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穿过大门是两条很长的走廊,它们像两条架在楼顶的超长集装箱。走廊尽头伸出了大楼的楼体,悬空在79层上。超出的部分用双层玻璃包住,站在里面就如漂浮在离地四百米的空中。

几个人站在那里打电话、看夜景,叶丹青穿过这两条走廊时,那边传来几声“叶总”。我跟在叶丹青和肖燃身后,来到第三条走廊。第三条走廊上还有一扇门,通往第四条走廊。这地方简直像个华丽的迷宫。

叶丹青和肖燃小声说着话,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她们并没有发觉我的存在。待她们在走廊中间的位置右拐时,我发现那是卫生间。

我悄悄地走过去,站在一扇高大的玄色玻璃门前,门上的把手是一根粗重的铁条。门板不厚也不隔音,我听到里面传来水龙头的声音。几秒钟后水声消失,肖燃的声音浮出水面。

“……他明显就是在为难你。”

“我当然知道。”

“那还跟他喝那么多。”

“他是老客户……”

这句话说完,里面安静下来。我握住把手,用力拉开大门。

叶丹青在补口红,肖燃背靠在水池上。她们两人对于我的出现万分惊讶,肖燃好像不认识我似的,叶丹青拿着口红的手也停在半空。

氛围有些尴尬,我忽然产生了逃跑的念头。

“方柠?你怎么在这?”叶丹青问我。

肖燃抬抬眉毛,把我当成了跟踪狂一类的人。

“陪朋友来的。”我回答。

肖燃质疑:“朋友?”

“丁辰。”

叶丹青点点头。

我又问:“你知道她吗?”

“我的员工我当然知道了。”叶丹青觉得我问的是废话,但随后她又语气友好地说:“原来你是丁辰的朋友。”

“我可以单独和你说句话吗?”我问。

我才不理会肖燃皱起的眉毛,反正叶丹青说可以,让她皱个够。

我推开门,叶丹青与我擦肩而过,我发现她今天换了一款香水。我们向走廊尽头走了几步,停在一副山水画下面。

她问我有什么事?我往她身边跨了一步,她虽然微微地扭动了一下,但并没有阻止我。

“我来的时候看到了刘衡的车。”我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的,她的耳垂上坠着一颗小巧的蓝宝石,很亮眼。

“你确定?”

“确定,我来的时候他在和楼下的保安争吵。”

叶丹青思考时会不经意地眯一点眼睛。

“我猜他们今天会有行动,你……注意安全。”我说。

叶丹青看向我,我发现她的眼珠是深棕色。

“好,谢谢。”她简短地说。

我向她点点头,转身时却听她叫我。

“方柠。”她轻轻拍我的肩膀,“你最近又去找过他吗?”

我说没有。

她说:“你也小心,不排除他会认出你。”

我回答好。

这回她先离开了,从我身边翩然走过,还叫我玩得开心。

我不愿同叶丹青和肖燃一起回去,就一直站在山水画下面等她们走远。

从卫生间出来时,肖燃对我做了个鬼脸,我冷冷地看她,让她自讨没趣。叶丹青却并没有回头看我,她的裙摆随脚步荡漾,像有一股无名的风从脚下刮过。

她们消失后我靠着墙蹲下,这五分钟的时间里我仿佛没有呼吸,此刻竟有窒息的感觉。我抓住领带,把它往下拉,一边大口呼吸。

空气里还残留着叶丹青身上的气味,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只有鼻腔敏感的细胞能将它辨认。

我听见自己发出急促的呼吸声,直到这种气味重新被走廊的空气清新剂挤占得所剩无几,它才慢慢地缓和下去。

回到大厅,一切都没什么变化,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人们脸上出现草莓色的红晕。

叶丹青的左边依然是奔放的薇拉,右边却变成了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不住地用手指她面前的酒杯。

我坐回丁辰身边,那一桌的氛围有些古怪,大家的态度有种说不上来的僵硬。他们聊得火热,但唯独没有人与丁辰说话。

“我刚刚……”丁辰把椅子往我身边挪了一寸,“没有敬酒。”

我对她做了个揉眼睛的动作,这是我们之间的暗语,意思是刮目相看。

“他们都看我,但我什么也没说。后来都等不及了,路易才说大家开动吧。”

我端起酒杯,小声对她说:“敬伟大的丁辰。”

她捂起嘴巴笑了一声,和我碰杯,说:“敬伟大的丁辰。”

热菜变温了,鱼肚子最鲜嫩的部分已经被夹光,白灼大虾也消失得很快。我争分夺秒,除了鱼之外,每样转到面前我都夹一点,有如虎口夺食。

菜的味道非常好,但好吃得很平均,难有一道特别让我喜欢。见我一直闷头吃,路易略带鄙视地看我一眼,阴阳怪气地问我是不是很久没吃饭了?

“我每顿都这么吃。”我说,“不行吗?”

他丢一个白眼给我,然后突然对着某个方向鼓起掌来,又隔空投递一个大拇指。原来是叶丹青端着酒杯,到每一桌和大家打招呼。

我把路易送我的白眼原路奉还。

叶丹青笑容满面,朝我们这桌走过来,路易带头鼓掌欢呼。服务生给叶丹青喝空的酒杯里添了一点香槟,一圈无情的气泡飘在上面。她笑着问:“大家吃得怎么样?”

她的目光扫过我,扫过所有人。路易说大家吃得很好,菜和酒都非常美味,感谢叶总邀请大家参加晚宴。说完又要举杯喝酒,叶丹青打住他,说谁都不要喝,她敬大家一杯。

叶丹青仰起头,一口喝掉了杯子里的酒,路易和其他同事异口同声地说谢谢叶总,说罢又鼓起掌。叶丹青笑着说是她感谢我们才对。

叶丹青走后,我问丁辰,她每次都这么喝吗?丁辰说是,又说她酒量惊人,真羡慕。

我的视线跟随她走遍所有桌子,她逐渐变成编好的程序,用笑来启动,用酒来收尾。

一圈喝完后,她把酒杯递给服务生,走回座位。在低头的那几秒钟里,我确信她的笑容蒸发了,那是个紧皱眉毛、唉声叹气的好时机。

叶丹青并没有坐下,她拍拍薇拉和另一个女人,在她们耳边说了几句话,三人一起走出了大厅。

一瞬间我感到有点累,尽管除了吃喝之外,我什么都没做。

大厅里闹哄哄的,大家吃完饭就站起来社交。丁辰去找以前在如梦令的同事聊天,他们聚成一堆,站在落地窗前,挨着放香槟的冰桶。路易也不见了,跑到别的桌和人拼酒,还拉了几个同事给他加油助威。

这桌只剩下我和另外几人,大家也无话说,基本都在看手机,也许在给某个人发消息,抱怨宴会为什么还不结束。

我四处张望,想寻找刘衡的身影,他们最可能扮成工作人员混入酒店。但他带着那么显眼的伤疤,一定不会堂而皇之地出现。

可能他还有同伙,但我认不出来。服务生都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站在墙边,脸上难掩疲惫。

夜深了,窗外的天空比我们刚来时深了几度,对面几栋楼的角上闪着红色灯光。

我站起来,离开了大厅。

叶丹青站在第二条玻璃走廊上,她和薇拉说着外语,至于是哪一门,以我浅薄的知识无从得知。

她们聊得很开心,我能听到阵阵笑声。叶丹青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没有刚才敬酒时的紧绷感。

我走到另一条玻璃走廊上,两三个人在这里发信息,没一会就离开了。从这条走廊能看到叶丹青,她的蓝裙子在黄色的灯光下不再鲜艳,却令她的气质趋于柔美。

我轻轻蹲下,随后整个趴下去,额头枕在交叠的手背上。来时的街道在下面像根瘫软的面条,围在这栋大楼四周。车来车往,人停人走,它们变得和乐高零件一样小。

我正沉醉于渺小的世界,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敲玻璃声。我抬起头,看到叶丹青在旁边的走廊看我,那个表情似乎问我趴着做什么。她身后,薇拉和另一位女士正结伴向大厅走去。

我爬起来抱着膝盖蹲着,指了指下面。叶丹青冲我浅浅地笑了一下,就像看到了一个观察蚂蚁的小孩。

是觉得我可爱?还是无聊?没等我想明白,她就挥挥手返回了大厅。两条玻璃走廊里只剩我一个人,嘈嘈切切的声音朦胧地传来,如梦如幻。

我起身掸掉身上的灰尘,踩住脚下灯火通明的城市。城市里的人好忙碌,无边的**织就了此起彼伏的高楼,给人提供无数可能性的同时,也可以轻易地将他们碾碎。

我靠在最外面那层玻璃上。因为一直被灯光照着,它并不怎么凉。

我和外面的世界只隔着薄薄的玻璃板,如果此时脚下的玻璃裂开,我将得到一段难忘的滑翔体验,然后粉身碎骨,短暂地成为比叶丹青还有名的人,但不出两天就会被人遗忘。

我离开这片城市的岬角。大厅里的人聊得正酣,丁辰的酒杯不知不觉空了,正找服务生帮她倒酒。我叫她少喝点,她笑得略显醉意,说开心嘛。

我坐回原位,那桌只剩下一个人,是丁辰同事带来的朋友,落座时他对我略微点头。我喝了一口酒,回头去看叶丹青。她还在对付那个老头,不知道肖燃说的为难她的人,是不是就是他。

无聊的一晚。

身后出现一阵小小的骚动,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嬉笑怒骂的声音。我懒得再看,这些响声带来了如潮的困意,我打了个哈欠,靠在椅背上睡觉。

谁知道睡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耳边的声音渐渐模糊又渐渐锐化,短暂地梦到自己在家吃饺子。

我睁开眼睛,看到叶丹青的座位是空的。那一桌唯有她的座位空着,其余人都在聊天。

她也不在那些三五成群的人堆里,她去哪了?我不安地等了一会,想着说不定她又去厕所了,但应该找个人陪着才对。

三分钟后,我站起来向肖燃走去。她正和人说话,看到我来了突然收起笑容,用眼神阻止我的脚步。

我迎着她的眼神一步步走过去,当我站到她身边时,她有些不知所措。其他人也不说话了,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薇拉好奇地打量我,那个老头也觉得莫名其妙。

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别的原因,肖燃的脸颊微微泛红。我把这桌人挨个扫了一遍,然后盯住她,问:“叶丹青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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