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她正笑着看她，声音怯生生的，语气却坚定：“姐姐，面包给你吃。”
姑娘愣住了。
她已经太久没有帮过人了，曾经那些帮助人的记忆，早已随着流浪步伐日益模糊，她根本想不起来小时候的自己有没有帮助过一个带着十几条狗的姑娘。
见她久久没有动作，小姑娘干脆俯身，拉起她捂在胃部的手，把面包塞了过去。
“我只有这么多，姐姐不要嫌弃。”小姑娘看着身旁的狗子们，不好意思的说：“要不，姐姐在这儿多待一晚，等院长发了明天的早饭，我全部拿来给你。”
“不需要。”姑娘把面包塞回小姑娘手里，声音比夜雨还要冷：“收起你廉价的善意，你帮不了任何人，也没人需要的帮助。”
小姑娘被她的态度吓了一跳，一双大眼睛里泛起泪花，委屈地捧着面包，低声问：“可是姐姐，你现在很饿，需要吃东西。”
心再如何坚硬的人，见到小时候含泪的自己，胸膛里的那颗石头心都难免要裂上一两道缝。
姑娘有些不忍，她扭过头去，依旧冷冰冰的说：“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她得帮自己提前认清冰冷的现实，收起不该有的善意，才不会被有心人伤害。
“可是。”小姑娘的泪珠砸到了地上，“啪嗒”一声，砸得姑娘心尖一疼。
小姑娘抽泣着：“姐姐，饿着的滋味很难受，我不想看你饿。”
姑娘叹了口气，回眸看着小姑娘，慢慢说：“人生很长，你不想看的事情还有很多，不是每一件你都能管得了的。”
太深奥的道理小姑娘听不懂，她只是执拗地看着姑娘：“可是，我现在有一块多余的面包，而姐姐你正好需要。如果姐姐能吃掉这块面包，我会很高兴。”
姑娘眼珠剧烈震动了一下，她早就忘了高兴是什么感觉了。
她久违地想起了，原来，帮助别人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如果，因为你的行为，导致有你不想分享的东西，被人抢走呢。”姑娘仍是想把一些现实的东西展现给小姑娘看。
所以，她讲了差点儿被人卖掉，还失去了大狗的故事。
小姑娘听完，愣了一会儿，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姐姐你没有错，因为姐姐先帮助过狗狗，所以才逃过一劫呀。”小姑娘看着身边大大小小的狗，慢慢说：“能够帮助姐姐，狗狗一定也很高兴。
姐姐，正因为经历过雨天的寒冷，所以才要更珍惜晴天的温暖呀。
天总会晴的。所以，我们都要高高兴兴的。”
说完，她再次把面包递给了姑娘。
小小的一块面包，被小姑娘捂出了暖心的温度。
这一次，姑娘没有再拒绝。
她吃了那一小块面包，没有再等小姑娘的早饭，连夜出了小镇。
朝阳的光线刺破雨幕，打在姑娘挺直的肩背上。
她久违的哼起了小调，调子欢快灵动，像是随风起舞的精灵。
狗狗们跟在她的身后，前前后后的跑着。
姑娘看着自己身边的伙伴，笑着说：“咱们找地方定居吧！人生短暂，要高高兴兴的才对！”
狗狗们低声呜咽着应和，随姑娘一起走进了阳光里。
镜头逐渐拉远，模糊，如同一汪积在无名小巷里雨潭。
如果细看，能看到雨潭里闪过一只握着面包的残缺的手。
影子一般，一闪而逝。
影片到此结束，苏桓语握着手机看完片尾，紧皱地眉头依然没有松开。
这部片子基调称不上明媚，如同一场小雨，淅淅沥沥落在每个观影者的心间。
苏桓语对方疏棠病情的推断如同一块巨石，往潭底沉了沉。
他疑是自己的错觉，干脆点开影评网站，翻看观影者的评论，不知是想确定些什么。
由于影片是方疏棠执导早期的作品，争议很大。
争议的主要来源就是最后一个镜头。
网友普遍认为，最后一个镜头才是现实。
——网友甲:太悲剧了吧！个人感觉从看到小姑娘开始就是幻觉了，我们可怜的小雨到死都渴望能再次帮助别人啊！！！
——网友乙:楼上太浅了吧，导演分明是在借小雨的结局讽刺啊，太善良是没有好报的好吧。
——网友丙：细思极恐，如果小雨看到小姑娘不是幻觉呢，那她最后是怎么死的啊……凶手不会是……好绝望
——网友丁：@网友丙，暂停看了好几遍，看到小姑娘一定不是幻觉，那手上还有狗牙印呢。
——网友丙：呜呜，所以我们小雨最后还是被狗狗们背叛了吗。太绝望了吧！
——网友戊：楼上你们都想太多了吧，别这么阴暗好吗，结局就是小雨重新找回了帮助别人的勇气，很正能量的好吧！
——网友己：@网友戊，那你怎么解释最后那个镜头，众所周知，书堂导演从来不用多余的镜头。
——网友戊：@网友己，借用你的话，演从来不用多余的镜头。所以，阳光里那么长的镜头，还不足以说明情况吗！
——网友丁：又暂停看了几遍，新发现，阳光里狗狗低声呜咽那段，不觉得与小雨哼的曲子不搭吗！【惊恐】
——网友戊：都别过度解读好吧，要相信书堂导演的价值观！他不可能这么阴暗！
——网友乙:@网友戊，别天真了好吧。现实世界就是善良的人会没有好报，这是现实，不是阴暗。书堂导演敢于拍出现实，所以才伟大。
……
苏桓语?翻完了所有评论，捏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支棱着发白。又一阵儿酸苦涌入喉间，苏桓语放下手机，抱起垃圾桶干呕了一阵儿。
胃里早就吐干净了。
他难受得出了一身汗，强撑着起身到洗手台漱口洗脸。冰水入口，引人犯呕的酸苦终于散去一些。
深入无人，他不必伪装。
苏桓语弯腰撑在洗手台上，缓了好一阵儿，才红着眼一步一步挪回床边。
他很少生病，记忆里小时候有限的几次生病，身边都有人寸步不离的照顾着。
发烧的时候，方爷爷会拿酒精帮他一遍遍擦拭身体；感冒厌食的时候，方奶奶会每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端到他的床边；上火犯恶心的时候，小棠会给他剥酸溜溜的橘子，放在他鼻端，诱着他多少吃些别的东西。
记忆里，生病的时光从来不觉得难过难捱，反而觉得温暖幸福。
苏桓语笑了一下，拿起手机，发了一条朋友圈。
“心里装着晴天，就会感受到温暖。等雨停。”
配图是《小雨》的电影封面。
发完，他就点开影视平台，开始看小棠的下一部电影，一直看到凌晨，才捧着手机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隔离室玄关处放了两大兜东西。
苏桓语从床上爬起来，接连呕吐加高热，让他浑身发软，走路都得扶着墙，短短几步路，他就出了一身汗。
那是一大兜各种易消化的吃食，有便餐，也有水果。还有一大兜是杂七杂八的畅销小说，其中以武侠偏多。
苏桓语摇头笑了一下，猜出了这些东西的主人。
他从袋子里摸出两颗橘子，拎了块面包，又从另一个袋子里挑了几本书，喘着粗气回到床边坐下。
他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顺手拿起了正在充电的手机。
才过了几个小时，他的朋友圈就被各路信息塞炸了。
高柴：呜呜呜，老苏不怕！天一定会晴的！
曾静：苏主任加油。
武聪：不要突然文艺，不要矫情。相信兄弟，咱啥事儿没有哈。
季路：摸头。
徐进：这电影不错吧！有看出里头哪个背影是小行吗？！
……
方疏棠、徐行等点赞。
看着朋友圈里出现的“方疏棠”三个字，苏桓语心尖儿软得不像话。
他看了好几遍，才退回信息页面。
信息页面的消息比朋友圈还要多。
季路：难受睡不着？
徐进：小语哥醒了吗，醒了记得吃东西！想看什么片子告诉我，我发给你原片呀！
武聪：兄弟，放轻松，这都不是事儿，就当解锁特殊人生体验了哈。出任务去了，回来给你带好吃的！想吃啥留言！
苗昂：小语，还好吗？我拖朋友买了特效药，预计明天到，吃了会好受一些。这几天都是白天的戏，睡不着给我打电话。
高柴：咱救了这么多人，一定会没事儿的！咱院需要你！
白荻：坚持一下，我很快回去。
方疏棠：苏医生，早。
巨大的喜悦让苏桓语手指颤了一下，他看到这条信息来自凌晨5点，他刚睡着没多久。
小棠竟主动和他说话了。
来自情感淡漠者接二连三的主动关心，如同一剂吗啡，让他在瞬间屏蔽了来自□□的痛苦。
苏桓语没有再看别的消息，直接停留在与方疏棠的对话页面，抖着手输入：“早。”
几乎是瞬间，屏幕顶端的“方疏棠”三个字，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苏桓语目不转睛的看着手机屏幕，他感觉自己短暂的前半生里，还从没有像期待下一条消息似的期待过什么。
倒霉医生苏桓语看着小棠发来的消息：我太幸运了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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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深夜观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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