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消息发了过来。
方疏棠:先吃点儿东西。实在吃不下的话,就含瓣橘子。
苏桓语笑了一下,回复:好。你们吃过早饭没,吃了些什么?今天伤口还好吗?
方疏棠的回复规规矩矩的,像是在回答老师的课堂提问:吃了包子和粥,伤口已经换了药。
分明隔着屏幕,苏桓语却觉得与小棠的关系前所未有的亲近。
强烈的“失而复得”之感在他心底点了一把火,烧得四肢百骸都温暖起来。
苏桓语又笑了一下,主动找话题:《小雨》很好看。
方疏棠:谢谢。
苏桓语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现在找到前行的方向了吗?
方疏棠:……找到了。
苏桓语松了口气。
他昨天看《小雨》的时候,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那个时期的小棠很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正在走得路对不对,要不要坚持,所以,才留下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结局。
苏桓语又问:你觉得“善良”是一种错吗?
这次,对方正在输入了很久,才传过来一条信息。
方疏棠:装备牙齿的善良才是真正的善良。
苏桓语握着手机的手剧烈抖动了一下,他反复看了这句话很多遍,脑子里昨晚观影时突兀浮现的那个荒谬念头越来越强烈。
他喉结滚动,咽下一口苦意。
终于试探着敲字:为什么会拍《小雨》?
方疏棠应是回答过无数次这个问题,回复很快,也很官方:想拍就拍了。
过于官方的回答,让苏桓语迟疑了片刻。
他看着这句简短的回答,仍是不死心,于是敲下那个无根浮萍似的荒谬念头,最终,又一字一字删除。
他摇头笑了一下,暗嘲自己异想天开。
季路陪在小棠身边这么多年,不可能出错。
在他敲字又删除的这段时间,方疏棠又发来过一条新消息。
方疏棠:记得吃东西。
苏桓语很听话的从床头柜上拿起那颗橘子,拍了张照片发过去:遵命。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频繁的通起了信息。
一开始,还只是简单的互相问候。
苏桓语每天定点问:“伤口恢复的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每次方疏棠回答之后,会反向问他:“今天感觉怎么样?”
两个人的回答也是出奇一致,都报喜不报忧。
方疏棠的真实状态还有季路和徐进可以代为转达,但苏桓语的真实状态就只能靠手机里的信息了。
某一天,徐进给苏桓语送完吃的回来,连连叹气。
季路问:“怎么了这是?”
“太可怜了。”徐进抹了把额头的汗,边比划边说:“我给小语哥送的早饭,他好不容易吃了几口,居然全吐了。”
闻言,正在手机上敲字的方疏棠动作一顿,抬眸朝徐进看过去。
徐进还在说:“吐完了,他缓了一会儿,又坚持吃了几口。
结果又吐了,太遭罪了。”
想起之前在陪护房外看到的场景,徐进直到现在还觉得喘不上气来。
方疏棠垂眸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有苏桓语两分钟前发过来的信息:“今天感觉好多了,小进送来的早饭也很好吃。”
方疏棠眉头皱了一下,直接在对话框里输入:“为什么会吐?”
苏桓语回信息的速度向来很快:“阻断药物副作用,过几天就好了。”
方疏棠关掉聊天界面,在搜索软件里搜了“HIV阻断药副作用”。
看到除了“呕吐、肠胃不适之外,还有头晕、头疼”等症状。
搜索软件里显示:“在服药期间,症状持续一周会缓解。”
方疏棠眉头松了一些,又在搜索栏里搜了“缓解方法”。
这次,搜索引擎没有给出搜索结果。
方疏棠关闭搜索引擎,切换回信息界面,敲字:“没有缓解方式么?”
苏桓语看着屏幕里的字,唇角勾了一下。
他现在很不舒服,周身一阵一阵的冒着冷汗。
说不清是发热还是发冷。
他早就关了隔离室的空调,冷了就加衣服,热了就减。
这些症状必须得让其发作出来,闷在身体里只会越来越难受。
苏桓语坐在床边捧着手机敲字:“用不着,很快就过去了。”
这意思就是有。
方疏棠没有强迫别人非要如何的意思,他只是不理解:“既然有办法能避免痛苦,为什么不用?”
就像他无法忍受别人碰他,那就会选择催眠甚至是全麻。
忍耐痛苦需要太大的精力,不如省下来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这个道理连他都明白,更遑论每日为病患消除痛苦的苏桓语医生。
果然,苏桓语认真回道:“用营养液,每天不用这么吐。
但连续输液会对血管造成损伤。
反正我现在是个闲人,每天也没事做。多吐几次也就习惯了。”
这次,不待方疏棠回话,苏桓语便打开了话匣子。
“再过几日,你的液体也该停了,到时候换成口服药。”苏桓语手指飞快的打字:“等伤口好一些,就回家去住,家里安静也舒服。”
方疏棠直接发:“……。”
难道苏桓语不知道他刚回国么,哪里来的家。
“房子就在医院附近,方便你随时过来复查。”见到方疏棠的省略号,苏桓语解释:“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对于住进别人家里这件事,方疏棠真没想过。
所以,根本谈不上嫌弃。
距离出院还有段日子,住哪里的事情先不急。
方疏棠转移话题:“跟我说说小时候的事吧。”
发过去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路哥说,很多你和我之间的事,他都不清楚。”
坐在隔离室床边的苏桓语收到消息之后,眉眼之间积蓄的痛楚与苦闷薄雾一般倏忽散了。
过往记忆是支撑他一路走至今日的支点,不知陪他度过了多少痛苦和暗无天光的日子。
每每一想,便让人觉得心安。
现在,他即将把它分享给回忆里最重要的人。
是的,苏桓语小心的珍藏着那些记忆,从来吝啬与任何人分享。
唯独,除了方疏棠。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带着两个人创造的宝物独行了许久,如今终于要见到宝物的另一位主人了。
他比宝物本身还想知道,另一位主人还喜不喜欢它。
无论如何,能够重新遇到另一位主人,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更遑论,另一位竟主动提出想看看它呢。
苏桓语脱了鞋子,靠坐在床头,按开语音录制。
故事太长,还是说话方便。
他先是笑了一下,然后说:“咱们两个真正相识,是因为一个足球。”
自苏桓语开始发语音,方疏棠就戴上了无线蓝牙耳机。
耳机设置的是通透模式,房间内如果有其他人找他说话,他也可以听到,方便及时回应。
苏桓语的声音本来就好听,山间清风似的,闻之让人心境疏朗。
他发过来的每一条语音都不长,讲故事似的,娓娓道来。
听起来很舒服。
方疏棠带着耳机,放松身体靠坐在床上,一条一条点开慢慢听。
听到有疑惑的地方,就敲字发过去。这样不会打乱苏桓语讲故事的节奏,苏桓语看到之后也会适时为他解惑。
方疏棠又听完一段话,点开键盘敲字:“我拽着你去医务室时,你一定很讨厌我吧?”
苏桓语看到之后,回:“那个时候,是的。我心想啊,怎么会有人这么爱多管闲事。
反正受伤的人是我,我都不嫌疼,你瞎操什么心。”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些细节:“你那时候长得眉清目秀的,看起来是那种软脾气乖学生。
谁知道性子那么倔,力气又大,我那时候心里再不服,也只能被你拽着走。”
听到这段话,方疏棠笑了一下。
回复:“现在不行了。”
自生病之后他便深居简出,工作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也是坐着。
虽然也有运动,但少量运动的目的明确,为了保持身体基础健康,体格并没有多健硕。
“身体健康就好。”作为医生,苏桓语为了在手术台保持体力,不得不坚持锻炼。
与对自己的高标准、严要求不同。
他对自己的病人从不会有过多要求:“运动会消耗很多精气神,你现在的状态其实不适合高强度运动。
你要是喜欢,咱们可以慢慢来。”
“慢慢来”三个字,听着就让人觉得安心。
似乎有很长很长美好的时光可以期待,最起码,是有人已经这样期待着了。
紧接着,他又听到苏桓语说:“会越来越好的,相信我。”
来自医生的承诺听起来总是格外笃定,无形之中,他在方疏棠心底播下了一颗希望之种。
方疏棠不自觉的想着以前,也憧憬着以后。
心绪安定,思维放松,他联想到隐在苏桓语眉间的那道疤,便问:“你额头的那块疤?”
“就是那时候砸的。”苏桓语的语气带着笑意,接着说:“本来医治的及时,这道疤不会这么深。”
“可惜,伤没长好我就犯蠢。”苏桓语嘴上说着犯蠢,实则没有半分懊恼。
语气里带着股隔着经年时光去看过往的莞尔。
苏桓语开始慢慢讲述另一段“认错人”的往事。
感谢阅读,感谢支持。
小语:今天也是勇敢找小棠说话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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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荒谬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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