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北衍扶住她，抬手碰了下她的脸，微微有些热。
他皱眉：“你喝了多少？”
“我以为是果汁。”辛晨月底气不足，声音很轻。
不过她安慰自己，程北衍是她的制作人，她的状态与他的工作有直接关系，怂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程北衍问她：“拿药了吗？”
“没拿。”
辛晨月有些站不稳，程北衍索性打横抱起她，把她带到隔壁休息室。
他把辛晨月放在床上，替她脱掉高跟鞋，转身正要走，身后辛晨月问了句：“你怎么会来？”
程北衍停下：“因为和你约好了。”
辛晨月笑道：“可是我以为你不会来的。你不是很讨厌这种地方吗？”
程北衍没有回答她，他替她盖好被子，语气缓和下来：“你先待着，我让人去给你买药。”
辛晨月应了声，眼睛困得有些睁不开。
等他走后没多久她靠在枕头上睡过去。
酒精作用，她睡得很沉。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终于醒来。
房间没有开灯，窗外天完全黑下来，会场楼下灯光辉映，隐隐有光泄露进屋内。
程北衍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没有玩手机，也没有做其他事，只是安静地望着窗外的黑暗。他听到床上有动静，收回目光：“你醒了？”
辛晨月借着昏暗不清的光线看向他：“我睡了多久？”
“一个小时。”
“你就在这里等了一个小时？”
程北衍失笑：“要不然呢？”
辛晨月不说话了。
程北衍将桌子上的药推给她，又替她倒了杯热水。
“早点吃药，免得更严重。”
辛晨月已经感觉到嗓子有些堵。
这是过敏的症状之一。
她坐起身来，用指尖碰了碰水杯。是温的，不烫。
他总会在这种细节上有着莫名其妙的体贴。
程北衍让人买的是辛晨月常用的药，她连说明都没看，轻车熟路倒出三片放在嘴里。红色的药片有淡淡的甘苦味。她慢吞吞喝着水服下。
楼下的聚会还没有结束。辛晨月虽然是发起者，但已不再是宴会的主人。酒精的效果渐渐退散，楼下音乐声喧笑声很清楚地传递上来，略有些吵闹，却把他们两个人与其他人隔离开。世界在这一瞬间很大又很小，人世的喧嚣越来越远。她在他面前，内心突然变得格外安静。
她说：“谢谢。”
程北衍回答：“不客气。”
辛晨月略微有点头痛，笑道：“你这样，让我觉得又欠了你什么。”
“没关系。”程北衍不急不慢，“你可以再帮我的忙还回来。”
辛晨月笑了：“还有什么忙？再帮你参加一次家宴？”
程北衍也笑起来，却没有回答。
隔了片刻他说：“卢筠瑶是我的表妹。”
辛晨月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一愣：“……怎么了？”
程北衍道：“谢见竹说，你生气的原因是我没有告诉你这件事。”
他的概括太简略了，辛晨月反驳也不是，认同也不是。
“我和她的关系并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直接影响。”程北衍说，“所以我以为没有专门告诉你的必要。”
这确实是他的思维。
直接，干脆，不会拐弯抹角。
辛晨月其实早就消气了。她无奈道：“我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程北衍。”辛晨月坦诚布公，“老实说你对我一点吸引力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程北衍一怔。
“我很欣赏你，也很喜欢你的处事作风。如果，”她停顿一下，“如果你只是个陌生人，又或者我和你现在才认识，也许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程北衍轻蹙着眉。
“所以你理解了吗？”辛晨月笑起来，笑容显得有些许无可奈何，“阻碍我们重新在一起的不是你，不是我，也不是卢筠瑶。”
房间很静。会场楼下不知是不是有人讲了笑话，人们哄堂大笑，间或夹杂着起哄和欢呼。
“而是我们的过去。”她说。
*
也不管程北衍有没有听懂，把心里话说出来后辛晨月是坦然多了。她慢慢地穿着高跟鞋。程北衍道：“换这个吧。”
他替她买了双平底的白色球鞋，鞋底很软，穿起来很舒服。
辛晨月欣然接受，换上后笑道：“和你做朋友真的幸福。”
程北衍没有接话。
过敏药发挥了作用，再加上事情有了了结，辛晨月一身轻松：“我准备回家了，你呢？”
“一起吧。我送你。”
“那好。”辛晨月道，“省的让岂良来回跑。”
他们要去会场的地下停车场难免要经过正厅。辛晨月虽然极力低调，却还是无可避免地引起了波动。况且还有程北衍在。这一两个月他们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投来打量的目光，几乎就要坐实他们的恋情。
辛晨月应对着，好不容易才脱身离开。
她并没有在这些人中见到岂良。
要说今晚唯一的遗憾，大概是到最后都没看到岂良的女朋友。文佳和辛晨月一直很好奇，可是岂良这小子嘴严得很，平常打死不肯说到相关的话题。
到了公寓，离去前辛晨月望着程北衍：“谢谢。”说完一顿，她又重复一遍，“谢谢。”
程北衍没有回应。
辛晨月转身离开，他在背后叫住她：“星辰。”
她回眸：“什么事？”
程北衍笑了下，向她确认：“你今天晚上欠我一次。对吧？”
辛晨月笑道：“当然。你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帮忙。”
程北衍点头，笑意温和：“晚安。”
“晚安。”
这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对辛晨月来说有着另外一层寓意。
她给文佳打电话，文佳已经准备睡了。平日没有工作，她的作息规律得惊人，俨然老干部的退休生活。
文佳正在敷面膜。她接起来：“怎么了？”
辛晨月一边用擦琴布清理着落了灰的钢琴架，一边说：“我回家了。”
“哦。”
“程北衍送我回来的。”
“哦。”
辛晨月无语：“你只会说这一句吗？”
文佳笑道：“那说什么？问你们有没有旧情复燃？”
辛晨月顺水推舟：“没有。”
文佳：“……所以我才觉得没必要问。”
“不过我觉得好开心啊。”辛晨月道。她的语气中有种隔着手机也能感受到的愉悦轻松。
“开心什么？”
“我觉得我这一次是彻底走出来了。”她道。
文佳不语。
“你也要替我开心呀。”辛晨月笑着，“不是你说的吗？我总要走过去的。”
文佳“嗯”了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些事不想去面对，就永远过不去。”辛晨月道，“你教我的。”
但这和文佳预想的发展不同。
她沉默一会儿，委婉说道：“可是我觉得程北衍很适合你。”
辛晨月满不在乎：“也许吧。”
文佳忍不住了：“你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
“不会啊，我还是很喜欢他的。”
文佳一头雾水：“那……”
“这种喜欢和以前不一样了。”辛晨月笑吟吟的，“也许是欣赏吧。我还是很欣赏他的，我们或许会做朋友，又或许会重新变成不相识的陌生人。但是我们不会再在一起。”
挂断手机后辛晨月练了会儿琴。程北衍想的没错，他们分手后她的确很少再碰钢琴。钢琴对辛晨月来说只代表着痛苦。她从小被她妈妈逼着练琴，练到手指起泡还不能停下来，只能边哭边继续弹。因为钢琴她吃了多少打，又有多少次被赶出门，数也数不清。
辛兰没有微信也没有其他社交账号，她们差不多有一年没联系了，辛晨月正好想起她，顺手发了条短信问候。
发出去半个小时都没人回。
辛晨月关机，睡觉。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后开机，依然没有短信。辛晨月早就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倒是岂良和文佳有好几条消息。
辛晨月正准备查看，文佳就打了进来。
“你终于开机了。”
辛晨月奇怪：“怎么了？”
“还问我？”文佳道，“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被人拍到和程北衍在一起了。”
“什么？”
辛晨月退出通话界面，搜索了新闻，果然见到头条的照片。是在停车场，周围空无一人，她和程北衍一前一后走着，相距的距离不远。
昨天晚上的聚会按理来说只是公司小型聚餐，但是职员能带亲友来，人一多，难免鱼龙混杂，会发生这种事不足为奇。
文佳幸灾乐祸：“这次可不是我炒作的。”
辛晨月沉思：“你觉得我现在去澄清我们只是朋友会怎么样？”
文佳：“……会显得很假。”
辛晨月盯着那张照片不说话了。
文佳道：“暂时不用澄清，反正你们合作的消息也该发出去了，澄清也没什么用。你觉得呢？”
辛晨月：“我觉得这张把我背影拍得有点丑。是外套太大了吧？”
文佳：“……喂。”
“好好好。”辛晨月道，“随你便。不过到时候你得请程北衍吃顿饭，人家早就不是娱乐圈的人了，没道理帮我们这么大的忙。”
文佳直截了当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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