小棠不再怕他,却觉得对不起他。
苏桓语胸腔里打翻了醋缸似的,五脏六腑都翻涌着酸意。
他想说些什么,说永远不用对他觉得抱歉;想问他究竟知道了些什么,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朝方疏棠微微颔了颔下巴,当做打招呼。
然后在床尾的安全距离站定,开口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很好。”方疏棠也笑了一下,看着站在床尾眉眼清秀的年轻医生,说:“好久不见。”
苏桓语定住了。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方疏棠,想从他的表情里探寻一丝从前的影子。
如果不是戴着口罩,他唇角压不住的苦意就要刺痛这一屋子的人了。
小棠并没有想起他。
但苏桓语还是哑着嗓子说:“好久不见。”
一句迟来的、理应如此的招呼。
给人一种终于与故人相见的错觉。
一瞬的温暖过后,是浪潮一般翻涌而至的苦涩。
季路站起来,拎着小桌板上的空壶,招呼苏桓语坐:“过来歇会儿,我去泡壶新茶。”
苏桓语没有动,静静地看着方疏棠,等待他的允许。
“过来坐吧。”病床上从来不喜欢别人靠近的人开了口。
“好。”苏桓语双手插兜慢慢走过去,坐在季路原来的位置上。
这张陪护椅距离病床不远不近,不会让方疏棠感觉难受抗拒,却能在发生意外时第一时间施以援手。
苏桓语话不多,方疏棠亦是。
病房内的气氛眼看着就要朝冰点去了。
徐进忙站在床的另一边开口问:“小语哥,今天还有手术吗?”
“晚上有一台。”苏桓语答:“能在这边待一会儿。”
“真是太辛苦了。”徐进感慨了一句,又问:“你吃过饭了吗?想吃什么,我去买!”
“吃过了。”苏桓语朝徐进弯了弯眼,然后把目光转向方疏棠,询问正事:“今天还没换药吧,我看看伤口。”
“换过了!”徐进忙说:“今天路哥给换过了。”
苏桓语看向方疏棠,方疏棠垂眸看着身前小桌板上的碳酸饮料瓶子,没有开口。
这是默认了。
“那就好。”季路的水平苏桓语信得过,只重复叮嘱:“开胸伤愈合慢,平时起卧动作要小心,注意不要用力。”
这些医嘱苏桓语不知说过多少次,徐进都会背了。
越是会背,这会儿的笑容就越是尴尬。
苏桓语这些年见多了病人,徐进这会儿掩藏的再好,也被苏桓语看出了一丝端倪。
他又看了眼小棠紧抿的唇角,在心底暗叹,这屋子里还真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他没有直接拆穿,而是抬眸征询方疏棠的意见:“我想检查一下伤口,可以么?”
方疏棠紧攥着被子边缘,深吸了两口气,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慢慢松开了手指。
他发现自己很难拒绝苏桓语的请求。
这时候季路端着新泡的茶回来了,开口便朝苏桓语问:“聊什么呢?我可听护士说你从昨晚连轴转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
小语,我再警告你一次,别仗着自己年轻就这么熬啊。
今儿不在这儿休息好,别想走出病房!”
徐进闻言,没等季路安排,就揣着手机出去了,他得赶紧去给小语哥买些吃喝。
季路是故意在方疏棠面前发火的,这样才能让苏桓语长长教训。
苏桓语被拆穿,也不尴尬,淡淡地说:“知道了。”
“我要给方先生检查一下。”苏桓语摆起医生的架势:“你们先回避一下。”
“不用了吧。”季路紧走几步,把茶壶放在陪护床旁的桌子上,笑着说:“你还不信我吗?”
明显心虚。
“信你和例行检查是两码事。”苏桓语心底一沉,干脆釜底抽薪:“再说,方先生已经同意了。”
季路看了方疏棠一眼,方疏棠除了紧张,没别的多余情绪。
心底暗诽:怎么就不知道给哥打个掩护呢。
才照顾了小棠一晚,就让人裂了伤口,这让小语还怎么放心把人交给他。
季路握了握拳,暗自发誓:情感淡漠这毛病必须得治!第一个就治!
苏桓语起身拉起帘子,像以前一样,每动作一下都提前征求方疏棠的同意。
一个连水都没时间喝一口的人,在面对方疏棠时,永远有无穷的耐心。
苏桓语动作熟练,每动一下,都干脆利落,这种掌控全局的气场,会带给病人极强的安全感。
与利落动作截然相反,他的内心像是被放置在炙热铁板上的章鱼,痛得每一根神经都卷了起来。
因为他揭开纱布和敷料后,看到高柴留下的缝合艺术遗迹上,有渗过血的痕迹。
苏桓语眼神一暗,目光复杂地看了方疏棠一眼。
术后过了这么久,伤口早该愈合得七七八八。要让几近愈合的伤处崩裂,身体主人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呢。
方疏棠也正看着他。
在镜头后坐了这么多年,他几乎瞬间看懂了苏桓语这一眼的含义。
担忧、心疼,甚至还夹杂着自责。
方疏棠不习惯被陌生人这么看,下意识移开视线,想要解释些什么。
——说一切都是我自己不小心,给医生添麻烦了。
——说我没有很疼,不必担心。
——说别这么看我,看得我心里难受。
他还没组织好措辞,就听到苏桓语礼貌克制的询问:“我压一下伤口。”
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公事公办,不夹杂任何情绪。
方疏棠心尖一疼,下意识点了点头。
要是他不知道过往,还能轻松一些。
此刻,面对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的苏桓语,方疏棠只觉得眼眶发热。
他何德何能,能得旧友如此相待。
“忍一下。”苏桓语并起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在渗血处按压了两下,没有再渗血。
他松了一口气,说:“我重新包扎一下。”
方疏棠又点了点头。
苏桓语动作很轻,就算按压伤口,也没有很疼。
方疏棠鼓起勇气,抬眸看向苏桓语。
看他深邃的眉眼、疏朗的额头以及口罩底下立体起伏的面部轮廓。
从导演的专业角度看,苏桓语的五官优秀到无可挑剔。
他用目光描摹着这完美的轮廓曲线,同时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问自己,真的记不起来么?
曾经朝夕相伴了那么久,真的就一丁点都记不起来么?!
苏桓语俯身给伤口消毒,床头灯很亮,从方疏棠的角度,能看到苏桓语的右边眉骨上,有一道极浅淡的痕迹。
他着魔般,下意识抬手,碰了碰那道痕迹。
眉毛轻刷过指腹,痒痒的。
坚硬的眉毛里,那抹细小的伤痕微微凸起一道,像林木间的一道溪流。
他甚至下意识顺着那条溪流摸了两下,就像曾经无数次做过这个动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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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医生俯身任摸,多摸会儿。QW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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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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